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何小良半夜头疼病发作，疼得她就用头在墙上撞，撞得眼前都开始模糊开始失明。吃了止疼药也没有多大的效果，她一直熬着，那个煎熬的过程，让她从来没有这样惧怕过死亡，让她那么迫切的想要活下去。

        熬到天亮，熬到罗舒心来喊她一起上班，她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只听到罗舒心尖声大作，然后冲出门去拍打吴知和秦可珍的房门，住在同一楼层的她们是最好的四个朋友，遇到事情总是忘不了集体救援。

        吴知和秦可珍穿着睡衣奔了出来，她们三个显然已经忘记那天晚上是怎么相互挖苦打击对骂，一门心思都在担心何小良。

        秦可珍捧着何小良的头，声音都在发抖：“你不能死啊，吴知，你快摸摸看她的心脏还跳不跳？何小良，你可不能吓我啊！”

        罗舒心喊：“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换衣服，我们送她去医院，今天必须要查出来她这个破脑袋到底怎么回事。”

        吴知是最胆小的一个，带着哭腔说：“换什么衣服啊都这个时候了，我背她，你们给耿红艳打电话，喊她立马去上班。”

        几个人把何小良送到医院，耿红艳早等候在门口，命令救护人员把何小良抬上担架，对她们说：“我昨天加班，就睡在办公室。她这个病我跟她说过无数次了，叫她早点做手术，但她就是不同意。”

        秦可珍嚷：“她不同意我们同意不就得了。”

        耿红艳问：“手术承诺书哪个签字？不是她的父母家人，谁来负责？”

        吴知道：“我们根本就联系不到她的家人。”

        罗舒心立马给陈子善打电话问：“何小良上次去医院体检的结果单没有拿回来吗？”

        陈子善说：“我第二天就去拿回来了。”

        “难道没有查出来什么？”

        陈子善沉默了一会道：“没有，怎么了？”

        罗舒心再也不想让陈子善知道何小良的病况了，如果何小良真的有什么不治之症，公司一定会给她一点钱就把她炒鱿鱼。所以她说：“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还有，我要晚点到公司来。”

        耿红艳走进了急救室，她有医学博士的头衔，报纸上不止一次报道她成功的开颅手术。她这次一定要给何小良做一个彻底的脑部检查，看看她那个脑袋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其他三个女人就坐在急救室外面等结果，等了好一会耿红艳才出来，说：“她醒了，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她不要做手术，你们说该怎么办？要不然你们先去上班，我今天给她做全套脑部检查，到时告诉你们结果。”

        “你确定她没事？”

        “反正今天死不了，走吧走吧。”

        三个人离开医院，各自去上班。耿红艳把何小良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何小良鼓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

        穿着白大褂的耿红艳多么像个天使啊，脸庞白皙清秀，身材窈窕匀称。只是她的眼里有血丝，还有些说不清的忧伤。何小良头疼得已经不能去揣摩别人的内心了，她用手捧着头，哀求说：“我承认我头疼起来真的要命，但有时候它根本一点都不疼，所以我求求你，不要把我的脑袋剖开。”

        耿红艳伸手把她乱糟糟的头发理了理，笑说：“你以为我动不动就会剖开人家脑袋玩吗？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头疼是怎么引起的，说不定不用把脑袋剖开就能治好呢。所以，你今天必须得听我的，必须，明白吗？”

        何小良遵从了耿红艳的命令，跟着耿红艳去做了各项脑部检查，之后耿红艳拿着片子对何小良说：“你脑袋里面有个阴影，就在大脑主神经旁边，我要跟一些专家会诊，看是不是给你做个开颅手术把它切除。”

        何小良猛地摇头。耿红艳笑了：“怕什么呢？也许是肿瘤，也许是瘀血，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手术刀吗？如果不做手术，有可能让你活不长。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那么傻了，可能就是脑袋里面有问题。不过，小良，女子公寓的人似乎都认识也接纳你这个傻瓜。”

        何小良问：“只能把脑袋剖开吗？没有别的办法吗？如果剖开脑袋我反而死了或者真的傻了呢？”

        耿红艳望着她，突然很疲惫地说：“我不知道，那个阴影太小了，就像是头发丝，我无法想像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考虑做手术或者不做吧，我给你一些镇痛的药物吧，我还有病人。”

        何小良从医院出来，在大街旁坐着，看着这个世界。她是多么的热爱这些街道这些房子啊，多么热爱大街上每个人的面孔，生命在她看来，最大的幸福就是活着。

        耿红艳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总是那么地忙，忙得在走出手术室的那刻就会虚脱。每次在洗手间清洗手上沾染的血迹的时候，她都会感叹这样鲜红的颜色，就是这种颜色支撑着人们的生命，而她自己的生命里，似乎已经没有颜色了。

        半夜醒来，胃疼得要死了，她用枕头顶着肚子，在手机上打一个名字，打满整个屏幕再删除，删除了再打。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的指尖在触碰他的胸膛，颤抖而且冰凉。他的嘴唇炙热又柔软地贴在她的耳边，用颤栗地声音说：“你明明知道，我是有家庭的男人，你明明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你为什么还要给我？”

