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堕海鲸（一）

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木青终于告诉自己关于他的过往，杨乔来到他身前，缓缓抱住他的肩膀，给他温暖的怀抱。听着他最后诅咒一般的话语，杨乔知道他不会放弃复仇，但至少不要被这仇恨吞没理智。

木青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自己没事。杨乔回到凳子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木青，只能让他暂时忘记仇恨，缅怀亲人。

他点点头，“我知道，但做出这件事的人，必须付出一样的代价。”

那个人很强，至少是现在木青无法撼动的。杨乔替他担忧，不能修炼的木青该如何复仇，或许该劝他放弃，让天赋极高的妹妹完成他的心愿。

木青忽然笑了笑，“就算他们还活着，也不想看我们这样难过。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木青起身，朝着杨乔伸出手。

杨乔的左手抓住他的右手，朝着秋风瑟瑟的林间走去。

简单的几日过去，肃杀的隆冬来临之际，绽灵节悄然降临。

木青问过了习俗，最后一个月的第一天，需要静身，为接触亡灵准备一具平静的身体与心灵。木青按照习俗，准备简单的食物，度过漫长的第一天。他没有等来妹妹，但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在不同的地方思念着远方的亲人。

夜晚降临，难得一见的星空点缀寂寥的苍穹，木青站在院子里，抬起头，迎面吹来的凉风沁人心脾。

他们阴阳相隔，却透着夜幕倾诉思念。过往的一切仿佛都在深蓝色的苍穹上演，斗转星移，木青回到屋子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习俗的第二天，便是“通灵游行”。木青早早起床，昨夜休息之前，木青在院子里点燃纸钱与蜡烛，做着以往同父母祭祀死去长辈一样的事情，唯一的区别，就是如今孤身一人。他带着剩下的两朵莲花，朝着林间走去。

林间的道路宽阔，已经满是行人。他们与自己一样，手提纸质莲花，彼此很少交谈，怕惊扰了路边归家的亡灵。木青看不到行人的尽头，也不知道这条泥路通往何处，只有跟上他们的步伐。

随着道路前行，树木逐渐稀少，山丘在两侧排开，秋日荒凉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行人的众多而减少。荒凉的风游荡在人们头顶，空气中飘散着白色或者浅蓝色的纸条，像是有人在风中低语，又像是有人在啜泣，吹散在风中。

木青跟着别人的步伐，就像小时候跟着父母的脚印。他忽然抬起头，看到了路边那位等待自己的姑娘。她亭亭玉立，笑容干净，妆容简约，却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木芝，她站在路边的小丘边等待自己的兄长，美好的女孩总能吸引他人的目光，行人笑着点头示意，木芝也礼貌回应。

“你怎么来了？”木青惊讶地问道，她以为妹妹不会出来了。

“陆长老告诉我，你可能会在这儿，我就来了。”木芝歪着脑袋，就像很好奇哥哥会这样问自己。

“你把村子里的事情告诉她了么？”木青问道，只有这样，这一天陆长老才会允许木芝来找自己，而且会猜到自己的具体位置。

木芝点点头，像是在愧疚。木青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抚摸她的头发，的确长高了，他笑着，“没事，你要好好修行，在你足够强大之前，不要想着报仇的事情。”没人可以放下这样的仇恨，哪怕自己会死在这条路上，但身怀绝顶天赋的妹妹绝对不能白白牺牲。

他看着妹妹点头，才露出笑容，扬了扬手里的莲花，“走吧，我们去将这莲花交给爹娘。”

木芝笑了起来，“好。”

他们汇入人流，朝着山丘的另一侧走去。一直到下午，木青才知道他们要去往什么地方。

宽阔的河流躺在巨大的平原之上，无数行人的终点就在此地，他们站在河边，将莲花举到胸前，虔诚地说出内心的思念，随后将莲花丢进川流的河水中，看着它们随水飘摇，然后与同伴诉说什么，接着便趟过河水比较浅的区域，走到河岸的另一侧。

