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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病毒


  奇痒

  睡起一觉,杨建伟突然感到左脸颊奇痒难忍。从眼底到下巴长长一条细线,好像密密麻麻的虫子排成队一齐啃噬一般。杨建伟用力抓着,恨不能把那条皮肤从脸上扯下来。渐渐地,脸颊上凸起长长一道疤,照照镜子,宛如一条红色的肉虫。

  杨建伟用香皂狠狠搓了两把脸。他认定自己是用什么过敏了。可是,那道肉丘明显还在涨大,越揉似乎扩散得越快。杨建伟越发用力抓着,抬起头,镜子里肉丘正变成红色的血泡,看上去越发可怖。杨建伟皱起眉,匆匆吃过早饭,出门直奔药店。

  有坐诊的大夫,仔细检查过他的脸,说:“带状疱疹,要静心休养,保持脸部卫生。”说罢,刷刷点点开了一张单子。

  拿了两盒药膏,一瓶药水,杨建伟拎着回家。一进家门,他就再也忍不住,将药膏胡乱地涂抹到脸上。皮肤一阵蜂蜇般地疼痛,但奇痒缓解了些。杨建伟叹了口气,这一天算完了,得少挣多少钱?晚上脸不痒了,一定得把白天的损失捞回来。

  可到了晚上杨建伟才知道,他根本出不得门。整个左脸颊都痒了起来,疱疹布满了左脸皮肤,他把涂膏都涂了上去,却无济于事。用两只手轮流抓着,掐着,杨建伟不停地在屋子里转圈,痒得坐都坐不住。

  一连三天过去,杨建伟的脸抓得血肉模糊。那些药敷上去全无效果。杨建伟这个气啊,别说捞钱去,他连门都出不去。一气之下,他真想把左脸割下来。

  夜里,杨建伟将半瓶多药水全倒到了那张脸上,刹那间,他疼得几乎跳起来。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疱疹似乎渐渐变小,萎缩。杨建伟十分高兴,连夜又去买了五六瓶药水。

  一星期过去。杨建伟的脸终于好了。但是,左脸刚刚结痂,没睡一个安稳觉,又莫名其妙地痒了起来。和最初的症状一样,一样的痒,一样的抓。照照镜子,粉红色的疱疹比第一次的大了一圈。

  杨建伟害怕了,赶紧去大医院。挂了专家号,用毛巾捂着半张脸。专家仔细看过,一句话:带状疱疹。开的药都跟在药店拿的相同。杨建伟赶紧解释,说这些药都用了十来天了,可下去又长上来。老专家不耐烦:“长上来就再抹!要有恒心,一直抹到它不长为止。”

  拎着半袋子药回了家,杨建伟再涂再抹再吃,可一条下去,一条起来,没过几天,他的半张脸又变成了烂西瓜。

  杨建伟不甘心,又换了一家医院。当医生挪开他的手,看到那张烂西瓜一般的脸,嫌恶地皱紧了眉:“是疱疹啊!怎么现在才来治?这病治得越早越好!不过没关系,用点儿激素,三天就能下去。”

  这次开的药,与前两次有所不同。但是,杨建伟看看,基本还是治疱疹。也就是说,医生们的诊断是一样的。怀着复杂的心情吃药抹药,杨建伟心里忐忑不安。他似乎有一种预感,他的病,医院看不好。

  不幸的是,杨建伟的预感变成了真的。药用了两三天,他的疱疹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杨建伟痒得恨不能用刀把肉都刮下来。

  躺在床上,杨建伟绻缩着身子,知道自己应该另寻医路。他不能光相信科学,有时候冥冥中还有科学没有到达的领域。于是,杨建伟打电话给所有认识的朋友,向他们询问良策。有一个朋友告诉他:天槐镇,有一个巫医,专治疑难杂症。

  巫医

  坐火车,乘汽车,杨建伟颠簸了一天一夜,终于来到了天槐镇。一打听,镇子里果然有一位神秘的巫师。并且,这个医生不收诊费,他诊治病人的方法也极特殊。

  满怀希望地穿过一条深巷,经人指点,杨建伟来到了巫医的门前。上前敲门,没过多大功夫,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来开门了。他打量一下杨建伟,杨建伟点头哈腰,极尽恭敬。

  当杨建伟扯下用围巾裹住的脸,老人眯起眼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造孽啊,真是造孽!

  杨建伟坐在床边,老人绕着他的身子走了三圈,然后坐定。但是,老人没有给他开药,而是从一方木匣中拿过一张纸。他将纸卷成一个细轴,让杨建伟每天早中晚看三次。接过画,杨建伟诧异:“这就看完了?”

