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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复活(2)


  唐重只是问她是谁,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但却难住了花翻。
“唐明真”这个名字,是上官锦年取的。“明真”二字是向一个已经升仙了的道士借来的法号,当初上官锦年为了掩盖她魔族的本性,找来了这个名字。但究竟父母为她取得是什么名字,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父亲,我是您最小的女儿,您去世的时候,我五个生辰。”她只记得这些。
唐重刚刚从坟墓中苏醒,看到自己最小的女儿都已经长大成人,心中顿时升起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姝儿啊……你娘亲呢?你的兄长们呢?”唐重问道,眼睛里满是关切。
花翻这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姝”,多么秀丽温婉的一个字,用做她的名字,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她一时语塞,要怎么告诉他,唐家在二十年前就被灭了满门,全族只剩下了她一个后人?
“都在这里了,唐家就是我,我就是全族。”花翻道。
烟红泪呛得直咳嗽。
花翻走上前去,轻轻屈膝跪了下去,对唐重说道:“父亲,我知道您可能会很震惊,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告诉您。唐家已经不在了,二十年前,就是在您死去的那一年,唐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灭了全族,只留下了我一个。现在已经二十年过去了,女儿本不想惊扰您的亡魂,但现在整个天下干戈不止,女儿想要阻止这一切,也想搞清楚二十年前,我们全家尽数命丧黄泉的真相。父亲,您应该对二十年前的旧事知情,请您不论如何都要帮助女儿。”
唐重的脸上写满了吃惊,对花翻所说的事实,他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
花翻再次抬眼看去时,唐重已经是老泪纵横。
“人人皆说什么天命天命,其实所谓天命,实际上是灾祸啊!我终其一生去寻找天命,却不曾想找来的不是天命,而是让我家毁人亡,让全天下陷入混乱的灾星啊!”
“您所说的灾星可是天命五色诏?”烟红泪问道。
唐重目光一转,打量了一眼烟红泪道:“褐发蓝瞳。我知道你是谁,我认识你的父亲。”
烟红泪微笑,显然他对此已经知道。
“老将军,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让唐家全家都尽数灭门的【灾星】是不是天命五色诏?”
唐重道:“呵,天命?真正的天命,人心中自有定夺,又哪里会写在一张纸上,这五色诏没有为全天下带来明主,反而给太多想要做【明主】的人带来了抢夺的目标,是全天下的祸头子。不论是当年还是现在,都应该烧之而后快!”
“您把五色诏烧了??”花翻听出了问题的苗头,没等他说完,就惊讶地问道。
“正是如此。姝儿啊,我白泽一族,本就是为了天下能世代有明主当政,才存在于世上,所谓【奉书而治】只是一个形式。五色诏带来了战乱和灾祸,为父当然不能任由这种东西留存于世上。”
花翻茫然地点点头,似乎懵懵懂懂地想到了什么……
烟红泪挑眉,帮她把懵懂挑明:“五色诏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确实也是天命所赐,违背它的人,必然会受到上天的惩罚。尤其是本应守护天命的神兽白泽,突然之间冒犯了天命,上天应该更加会严惩不贷吧。唐老将军,在下斗胆请问一句,二十年前,您去世的时候,是否正在烧毁五色诏?”
唐重虽然有一些不服气,但还是点头默认了。
“这就对上了。”烟红泪说。“在下所找到的五色诏,上面有一个烧坏的小角。在下还曾经十分费解,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你……”唐重显然也对烟红泪的言语放肆十分的不习惯。
花翻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曾经以为,杀死自己的父亲,是上官锦年所为,是他为了拿走五色诏,而杀了父亲灭口。可现在父亲亲口所言,无不指向一个事实:上官锦年并不是当初的凶手。
花翻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既然杀死自己父亲的凶手不是上官锦年,那让唐家整族灭门的,是不是也并不是上官锦年?