木青与妹妹效仿他们，他将一朵莲花交给木芝，带着她来到河边，诉说思念。

我一定会照顾好妹妹。木青丢出莲花，它在空中旋转，仿佛盛开一般旋转一周，掉进水中，溅起淡淡波纹。

妹妹紧随其后，丢出莲花之后，看着自己的哥哥。他拉着木芝，跟随人群，趟过河水朝着河对岸走去。

河流彼岸的人继续前行，来到一片林间，盘腿坐下。

傍晚的秋风萦绕在林间。这是习俗的第三部分，这片林间专门留给活人静坐，据说可以看到阴阳相隔思念的人。

兄妹二人找了一块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盘腿坐下。他们相视一眼，一起闭上眼。

曲径通幽魂，一曲清风断肠人。

木青再次睁开眼，双眼已经不自觉地湿润起来。夜色滚滚而来，已经有人陆续离去。木芝盘腿坐在一旁，两行晶莹泪痕挂在脸上，她眼皮颤抖，呼吸紧促，却不愿睁开眼。她还想多看一眼远去的亲人，再听自己多说一句话，再给自己一个拥抱，再叫一声木芝……

她忽然睁开眼，“哥……”她已经泣不成声，木青起身抱住她，任由她在怀里痛哭。

破晓之前，他们都还走在回去的路上。通行的行人与他们一样，轻声抽泣，或者喟然长叹，历历在目美好的回忆，已经烟消云散。

木青带着妹妹来到白天相遇的地方，停下身，“你要好好修炼，不用担心我。”他顺了顺妹妹的长发，揉揉她的脸颊。

木芝点点头，“我很快就可以再次突破了，报仇的事情交给我，”她从来没有主动要求做过什么，如今算是第一次让哥哥做一件事情，“你不用担心。”

看着她一脸严肃，木青笑了起来，“傻丫头，”

妹妹赌气一般撅着嘴，“等我晋级二层共鸣，你就知道有多厉害了，要不了多久……”不知不觉，眼泪再次盈满眼眶，她一边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

木青揽过妹妹颤抖的身躯，“傻丫头，”他以前最喜欢这样叫她，那个时候……他不再想了，紧紧抱住妹妹的身躯。

许久之后，他松开怀抱，“好了，你好好修炼，报仇的事情，以后再说。”

木芝重重地点头，“嗯。”她退后一步，“我走了，很快就能突破二层了。”

木青摆摆手，笑着鼓励她，“好，”随后目送妹妹的离去。

他回到木屋，开始修炼，一边准备即将到来的新年。

绽灵节的气氛在木青日渐熟悉铭文的过程中缓缓过去，集市上的热闹再度回归，也因为年末来临逐渐洋溢着一股辞旧迎新的热闹。

大雪在意料之中降临，木青一夜无眠，脑海里滚动着逐渐熟悉的纹路，一笔一画仿佛都在刻在脑海里，当他来到院子里时，天地已经一片苍茫。木青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雪，很久没有见到雪了。马上就要新年了，也不知道杨乔会不会再度邀请自己，木芝会不会征得九长老的允许，来到外宫与自己团聚。

不知不觉已经快过去一年时间，他们逃出来的时候春天刚过去不久，如今已经大雪纷飞。

木青来到院子里，清扫院落中的积雪，露出那条熟悉的道路。等他将所有积雪堆在路边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就是在这个时候，杨乔的身影浮现在满是冰雕的森林里。木青抬起身，将大扫把摆在院落边缘，看着杨乔缓缓靠近。她脸上洋溢着微笑，木青有一种预感，她有好消息要告诉自己。

杨乔穿着白色绸缎，兼顾保暖与轻便，伴随着她的长发，随着她轻便的步伐起伏。

看着杨乔来到身前，木青才发现她的笑容如此美丽。看着她笑而不语，木青冷笑一下：“怎么？捡到宝贝了？”

杨乔噗嗤一声笑出来：“差不多吧，”她故作神秘，“告诉你一件事。”木青沉默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我马上就要突破了！”

木青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让杨乔笑容更盛。“这么快？”他一边惊讶，一边感叹。

杨乔温婉一笑，将刘海儿压在耳后，“其实是我之前在藏书阁找的两本功法和绝学的帮助下，才能这么快突破。”说起慧明卷和绝风掌，杨乔难免会陷入不好的回忆当中，当然，也会想起那位追随陈师姐的师兄。

陈景曦早在绽灵节之前就离开了杨府，她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境化宫外宫长老之中存在着宋义朗那样的败类，她决心改变这一切。

木青点点头，“功法？是藏书阁里的么？”

杨乔知道他要说什么，点点头。

“陈师姐呢？”木青忽然问道。

“陈师姐去修行去了。虽然鸣力进步对于她来说比较困难，但可以通过其他方面弥补回来，所以她决定争取到以为外宫长老的职务。”

木青再次点点头，他明白陈景曦这样的做法出于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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