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四章

        派出所里，池一在休憩，安静熟睡的样子完全不像江锐先前说的那个耍酒疯男人。

        苏林叹气，她闻到很臭的酒味从池一身上传来，旁边江锐忽然道：“就你这小身板的，你扛的动他么？”

        苏林没搭理，蹲在池一面前，摇他：“池一。”

        “睡那么死啊。”江锐在旁哼道。

        一小警察走来，先是朝江锐点头示意了下，而后对苏林说：“他之前耍酒疯险先要把我们警局闹个底朝天，好在有这个江先生出面拦着。”

        苏林才知道他姓江。

        她站起来，面无表情地朝警察鞠躬，“不好意思，池一给你们添麻烦了。”

        小警察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走赶紧走。”

        霎时，池一睁眼，猛地站起来，朝那警察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苏林给制止住，立刻抓起袖子带人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池一一转头，就大步流星地朝江锐走去，说道，“怎么哪儿都是你啊，你来一个小破县城干嘛啊！”

        一股酒气味，还是有耍酒疯的矛头，苏林一巴掌就给池一的后脑勺拍了下。

        江锐抱臂，看苏林扛着池一离开派出所，经过他时还被她怼了个冷眼，莫名不是滋味儿。

        “小江同志。”过来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对江锐说道，“你看，那两人就是这样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能见着他们十次。”

        他们也没闯什么大事吧，不过是鸡毛蒜皮。

        江锐想。

        “那姐弟俩没长辈管吗？”江锐余光落在外边儿苏林背影上。

        “他们不是亲姐弟，那个苏林是个被领养的。”

        “领养？”

        “这事说来话长，反正啊，你就少和那个叫苏林的女孩子接触就行。”老警察拍拍他肩，“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别在意那么多。”

        街边。

        池一在醒酒，苏林不说话。

        “梳子，我真不想喝那么多酒的……”池一揉头，“只是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跟灌水似的。”

        许久，苏林才说话：“以后你有本事能照顾好自己吗？”

        池一疑惑：“什么意思？”

        “我想，你该成熟了。别一天到晚跟个小孩似的，喝酒没个度，还嬉皮笑脸的。”苏林叹气道，“你要学会稳重。我能在你身边一时，呆不了一世。”

        池一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拧着眉，轻轻问，“你是要……离开这里了？”

        想必她不说也看得清楚，她本身就有这个打算，只是经过这事才彻底下定决心。

        池一需要长大，他能够独当一面。

        “我会长大的，我会稳重的，你别走行吗？”池一抓住她手苦苦哀求，“或者你告诉我，你准备去哪里？我跟在你身边。”

        池一抓得很紧，苏林把他手指一个个掰开，站起来：“池一，我不是你亲姐姐。你是个男人，要知道什么是责任。”她长呼一口气，“短时间内你不要来找我了，我有要做的事，你要把爷爷给照顾好。”

        这些话落下后，苏林望着池一哭，眼眶红红的，憋着眼泪。

        他很少在她面前哭，但她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说出来，因此没有对池一心软。

        目送池一回去后，苏林缓缓神，她把手揣兜里，定了下，口袋是空的，钥匙丢了。

        沿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苏林忐忑起来，就差个派出所没进去了，她思虑再三，还是去了。

        等马路，手机响起来，是一串陌生电话，苏林扫了眼就挂断拉黑。

        派出所没找到，苏林内心挣扎着，她挺不想再去配一把钥匙的，这意味自己居住的地方会被生人知道，她会没有安全感。

        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个陌生电话，她正要拉黑时，注意到转角处过来一个人，是江锐。

        江锐脸色微黑，把耳边的手机放下，“你防备心还真强呢，打一个就拉黑一个。”

        苏林：“……”

        “你能不能礼貌点，别老把人当空气行吗？”江锐反手就给她逮住，而后捕捉到一丝她慌张的表情，没由来的，想整下她。

        “你不会是……”