  老人看他几眼说:“这是一幅画,千万记住,只看正面,切莫看反面。”

  杨建伟疑惑,他明明看到是一张白纸!这老人,莫非在胡弄他?见老人做出送客的手势,杨建伟不敢再多做停留。

  坐车回城,杨建伟遵照嘱咐,回到家才展开卷轴。那张纸巴掌大小,杨建伟正面反面都看看,什么都没有。那巫师莫非是个骗子?可是,他想骗自己什么?杨建伟心头懊恼,将纸扔到了地上。

  从冰箱里拿了听啤酒喝着,杨建伟坐在床边,环视着自己的家。家是两居室,冰箱彩电洗衣机,都是最新款式。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他动都没动过。杨建伟曾在电脑城看过,这样的电脑,至少两万元。

  一听啤酒喝完,杨建伟将空罐扔进垃圾篓。就在他低头的瞬间,突然一眼看到地上的白纸。现在,那上面竟显现出了图案。杨建伟吃了一惊,拿起纸看正面,上面是一个约摸四五岁大的漂亮小女孩。女孩在朝他甜甜地笑。杨建伟皱起眉,看着看着,心突然一沉。呆愣片刻,他又将画反过来。只一眼,他就惊呆了。

  画里面,竟然满街满院的百元大钞。杨建伟的心怦怦跳着,恨不能伸手就抓过几沓钱来。奇怪的是,他盯了没多大功夫,突然感觉自己的身子轻了,人被吸进了画里。杨建伟高兴得都要疯了,将一沓又一沓钱塞进口袋。口袋装满了,他又抱了满满一怀。杨建伟遗憾地看着那些钱,不再动手。慢慢地,他感觉到了身体的重量。四下看看,他正躺在床上,身边到处都是钱。杨建伟一张张捻着,那些钱,竟都是真的!

  天哪,他得到了一张宝画!现在杨建伟感到后悔的是,衣服上怎么没有多几个口袋?画,渐渐成了白纸,什么都没了。

  杨建伟欣喜若狂,顾不上点钱,却又另打起了算盘。巫医不是让他早中晚看三次吗?晚上还有一次,他这次要扛两条口袋去!

  尽管脸颊奇痒难忍,杨建伟还是兴奋难捺。一直等到晚上,他把画拿过来。不再去看正面的小女孩,而是直接盯着反面。片刻之后,画上的图案出现了。杨建伟的心提到了喉咙口。画里面,又出现了很多很多钱。杨建伟进到画中,手里攥着两条口袋。

  但是,当他开始往口袋里装钱,感到两条口袋也太少,他该开辆卡车来!

  差不多过了十多分钟,杨建伟装满了两个口袋,他兴奋得都要疯了!一夜之间,他已经成了亿万富翁!

  躺在床上,杨建伟狂热地憧憬着将来的一切,他已然感觉不到脸上的刺痒和疼痛。他的左脸,肉一块块溃烂,慢慢脱离了骨头……

  病毒蔓延

  杨建伟订制了保险柜,把所有的钱都装进柜中。他哼着小曲,干得正欢,却听到有人敲门。

  手忙脚乱地把钱遮掩好,杨建伟上前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女孩看着他,脸上是天真的笑。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杨建伟怔怔地看着小女孩,脸色骤变。这时,女孩的左脸颊裂了开来。一道深深的伤痕将她的左脸割为了两半,鲜血顺着她的脸滴落到地上。小女孩捂住脸哭了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像一个个刀片将杨建伟的全身扎透了!

  杨建伟后退两步,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他残存的右半张脸痛苦地扭曲着,看上去极为可怖。保险柜里的钞票掉了出来,化为纷纷扬扬的纸钱。

  临死前,杨建伟什么都记了起来。眼前的女孩,就是画中的女孩。三个月前,他正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干活儿时,突然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妈妈,那个叔叔为什么把手伸进别人的口袋里?

  车厢里静得可怕,仿佛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人们纷纷扭头看着窗子,避开他阴冷的目光。他冷笑一声,看到车到站,走到门边。临下车前,他伸手抚摸了一下小女孩的脸说:“真可爱。”

  当他跳下车,从车窗看到被刀片划破脸的女孩鲜血横流,哇哇大哭。他的心里竟有一股快感。

  后来,报纸上登出了这件事。刀片划破女孩的脸,先是起了疱疹,接着血液中感染了病毒,后来竟不治而亡。女孩的母亲下岗,女儿死后,她抱着孩子小小的尸体跳楼自杀。

  杨建伟死了。客厅打开的电视里正在播新闻:一种疱疹病毒正在全市迅速传播。奇怪的是,这种病久治不愈,最后会导致皮肤溃烂。据流行病学调查研究发现,病发高危人群似乎与某种职业密切相关,这种职业就是——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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