第32章 惜落真心

江寒漓没动，太医也没动。

        惜落目光不离暮枫半步，道：“去啊！”

        还是没人动。

        惜落终于扭过头，目光如剑，扫过江寒漓，对着几个侍女侍女，冷笑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

        屋内众人瞬间跪下，哀声道：“公主饶命！”

        “去拿！”

        “是！”

        江寒漓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落儿……”

        “江寒漓！”惜落打断他，扯下了甜美的面具，毫不客气道，“滚出去！”

        江寒漓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退出了主营。

        太医慌里慌张跑了进来，连忙行礼道：“参见……”

        “滚过来！”惜落没有耐心听这些老家伙们说完。

        惜落退后一步，给太医们腾开位置，又道：“他胆敢出半分差错，我要你们九族陪葬！”

        这话如果是江寒漓说，可能更多的是威胁，因为江寒漓其实称得上仁君二字，可这话，是惜落说的。

        是真正我行我素杀人不眨眼的惜落公主。

        没有人会质疑这话的真假。

        几个太医汗涔涔地走上前，看着满是鲜血的胸膛，心下一冷。

        可是在具体查看后，太医们都松了口气。

        这血，只是流的多，这伤口看着吓人，可是都不在要害。

        一棵棵仙草灵药也被呈了上来，摆在一旁。

        太医们给暮枫用了基本的药物止血后，给他做了细细的包扎，回头开药方时，一眼看到那些珍稀药物，邀功炫技一般忙对惜落说：“禀公主殿下，这些珍稀药物并不需要，老臣保他……”

        惜落冷冷看过去，皱眉打断道：“用，怎么不用？你保证什么？现在就立刻恢复如初吗？”

        太医噤了声，默默看向这些药，这些皇室珍品。

        这些药自然是好药，好药的疗效自然要好，可是，用在这样的没什么大碍的伤上，还是用在一个奴隶身上，只是难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惜落把太医的反应尽收眼底，她再次开口道：“怎么了？本公主连药材都用不动？”

        “老臣不敢……”几个人惶恐着又要跪下。

        惜落已经没有耐心，径直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的暮枫，为了止血包扎，他的衣衫半褪，露出结实的臂膀和胸膛，他的皮肤不算白，肌肉很结实，拥抱的时候很硬，让人很有安全感。

        她伸手触摸上他的肌肤，完全放松的肌肉是微微柔软的，又因为暴露在空气中，温暖中又有了几分凉意，就是这样柔软温暖的血肉之躯，挡在自己面前，被利刃穿透。

        还好，还好他没事。

        她实在不敢回忆刚刚的场面，她不敢想，如果他真的倒下了，如果……

        其实他们没有认识多久，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太不寻常的事。

        不过是第一眼被他的皮囊吸引，后来总觉他与众不同，便一直带在身边，朝夕相处……

        老套的开始，情愫早已蔓延。

        太医和侍女们都退下了，营帐里只有他们两人。

        惜落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逐渐从恍惚变得清晰，她似乎终于做了一个什么决定，轻轻笑了，然后覆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他们之间其实有过很多吻，每一个都深且重，带着浓浓的□□。

        这是第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惜落却非常开心，非常满足。

        一直到侍女端了煎好的药进来，她都没有离开半步。

        侍女道：“禀公主，药已经煎好了。”

        惜落不满道：“怎么这时候煎药，人都还没醒，等会岂不是放凉了？”

        侍女解释道：“陈太医说这时候暮……这位公子该醒了，奴婢才煎了药，要不要再找太医来瞧瞧？”

        惜落回头看过去，才惊觉天已经微微暗了，夕阳将天映得通红。

        原来自己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啊。

        “不必，”惜落看暮枫呼吸平稳，明显已无大碍，吩咐道，“陈太医素来医术高明，可能是他累了吧，你在这里候着，醒了叫我，药去热着，随时备好。”

        “是。”侍女立在一旁，低垂了眼。

        惜落站起身，她揉了揉有些酸的腰，走了营帐。

        在她走出营帐的刹那，暮枫睁开了眼。

        惜落没看见。

        可是温楚若和楚宸清看的清晰，那双眼里，没有半分受伤的混沌和刚醒来的迷茫。

        幻境的场景跟着惜落变化。

        惜落询问了侍卫江寒漓的去向，在侍卫的带领下，她到了一处小山丘。

        江寒漓孤零零站在上面，落日的红色余辉洒在他的身上，山丘明明不高，他的背影却格外孤寂。

        惜落摒退了侍卫，一人上了山丘，她微微福身行了礼：“主上。”

        江寒漓转过身子，竟也微微俯身行了礼：“公主殿下。”

