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岁若星屏住呼吸观察着眼前大片的荒草。郊野的寒风拂过草面沙沙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有人冲将出来。

        虚宿应声而动，身手之矫捷似乎早已知晓敌人的所在方位。只见他从槐树之上翩然飘落，轻轻立于一丛荒草之上。顷刻间，寒霜之气自他足间蔓延开来，方圆百里之内荒草冻结，利如冰刀。

        数十名杞国士兵自荒草地中腾跃而起，竟也毫发无伤。他们杀气腾腾，手握各式巨斧利刃。带头的几个身手极快，踏着冰冻了的荒草便向虚宿攻去，连续数次闪身已到虚宿身前，原本以为他们必然有所行动，却不料纷纷向左右两边躲闪。随着一股劲风，数把巨斧自他们身后飞旋而来，直冲虚宿面门。

        虚宿自然不削这点把戏，身形微晃，轻松避开石斧。

        岁若星和野子在大槐树上看得清楚，不禁大声叫好。

        岁若星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敌人就来了那么百来号人，别说是有虚宿在，就算只有她的防御装置，对付他们也绰绰有余。

        正当她暗自得意时，却见那数十把巨斧竟根本没有停下的趋势，飞旋速度有增无减，直愣愣地朝她所在的方向劈来。

        不会吧？他们要劈的不是冻柿子，是她？！！！

        虚宿所在的位置距离岁若星所在的槐树足有数百米远，这些斧子自己长翅膀的吗？怎么能飞这么远？

        岁若星失声大叫，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能用身体护住野子，闭目等死。

        远处的虚宿陡然一惊，没想到这些个边界小国的士兵竟有如此超凡的能力。果然，想要改变未来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虚宿轻拂衣袖，一股寒风夹带着猛烈的劲力形成盘龙之势朝空中飞旋的巨斧飞去，只听得“咔嚓、咔嚓”数声冰冻凝结之声，劲风所及之处，巨斧纷纷结成冰块，坠落在地。

        岁若星长舒了一口气，刚一抬头，便见那打掩护的数名士兵已近身攻向虚宿。虚宿虽轻易躲闪，却不用灵力回击。其余数十名士兵趁机越过虚宿，朝通往村子的小径跑去。

        “冻柿子在做什么？”岁若星捶胸顿足，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拉响事先安装在槐树上的警铃，抢先一步和野子一同躲入地下暗道之中。

        这暗道入口极为隐秘，在月色之下很难被人发现。岁若星在其中安插了奇门八卦之术，就算后有追兵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破解。

        根据以往的经验，要化解她梦中的预言，逃跑或是刻意躲避都是无济于事的，可怕的灾难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再次降临。

        只有直接面对，以武力或智谋取胜方能有一线生机。当然这些也都是她个人的推断，毕竟从小到大真正化解预言的也只有对付齐康公和田剡那次。

        现如今她只有拼死一搏了。

        众杞国士兵自小树林逼近村落，他们的速度奇快，几乎达到了人类的上限。岁若星和野子虽然在地下近道疾赶，但还是慢了一步。

        幸而，虚宿早已飞身回到村口，指挥冯曹和提前安插在此的黑衣卫开启防御装置，同时守护地道入口，确保全村老少的安全。

        当岁若星从地道钻出时，只见原本普通的飞石利箭竟似附着着一股凌厉的寒霜之劲，朝着杞国士兵们飞射而去。

        没想到虚宿不但改造了防御系统的布局，就连弹药也被他升级了。

        这回赢定了！岁若星暗自欣喜，按照她的估算，事先筹备的弹药足以应付数个百人队的攻击，更何况目前的敌人还不足百人。

        然而，眼前的事实很快将她的喜悦浇灭。这些杞国士兵似乎并非常人，撇去超快的速度不说，他们手中的石斧看似普通却削铁如泥。就算防御装置射出的巨石、利箭附有寒霜之劲，也只是略微减缓了他们劈砍的速度。照这趋势发展，就算有再多的武器也都会消耗殆尽。

        岁若星焦急地看向虚宿，这些杞国士兵正在全力抵抗防御装置的攻击，趁他们还顾及不暇时，虚宿使用灵力一定能一举将他们击败。

        然而，虚宿缓缓地展开掌心，一片寒霜凝聚着法力刚刚绽开便被他握紧收了回去。

        “虚宿，你在犹豫什么？”岁若星让野子躲在地道口不要出声，自己跑到虚宿身边，满眼的不解询问道。

        虚宿凝眉不答，转而命令潜伏在旁的黑衣卫放箭。

        显然，敌人进攻的速度由于黑衣卫的出现变缓了许多，然而战局依然危机重重。杞国士兵似乎有用不尽的力气，劈斩的速度不降反增，防御系统消耗的武器越来越多，几近耗竭。

        “这些家伙是怪物吗？杞国不过是个边陲小国，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士兵？”岁若星焦急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要改变命运真的太难了！她明明已经做了所有的努力，但事实依然比预料的更加艰难。照这么下去他们早晚会攻进村去，发现地道破解阵法也只是时间问题。

        难道就这样让一切发生？村里的孩子们落到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手里会要遭到怎样可怕的事情？

        岁若星不敢再想，她决然地望向虚宿，怔怔地问，“你真的不出手？”

        虚宿皱眉，沉默不语。

        “好，虽然不知道你究竟为何不出手相救，但还是要感谢你这几天的帮忙。”说罢，岁若星越过村口的土墙，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奔跑中，她故意撞倒了事先堆放着的草垛。草垛坍塌在地，引起了杞国士兵的注意。岁若星佯装前方有人，压着嗓子呼喊道，“野子，快，带孩子们从地道离开。”