        她就像将自己献给爱情之神的祭品，承受着酷刑的痛苦还心甘情愿地说：“因为我爱你，我要以此证明，我疯了一样的爱着你。”

        每个晚上，耿红艳都在相思里煎熬，不敢给他打电话，不敢给他发信息，因为他是有妻子孩子的男人。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就注定要承受不能完全拥有他的痛苦。

        夜晚对她来说，漫长得就像生不如死的折磨，早上勉强睡醒，她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勉强打起精神，穿戴齐全去上班。何小良就等在她的房门口，何小良别的能耐没有，但她因为成天没有事情做，就把女子公寓住客的名字等等包括楼层房间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耿红艳苦笑，这个世界，最快乐人的大概只有傻瓜吧。

        何小良看着她的时候，可怜巴巴眨动着眼睛，想说话又没说。

        耿红艳问：“是不是决定好了要做手术了？”

        何小良摇头，傻笑着说：“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呵！莫非她那样的傻瓜也能看穿别人的心事吗？耿红艳笑：“女子公寓有谣传，说你能预知一些事情的结局，我劝你去大街上摆个摊子给人算命吧，还能赚钱。”

        何小良也傻呵呵笑了。

        耿红艳走进医院的时候，就看到了武耀华。他们互相颔首点头，就跟普普通通的同事无异。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武耀华坐到自己办公桌前，头也不抬的说：“我有一个几年的病人，她的检查都是指定我给她做的，今天我要接待另一个预约好了的病人，以后她的检查移交给你，你给她做。”

        耿红艳淡淡地“嗯”了一声。

        武耀华起身，将文案放在她面前说：“这是她的资料和病历，你看看。”

        耿红艳将文案打开，病历上的照片让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居然是“包租婆”。最最神秘的“包租婆”的资料，这当然让她又意外又高兴得要死。

        姓名：宋若汉

        年龄：45

        病情：癫痫

        那么那么优雅的女人是癫痫病人，她并非出生就犯病，而是失去记忆又恢复记忆之后，这个病就一直伴随了她，并且一年比一年发病更频繁。

        她每月都会做固定检查，武耀华是她近几年来的指定医生。武耀华给她的提议是，做开颅手术，而她的答复是待考虑。

        耿红艳对着镜子，把自己的仪容整理了一下，坐等宋若汉的到来。

        宋若汉怎么看都不像个病人，她坐在耿红艳的对面，温柔地微笑着说：“武医生说以后让你接替他为我做检查，一看到你这样干净的模样，我很高兴。”

        耿红艳连忙说：“能为您排忧解难，我也很高兴。”

        她还是微笑着：“其实这是老病根了，是我家先生安排的固定检查，每次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我每次都会来也只是为了讨他个安心。”

        耿红艳笑：“那是您的先生爱您才会这样关心您的身体状况。”

        她缓缓起身说：“那我们就开始吧，是些什么体检程序我都知道了。”

        一路体检下来，确实只不过是走个程序罢了。回到办公室之后，耿红艳说：“您每天的药好好吃着就是，如果要根治，还是得采纳武医生那个建议。”

        宋若汉微笑：“那个建议提过多年，我会考虑。我走了，谢谢你。”

        她站起身来，看着坐在一旁的傻乎乎地何小良，突然有些失神。那是一双多么熟悉的眼睛，那样干净，那样善良，而她的脸庞轮廓，也那么像一个人。

        何小良也看着她，笑嘻嘻道：“阿姨，我的脑子里也有病，我跟你一样，也不同意做开颅手术。”

        耿红艳嗔道：“你们的病况可不一样。”

        宋若汉努力将自己的眼睛移开，她的心突然刺痛。多少年来，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过去，但这个女孩子竟然让她想起一个人来，是的，苏言震。

        她的眉眼多么像他啊！

        耿红艳将她送出门，门外停着豪车，司机毕恭毕敬等候着。

        耿红艳看着车子离开，一个护士跑过来说：“武医生在做手术，喊你去做帮他。”

        耿红艳进了手术室。他们永远是最默契的搭档，如果耿红艳对武耀华的爱就是这样产生的话，她始终认为，他是这个世上最配自己的男人。她喜欢看他做手术时专注的神情，额头都是细细密密的汗水，动人心魄的散发男性魅力。

        从手术室出来后，两个人进了洗手间。武耀华把洗手间的门一关，手上的手套都不脱，就把耿红艳给大力抱住了，在她耳边说：“我，想你。”

        这句话胜过了无数甜言蜜语。耿红艳的头在他肩上，哽咽说：“可是，你只要你一回家就再不跟我联系，就算一条短信也能安抚我想念你的心情，你把家庭和情人就划分得这样清。”

        她相信，外人绝对不会想到报纸上被报道的耿女士会跟一个男人关在洗手间里面站着亲热。去特么的矜持，女人的伪装总得被一个男人脱下，何况她早就厌烦了自己那些死尸般冷冰冰硬梆梆的伪装。

        可是每次两个人下班各走各路，耿红艳都会抽自己的耳光，她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他们之间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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