        “把手拿开。”苏林看了看胳膊上的手，“钥匙你打算什么时候还我？”

        他心里腾起的玩心瞬间就被冷水泼灭了。

        接过钥匙，苏林头也不回，一个劲儿的朝反方向走。

        她刚才看到了，他想整她的眼神。

        在苏林还没成年前，大概十四五岁时，她就被街上同龄的男生恶意欺凌过，那些男生不敢当她面整她，只敢弄阴的。

        泼水、栽赃污蔑、被关到偏僻的小柴房……

        当时治安很差，法律还不如现在，叛逆期的小孩揪着“未成年不会坐牢”这个字眼为所欲为。

        后来县里来了一波人，在派出所里呆了很久，渐渐地，那些小孩也就很少欺负她了。

        听说是因为法律改了，大人怕自家小孩闹事这才开始把心思放在教育上。

        对现在的苏林来说，法律变没变对她都一样。

        —

        江锐很明显的和那些小孩不同，他们是天生的坏，像牲畜一样欺负弱小。

        而他，却带着一种小孩的好玩心。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畏强欺弱的人。

        苏林对于这种摸不透的人会保持着距离，互不打扰更好。

        只是……这巴掌大的县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暗自下决心离开，苏林走一半驻足在一间书店前，她想起姜玫喜欢看书，既然要去呆上一段时间，还是得带点什么以示感谢。

        买完书出来，又是江锐，苏林心里都飙脏话了。

        明天收拾好行李和姜玫说下就可以上山了，现在先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路被跟着，她浑身都不自在，结果身后的人突然窜到她面前。

        “喂。”

        苏林咬了下唇，“干嘛？”

        江锐眼珠子转了转，迟迟才说：“我劝你一个小姑娘别抽烟，对身体不好。”

        苏林觉得这人嗅觉很奇特，“我不抽烟。”

        “那我怎么闻到你四周有烟味飘来？”江锐一脸认真的到处闻了下，“就是你身上烟味最浓。”

        她视线里全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异性靠这么近，好像再靠近一步，鼻尖要碰到一起了似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抽烟，没那爱好。”苏林瞪眼道，“你要多管闲事麻烦找别人。别来我周边乱逛！”

        “我乱逛啥了我！”

        江锐也不甘示弱，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的脾气莫名大了，忍着情绪快速离开。

        苏林冷眼望着人离开自己视线外，吐出一口浊气，掏出钥匙开门。

        没离开多久，江锐又回来了，他差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守在门外，蹲着发消息。

        江絮絮最近上学不老实，江锐作为哥哥偶尔也得管管这个正处青春期的妹妹。

        这会儿有点时间，他一个电话就给打了过去。

        “哥，你怎么执行任务也不忘管我呢？”江絮絮写数字题给气着了，想都不想就把火撒江锐身上，“您老是不是很闲啊？”

        “江絮絮，你怎么脾气也大了起来？”江锐讶异片刻，柔声道，“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废话了，爸妈身体最近还好吧，你要自己管好自己，别老让爸妈操心你。”

        江絮絮低落起来，知道自己哥哥身份特殊，还在执行任务期间这么关心她，江絮絮哭腔起来：“哥……你答应我你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江锐：“行，答应你。”

        “还要带个嫂子回来啊！”

        “……”

        聊了一分钟不到，江锐就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以及通话消息抹掉。

        执行任务时手机必须关机且不能与亲属有来往。

        江锐一般不是特别想念家人时不会打电话过去，只是这次他有种预感，这次的任务很棘手。

        耳边有嘈杂声传来，是两个年轻人，穿衣打扮很是吸引眼球，花花绿绿。

        江锐扫了眼，见怪不怪了。

        “我靠！帅哥诶！”有个黄色头发的小妹定睛一望，激动的推了推朋友，“咱们这县城什么时候这种品种的帅哥了？！”

        旁边的蓝发妹子还算淡定，“依我看，这小哥哥穿衣打扮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你多半驾驭不了。放弃吧。”

