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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互试探


  第二章

  萧王府,侧宅偏屋。

  即使是偏宅,也是难掩那份厚重质朴却也算的上恢弘的建筑。

  木轩窗,朦胧纱,室中的鎏金香炉焚烧着兰桂,这是一种飘渺,若有若无的香气,围绕着整间屋子。淡绿色的床帷,在微寒的风中飘动,然而唐宫羽就这样敞着窗户站在窗前。

  “嗯……”床上传来一声沉重的呻吟。

  其实床上的那个人并不是自愿醒来的,呃……大概是被冻醒的。然后不耐烦的说:“有劳把窗户关起来,多谢。”然后本想要翻个身换个姿势继续睡,好像压到伤口不禁倒抽一口气,就是这口凉气把神志不清的她弄清醒了不少,也终于认清现在所处的境况。

  她小心翼翼的爬起来,从她清醒的那一刻那就意识到这间屋子里不只有那个站在窗前的那个人,是敌是友她还分不清,尽管他们救了她。

  而且连她一直贴身佩戴的“重霜”剑都不见踪影,难道是被他们给收走了?

  想着指尖一动,柳叶般的小刀没入衣袖。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冷声道。其实要按照平时她一定会感激不尽的,然而她现在已经变了,她不再是曾经那个蠢货了,那个感情用事,被表象迷惑的小孩了。

  这里的一切或许都会要了她的命,若一步不慎,则满盘皆输。

  一声平淡划破这紧张的氛围“给我一个理由留下你,”那个身影微微转向还在床上的她“苏南风?”

  果然,她不禁苦笑不已,这她才逃出虎穴又入狼穴,本来想从此了却恩怨简简单单的活在这世间难道就那么难吗。

  但当她听见那个男人有说了一句话让她有点震惊,他竟然知道她是谁,那他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救她,那么他究竟是谁。

  眼望四周,高大宽敞,屋外寒风高楼,碧玉阑干。他非富即贵,但是他既知她是郦国人,而且身份特殊还是救她,这样还能出手呃就是手握高权的皇族,从容貌气度以及他给人的感觉,兀然一个名字闯入她的心间,是他?!

  于是宛然一笑,“那你是需要一个小妾吗”窗前的唐宫羽眉梢一挑,周围空气一滞,而那个女人犹自说道“萧王殿下?”

  隐藏在暗处的肖元,突然出了一堆冷汗不知是为自家主子救得那个女人还是有点脑子高兴,还是为那个女人第一句话给吓出来的。

  以彼之道还其彼身啦,谁叫你之前说话也大喘气。就在这个时候还要皮一下的,也就只有我们心大的女主了。

  听见这话,唐宫羽才真正的转过身望着那个还坐在床上的女人。

  那个女人还清了清嗓子道“还有,我不叫苏南风,这个世界再无苏南风”她眉间闪过一丝厌恶,像是对沼泽深处那腥臭最原始的憎恨“从此只有扶风。”

  眼眸瞥过扶风,男子终于笑了笑。

  仇恨,向来是驱使人最好的动力。而她从他的眼里并没有看出来从她的语气也没有听清出,但是通过她的话却清晰表达出那刻骨的恨意。

  无人知其喜怒,无人知其善恶,将自己的内心所有的情绪想法隐藏起来,没有任何端倪,更无人知其心性,城府深深有几许。

  很好,看来他这次选择是正确的。

  至于他是怎么直到她的真实身份,自然是要有点手段的,虽然随着母后大哥的离开看起来他像是失去了有力的依靠,他就是岌岌可危,但是早就培养的势力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呢,郦国发生的那件事虽然被那皇帝老儿压了下去,但是要查清楚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的。

  “哦?”唐宫羽向床前走去,袍脚微动。白色的衣角好像无垠大雪蔓延人间“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本王是不是就有理由杀了你了。”不过唐宫羽好像直接忽略扶风说的第一句话。

  扶风内心瞬间内心翻了无数白眼,什么脑回路啊,你既然要让我给你一个能让我留下的理由,我与他素未谋面,而我就能判断出他就是近来一直受到打压的萧王还不够吗。但是扶风还是说道“你能够知道我曾经是谁,那么你一定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你救了我,我一定会起到你想要的那个效果。”

  不必说得太过清楚,两人都是聪明人所以扶风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

  只是自己刚从一个家族的深渊满身泥泞爬出来,却又跌落到更深的,更充满凶险的无尽深渊。难道她扶风的命运就是周旋在步步惊心中吗?