        杞国士兵见状果然中计，其中一个领头的指向岁若星的方向，喝道，“跟着那个女孩，找到地道出口，别让他们逃了。”

        杞国士兵纷纷摆脱黑衣卫的纠缠，转向追击岁若星。

        虚宿见势大惊，再也顾不得许多，一个蹬地腾空而起飞至半空，掌心寒霜凝结霎时化为数十枚晶莹剔透的冰片，朝着杞国士兵射去。

        大批杞国士兵周身冻结，瞬间变成冰人，岁若星身后的追兵瞬间所剩无几，但与此同时，虚宿自己却似受到了某种无形的重击，猛地喷出一口蓝色的鲜血，仰天从空中直直地摔落下来。

        冯曹和黑衣卫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只知道自己这主子最近似是换了个人似的，却不知竟变得如此厉害，简直像天神一般。只是，这厉害劲儿就这么一下子，怎么就倒地不起了呢？冯曹满脑子疑惑，却也顾不得这许多，赶忙派人上前扶起虚宿。

        另一头，岁若星身后追兵大减，却还是有几个跑在前面的躲过了虚宿的攻击。

        岁若星观望地形，树林中几处怪石交叠，似是天然而成。

        就是这儿了。

        岁若星心中一喜，此处树林石阵是她无意中发现的秘密基地，未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她事先用十方八卦阵将此处改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陷阱，但凡进入此阵，就算是飞禽猛兽七七四十九日之内都别想破阵而出，只有乖乖等死。

        若是要引这些杞国士兵入阵，必须让他们相信孩子们会通过地道从此处逃脱，除此之外，还得有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引他们入阵。

        这是岁若星设计的最后一计，实是抱着牺牲自己换取大家性命的决心。以一人之命换全村孩子的安全，很是划算呢，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天煞孤星。

        一抹嫣然的微笑拂过嘴角，岁若星加快速度朝石阵跑去。身后的杞国士兵正指望跟着她找到“地道的出口”，那她就如他们所愿。

        “星爷！快！在这边！”野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站在石阵前大声招呼着。

        这傻小子，他怎么会在那里？不是叫他好好地躲在地道里吗？

        岁若星顿时慌了神，他在石阵入口做什么？

        难道！！！

        “在那里！”果然，身后的杞国士兵将目标转移到了野子的身上。野子故意大声呼喊就是想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是来接应她的，而这些蠢蛋士兵竟再次相信了！

        不等岁若星催促野子离开，数个杞国士兵纷纷从她身后超出，一记重锤砸中岁若星的后背，令她顿时天旋地转扑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朝野子的方向冲去。

        “野子……不要……”岁若星用尽所有力气向前爬去，双眼迷蒙间依稀看见野子朝着她绽开灿烂的微笑，随即转身朝石阵内部跑去。

        杞国士兵紧随其后，一同进入阵中。

        石阵纹丝不动，不一会儿却只听得阵内传来杞国士兵的怒吼久久不绝，巨斧砍砸岩石的声响震动了整个树立，却不见一人能从石阵中出来。

        岁若星无力挪动身体，整个身躯仿佛沉入万丈黑洞之中，终不见底。只有野子的笑容萦绕眼前，好似温暖的阳光将她在绝望中层层包裹。

        星爷，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守护着我们。野子也想要守护你啊……

        野子的声音不断在岁若星的耳边回荡。初来郊野时，是他第一个向岁若星伸出友善的小手，尽管他也是个从小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却如果这荒原上的杂草一样坚韧。野风将他的小脸吹得黝黑，却没有夺去他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他总是跟在岁若星的身后叫她“星爷”，其实他才是真正守护她，令她能够在这郊野活下去的人。她最好的伙伴。

        “野子……”昏睡中，岁若星痛苦地呢喃着。野子在石阵前向她招手。她奔跑着，很快就要触及他的身体。然而，转瞬间，他却退开了，不断后退直至消失在石阵的深处。

        岁若星感到自己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野子的消失而耗尽。在地上躺了不知多久，只觉得有人将她从地上抱起，一步步朝前走着。那抱她的人脚步很沉，似乎十分虚弱，虚弱得随时都会跌倒一般。尽管如此，他的双手依然将她抱得很稳、很紧，就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那是一个寒若冰霜的怀抱，不带有一丝人类的温度，只有一股清冽的香气若有似无淡淡晕开，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当岁若星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田府大公子的卧房里，也就是她和田剡的喜房。晕红的帐幔还未撤掉，迎上来的却是危宿那如沐春风般的笑脸。

        “醒了。”

        “怎么是你？”岁若星捂住隐隐作痛的后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危宿，“野子！野子在石阵里，快去救他！”

        泪水夺眶而出，岁若星一把抓住危宿的衣襟，似是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的脏腑受到重击，幸亏我来得不算太晚……”危宿依旧是笑吟吟地微眯着双眼，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

        “那野子，他怎么样了？你也救了他吗？”岁若星急切地看着危宿，只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危宿撇头，望向床边的矮榻。岁若星这时才发现，虚宿也在屋内，闭目盘膝而坐。

        “冻柿子……对了，当时他在，他还打倒了好多杞国兵……他一定也救了野子，对不对？”岁若星脑中一片慌乱，语无伦次，此刻的她又将全副希望投注在虚宿的身上。虚宿那么厉害，一下就能杀死那么多杞国士兵，破解石阵救出野子一定也是轻而易举的。

        岁若星扑向床沿，双手因为虚弱险些支撑不住。幸而危宿伸手扶住了她，不忍道：“你的身体还未痊愈，要好生歇息……”

        “他死了……”萧肃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凉意，虚宿睁开双眼，苍白的俊颜笼在一片阴影之中瞧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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