唐重走上前去,扶起还跪在地上,忘了起来的花翻,手臂有一些颤抖。
花翻站起来。虽然她对于“父亲”这个词本就没有什么印象。但是如今唐重就在自己的眼前,她还是有些泪眼婆娑了。
烟红泪不想打扰眼前这一幕父女情深的场面。
“唐老将军,既然您已经重新回来了,您是唐家的家主,也是亲自经历了二十年前那场变故的人。还是请您出面,让这场由五色诏引起的乱局,有一个了结吧。”烟红泪说道。
花翻注意到,从一开始的时候,父亲对烟红泪就有一些提防。
“如果我所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将我复活,所用的,应该是明月西的水吧?”唐重突然问道。
花翻默认地点了点头。
唐重的唇角略过一丝的凄然。
“若是如此的话,只怕老夫所能做的,也不是太多。不过只要是还能稍稍用到老夫的地方,老夫也会尽力而为。”
花翻不明白唐重的语气为何突然会犹豫不决。但是虽然才见面不久,出于血缘的本能,她也开始袒护起自己的父亲来。
“父亲放心,若是说起来,陷入如今的乱局,我也算是罪魁之一了。若是父亲不想出面的话,交给我也好。您可以活过来,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的赐福了。”花翻说道。
烟红泪对花翻的临阵倒戈感到有些无语。
“父亲,我们离开这里吧。”花翻对唐重说,无视站在一旁的WANNENG钥匙烟红泪。
走到门口停住了。花翻回头看看烟红泪。
烟红泪有一些小小的得意。
花翻的目光重新转回唐重身上:“父亲,您在这里多年,这身衣服已经腐朽地不能再穿了,不如和这个家伙换一下吧。”
烟红泪:“……”
半刻钟后,三个人出现在还在祭祀堂中烧香的古沙面前。
古沙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组合,觉得脑子有些抽筋。
唐重穿着烟红泪来时的一身白衫,衣服明显小了,唐重粗壮的武夫胳膊裹在有些胡人风格的窄袖口里,活似几节要炸开来的莲藕,肚子就更不用说了……
烟红泪的效果就更是惨不忍睹,那身散发着奇特味道的,碎成烂布条的不可以称之为衣服的衣服。让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幕人间惨剧……
即便是正经如古沙,也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刚要笑出来,就立刻用咳嗽止住了,他郑重地拜见唐重道:“后辈拜见唐老将军。”
唐重道:“看你的打扮,似乎是蛊雕的后人。你的父亲和兄长都曾经与我共事过。都是英勇善战的大将。”
古沙谦虚地回敬。
*
三个人离开了墓园,又转道唐家的旧宅,旧宅的周围,也全是紫色的凤尾草,橘色的夕阳倾泻而下,紫色,变作了像是血液一样的鲜红。根据凉州当地的风俗,祭奠非正常死亡的亲族,应该在他们去世的地方掘地三尺,埋入九块来自昆山的翠白色玉璧。然后用凤尾草扎成七七四十九束火把。在埋入玉石的地面之上点燃一堆篝火。亡灵看到这火把,就会回来,与亲人一聚。
“据当年那个把我藏起来的奶娘说,把凉州城屠城的,是北方的胡人。他们用弯刀杀人,说着中原人不懂的话。但女儿后来了解到,北方那些胡人,在二十年前的时候,还很是不成气候,应该不敢主动来屠城的。”花翻一边点着凤尾草的火把,一边对唐重说道。
唐重听到这话,轻笑,“胡人?为父在这边陲守护了二十余年,从来都是中原出兵攻打胡人,哪里有弱小的胡人反倒找上门来的道理?这一定是长安捣的鬼,不是皇族,便是上官家了。”
花翻沉默,看来连唐重都是这么想的。
“应该是……上官家……吧。”花翻的声音如同蚊吶。
唐重却反倒有些疑惑了。
“皇族(李氏)早已经衰退了,应该没什么实力再去抢夺这五色诏。但要说上官家,虽然老夫一直在为上官家寻找五色诏,但上官镇老儿与老夫也算是相熟多年了,老夫不相信他会对老夫下这种毒手。”唐重思索着说道。
“那……上官镇的儿子呢?”花翻终于拐弯抹角问出了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唐重一愣,道:“上官老儿,应该只有一个儿子啊。”
花翻道:“是啊,不是上官持盈与上官锦年一子一女么?”
唐重道:“没想到姝儿对长安的局势也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便是了啊,他只有那一个儿子,所以怎么会再有儿子?”
花翻被他绕得一头雾水。十分不解道:“女儿所说的,就是上官锦年啊,又没有可能是上官锦年让胡人屠城……”
唐重一愣,脸上的表情比花翻还要一头雾水。
“姝儿是在玩笑了吧,上官镇的独子,已经死了啊,死人又怎么会屠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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