        惜落猛然抬起头盯着他，可江寒漓没抬头。

        “抬起头，看着我。”惜落的声音无波无澜。

        江寒漓抬起了头，可是自然垂着眼眸。

        惜落看不清他的神色，可江寒漓的淡漠太过明显，她叹了口气，温声道：“你生气了，是吗？”

        江寒漓没有说话。

        “是我刚才着急了，是我的问题，以后……”

        “公主，”江寒漓打断了她，这么多年相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她说话，他终于看向她，眼里说不尽的悲凉，“你从来没信过我，是吗？”

        “寒漓……”

        “何必呢？公主，我说过，如果你想要这个位置，我随时双手奉上，更何况，”他顿了顿，“实权，我不是一直放在你手里吗？这样，你还不信我吗？”

        “没有不信你，我只是急了……”

        “公主，你是业国唯一的后代，如果你不是女儿身，你就是业国唯一的主，我知道的，是你把我扶上这个位置，我永远不会想谋权篡位。”

        “哥哥……”惜落声音低低的，她从来都是在撒娇的时候这样叫他。

        “公主，你是皇室血脉，而我不过一介平民，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

        惜落愣在原地。

        那时的人族，女子为王是万万不可的，可惜落是业国唯一的血脉，惜落从小就知道，于是，她就培养了个未来的国主，一直养在身边。

        “江寒漓，你是什么意思？不愿意和我扯上血缘关系吗？”惜落语气微微有些冷。

        江寒漓一声苦笑，说的话却是大逆不道：“我从来都不愿意。”

        惜落没想到从来唯她命是从的江寒漓竟回答的如此决绝，她彻底冷了下来：“江寒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

        “惜落。”他连公主都不唤了，“你真的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什么？”

        “那个奴隶，暮枫，你爱上他了？”

        “是！”惜落回答得十分果断，就在刚刚，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是玩玩儿，从来就不是。

        是非他不可、独一无二的爱。

        没有理由，毫无头绪，就这样爱上了。

        既然认清了自己，那就大大方方承认，然后轰轰烈烈地去爱，畏手畏脚从来不是惜落的风格。

        江寒漓看着惜落，在红色的光辉中，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声“是”打碎了他全部的希望。

        他感觉天地失色，一切声音都沉寂了，只有那声“是”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回响，他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问道：“惜落，你爱过我吗？”

        “男女之间的那种，独一无二的那种。”

        他没有听到惜落回答。

        “哪怕只有一瞬间，一点点？”

        他看到惜落皱起眉头。

        “可是，我爱你，好爱好爱。”

        他看不清惜落的反应了。

        终于，他感觉天地终于恢复了颜色，天地万物的声音也回来了。

        他听到惜落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以前不相信爱，所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我相信爱了，我仔细回忆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我相信你对我的爱了。”

        “可是对不起，我不爱你。”

        “我爱上了暮枫，因为爱上他，我才相信爱。”

        刚刚懂得爱的小姑娘对感情很谨慎，她很认真地面对了江寒漓的爱，相信了江寒漓的爱，她珍重他给她的这份爱，所以她细细回忆又清晰回答。

        她很认真，又太残忍。

        这份回答，实在是有些杀人诛心。

        江寒漓听得清清楚楚，她珍视了他的爱，又放弃他的爱。

        江寒漓满脸苦涩，他脑子混乱了，抓着一个根本不算原因的原因，像落水的人抓着一叶浮萍，他追问道：“为什么？明明是我先出现的。”

        惜落没有回答。

        江寒漓也不需要回答。

        他们都心知肚明，爱情这件事，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更没有什么先来后到。

        万般情绪一一涌上江寒漓心头，最后剩下的，只有悲凉，他垂下眼帘道：“我知道了。”

        “公主，如果你还信得过我，我依然愿意当业国的傀儡国主。”

        一语结束，沉默良久。

        余辉淡去，黑暗逐渐笼罩一切。

        惜落眼神真诚，她一点点提起嘴角：“好。”

        既然相信了爱，还有什么不能相信？

        她忽然觉得，世界上，一片美好。

        温楚若和楚宸清二人作为旁观者，对这一场风花雪月看得清晰。

        幻境再次幻化，他们见证了暮枫和惜落最美好的那段回忆。

        他们看二人携手同游，赏遍河山。

        他们听二人柔情蜜意，情话悦耳。

        他们叹二人海誓山盟，感天动地。

        ……

        幸福与甜蜜在环境中一帧帧一幕幕闪过，美好是真的，转瞬即逝也是真的。

        惜落的满腔爱惜与真心不加掩饰，暮枫眼神的躲闪和偶尔闪过的不忍愈发明显。

        一切都昭示着悲剧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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