  世事一起一落,虽说是天定。但谁说她注定只能这样被这些上位者们玩弄鼓掌,她就是要活出自己的想要的模样。

  正想着以后应该如何应付,她忽然听见“哧”一声似要划破空气,扶风迅速向一旁闪过,原本自己身后那淡绿色的床帘如一道碧波被烈风划裂,顺便将床柱的一边给砍断……

  好狠,扶风内心暗惊道。但并不影响她的动作。

  眼看向她直面进攻的唐宫羽,她一脚踏上床沿一个鹞子翻身,用脚踢开他凝聚的掌力,这才避开他的掌气,在地上滚了一圈,唐宫羽脚后一勾,想要将还在地上扶风困住,但那一瞬间扶风像是一个泥鳅划过两腿的间隙,见她没有困住,转身“呼”的一声拍下。

  没有之前掌风那么凶猛隼烈,但却更快更凛冽,她的耳朵刚捕捉到那声音,随即便感觉身边的空气被劲风撕裂,猛地暴退一个徒手后空翻,堪堪避开,衣袖再次被划破一道口,一抹血珠划在空中,好像一串深红的琉璃串珠子。

  扶风停在离唐宫羽三丈的位置,单膝跪下,一手撑着地,另一手擦了一下嘴角的旧伤口,那只手微微一动从衣袖划出一抹银光,弧光一亮,像美人波光流转的眼眸,随即一声低咤,向唐宫羽飞身纵起。

  她一向讨厌被动,刚刚与唐宫羽过的那十几招自己都是以防守为主,这让自己很不爽,被压制的感觉没有把自己的实力发挥出来,对面那个神经病还对她一点都不留情面,而且招招充满着杀气,让扶风不禁自我怀疑,到底哪里做对不起他的事了。

  扶风对她的武功还是十分自信的,毕竟她来自左丘少辛派的。

  那是一个神秘莫测的门派,当今大部分世人或许连听都没听说过,因为它早已归隐,因三百年前发生的大事便逐渐陨落,尘世倾轧间五十年前师祖最终选择退隐江湖,她的身份本不适合加入其中,她曾经至少也算个半个皇族,当初她为了进入宗派差点年小命都丢了。

  “唰”只有贴身而战才能将小刀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只是眨眼间,扶风就贴近唐宫羽,而唐宫羽怎么会让她近身呢。

  一个反手将扶风擒拿的那支手臂以柔化刚,一个圆弧生生将扶风蓄积起来的力给卸掉。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扶风的脚步,突然一个下腰,以右脚为圆心画了一个半圆将身体从右侧带到唐宫羽的左侧,快到只能看见一串残影。

  “唰”以掌化刃,向他的脖颈劈去,唐宫羽自然会下意识的用左掌去迎,她贴的实在太近了,他本是想用杀招逼出她的实力,并未打算真的去杀她,但显然她是超过他的估测。

  在两人臂间衣袖的缝隙中,他看见那个女人那双像如清晨薄雾冥冥的双眼,眼后的那丝张扬明亮。

  尽管那张脸还是伤后未愈的苍白,眉眼平淡至多也只能算清秀,但是他竟然一瞬失神。

  也就是他慢的那一瞬间,扶风眼中爆**光,不禁大喜。

  右掌在与他的左手向撞之前,将掌化肘,以肘发力,同时向前约过唐宫羽的头顶再从他的右耳畔曼妙一转折回,于此同时指尖那抹精光绽放,直指咽喉。

  “砰“

  并没有带出想象中那抹血花。

  扶风已经动弹不得,而刀尖只离面前那个男人毫厘之差。

  她只能眼睁睁看这,那个男人轻轻将她指尖那柳叶刀轻轻抽出,然后随手扔在地上,就像将她的自尊狠狠的碾压。

  就在刚才,就在自己快要得逞之时,那个男人好像只是微微一动,她便感觉身后突然一根银链,闪电般将她的身形定住。

  一根银链不是困住她的理由,这跟银链上面都是倒刺,而且它是深海白玄铁锁铸,身带极寒,能让对方展示失去一定的战斗力。银链里具体还有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她的功夫属火性,对这极寒之物还是比较敬畏,更何况扶风还是比较珍惜的她的小命的,毕竟是自己曾经“死过”,然而并未全死只是身死,不知怎么的魂穿至此世界。当让这一切都是后话慢慢叙来。