        “谁说的，我可是连那个池一都能说上话的人，我怕什么！”黄发小妹说着就跑上前。

        “小哥哥，你一个人吗？”

        江锐睨了一眼，视而不见，转身坐到一个台阶上，撑着脸发呆。

        “小哥哥，能互相认识一下吗？”黄发小妹还在锲而不舍。

        “不好意思，我不想染发。”江锐冷不丁冒出一句，“你能走开不？影响我等我女朋友了。”

        “呃……”黄发小妹略显尴尬地朝朋友看了眼，还打算说什么，他身后的门就开了。

        苏林提着垃圾袋，视线往下，想着怎么避开这江锐走出去，江锐却站起来，拿走她手上的垃圾，“这么那么慢啊你，蜗牛都比你快。”

        见苏林还在原地，江锐抿了下嘴，牵上她手，朝黄发小妹说：“让开。”

        “靠，这原来是你住的地方啊。”黄发小妹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她，又对江锐说，“小哥哥，你怎么能和这种人接触上呢？她可是这儿有名的灾星啊。你靠近她会倒大霉的。”

        江锐挑眉，语调轻飘飘：“小妹妹，你不知道说人坏话也会倒霉吗？”懒得再争辩什么，一下把苏林给带走。

        也是奇怪，苏林居然配合他了。

        直到那两女孩自讨没趣走了，苏林才把手收回去。

        “喂。”江锐无语道，“我这又不是故意要碰你的，干嘛洗手洗那么久。”

        苏林：“那俩女孩说的没错，你也应该听进去。”

        最好别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了。

        江锐想了片刻：“我刚来这地方就碰到你，现在想想的确有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冒出来，跟雨后春笋似的。”

        “既然知道了，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说说而已？”苏林朝他看。

        “你以为我乐意出现在你身边？不过碰巧罢了，这县城小的可怜。”江锐甩眼离开。

        —

        当晚，苏林做了一场梦，被困在一间房里，没有窗户一片漆黑。

        她能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可是做不了，反抗不起来，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声“轰”的巨响将她唤醒。是玻璃声，有人把玻璃扔门上。

        苏林立即起来，换了身衣服，警惕地盯着门，她听到有人在门外骂人，听声音是昨天那黄发小妹。

        “妈的臭□□，死公交车。你真应该天打雷劈！”

        苏林默默听着，等她们发泄完了，她才会把门打开，她比较担心门会不会损坏，毕竟现在还没搬离这里。

        整理行李的时候，声音已经停了，她靠近门听了片刻，一片宁静。苏林转身背起一个黑色背包，回头看了眼这个不足十五平米的弹丸之地。

        苏林沉沉气，再回头环顾一眼，拿起桌上钥匙，打开门。

        地上都是绿色的玻璃，刚才是用啤酒瓶砸的，还有不少烟头在玻璃堆中。

        她从口袋拿出塑料袋，一个个捡起来，清理好，提着去找房东。

        “押金你之前给的是八百，看在你收拾的不错，我就还你六百，剩下的两百是要修门的。”房东是个老奶奶，对苏林算是友好。

        苏林朝她鞠躬，接过钱。

        “苏林啊，好好照顾自己。”房东奶奶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把手上的血擦一下。”

        “谢谢。”苏林向她道谢。

        远远的看去，苏林注意到两个身影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江锐和池一。

        看起来客客气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上的，不过她现在也管不着了。

        苏林视线下移，调整了下背包，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

        姜玫在这时发消息来，叫她先别上山，在山下等会儿。

        苏林就坐在一个木桩上，捧着一本书和手机。

        她没睡好，哈欠不断，有风吹过来，凉凉的。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只动物，孤伶伶地，漫无目的地，等待着有人会出现在她身边。

        苏林反应过来，嘲笑起自己。

        手机嗡地响了下，是一条短信。

        苏林打开来看，是姜玫，她说可以上山了。

        此时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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