  之前与唐宫羽过的那十几招都是扶风自以为她比较刁钻的,没想到他却能很轻松的化解,并且还能还能对她进行限制,处处提防。

  在她到这个世间的前十几年都没能遇到过如此厉害的人,能够在她的诡异,花样层出的招式下能毫发无损的,她一直自诩自己是左丘少辛派仅次于师哥的第二奇才。

  嗯……虽然师门里只有她与师哥两个弟子。

  “不对,我还没真正使出咱们左丘少辛派真正的武功,刚才只是皮毛而已。”扶风心存侥幸地想。

  在她的映像中,那些皇族贵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至少他们郦国就被那群蠢货控制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帝国被这群蛀虫啃食地已经腐朽不已。

  大多的身居高位者,牵绊日多,胆气也会减弱。

  而眼前的那个男人却依旧是那副一脸沉静的模样,淡定而又从容。

  “我输了,你随意。”终于扶风不愿地说出,但是面对强者,弱者只能去折腰。

  “哗”那银链像是充满生命,从扶风身上退下,然后隐入唐宫羽的衣袖中。

  扶风活动了下胳膊,因为伤势未愈又刚才大幅度的打斗,撕扯间好像又有伤口扯破慢慢洇出红色。

  但是扶风还是昂着头直视着唐宫羽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说:“我明白我该干些什么,三殿下。”唐宫羽却依旧沉默。

  他垂眸望着她,低垂的眼睫,刷出一弯一弯淡淡的弧影,像是世外最宁静的岛屿,漂浮在游云之上。难得这个时间扶风还有心情观察面前这个男人。

  可能是感应到眼前那女人虎视眈眈的眼神,唐宫羽微微错开眼神,但还是沉默。

  他在等,在等一句话。

  这个男人究竟在等我说什么呢,扶风虽然眼珠子盯着唐宫羽,但她也是企图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端倪,但是还是落了一场空。

  扶风这个人就是这样,看似不正经,其实在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孔下,是藏着颗七窍玲珑心,毕竟两世为人,再加上是经过那一夜,她才算正成长,才更能看清世间万物背后更深层次的色彩。

  盯着他并不能得到答案,扶风转眼越过他,看向窗外,远远望见一座庭,古朴典雅,褐色的檐角,挑一半青空,挑一半高处假山,挑一半朗日,挑一半重楼。

  何曾几时,这种南方大户人家的标配,这一切在自己的眼里都曾显得那么平常疏松,现如今仿佛恍如隔世。

  扶风兀然一笑,向那窗前走去,看那木樨临窗外的又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看见任何东西都会触景生情,多愁善感。这不像她自己,自己可曾是对师哥笑称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的啊。

  但是,倾夜间满门被屠,自己的父母还有哥哥至今生死未卜,换做是其他人,只怕早已经不行了。

  至于为何背屠,她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她只知道逃,逃得离郦国越远越好,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于是扶风说“殿下,恕我直言,你这偏宅的院子实在是太……丑了。我曾经的那个院子,每至春日,碧玉栏杆,楼高独倚,长风正萧。那个才叫自在潇洒啊。只可惜,现在全都没有了,只剩一片焦土荒芜了……那时才更好看呢。”

  扶风微微拢了一下衣襟,虽然帝京位处南方但毕竟是冬日还是有点冷的,依旧望着窗外,一脸淡漠,仿佛上元宫女闲说天宝旧事,不痛不痒。

  “然后苏南风就在这场大火里死去了,那场火真是大啊,一线火光,漫天黑烟,”终究扶风还是顿了一下,“其实我已开始就跟殿下您说了世间再无苏南风只有扶风,那是因为就准备我带着我的玉蕊和青离时,玉蕊却推开我,冲回屋里说要带上点东西,却从屋内栓起了门栓,然后……”

  扶风眼神有点飘浮,那晚修罗夜。那腥味冲天,满地尸首的院落,以及那手握屠刀的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对这一个陌生人自己能说那么多的废话。

  “够了”唐宫羽终于启口,转身离去。

  果然跟他想的差不多,能有人毫无怨言的为她祭献出自己的生命,这说明她还是有一定的手段。如果能为他所用那就更好了,本就幽深的眸子能加深邃。

  不错,自己没有看走眼。

  她要怨恨自己,他也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提醒她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和动力。

  伤口就要狠狠揭起,才能更快的结痂。

  自己也同样,身边的至亲离去然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是一种无力感。明白活在一个阴谋之中,但那片迷障不是自己现有能力能打破的。

  转身那一瞬间似有朝浪汹涌而来,蔓延冲撞着心上的九孔长桥,似又听见霜雪碎裂,零落心泥。

  身上顿涌一股寒气,行走的身体细微颤了一下。

  快走到门前,唐宫羽头也不回的说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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