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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挖坑,她要他万劫不复


  “既然是每个人五两银子,那就是包括小孩的,如果不给的话,那不是被人诟病吗?被人认为太子和皇家小气,大头都出了,没道理在意这些蝇头小利的。”

  现在情况对换,太子承诺,皇室国库出银子,他和苏梁浅得好处,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季家为夜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冤大头,现在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机会,季无羡恨不得将国库都榨干了。

  季无羡乐滋滋的,站着的他面对着王承辉,眉梢眼角都是静等着看热闹的肆意快活,但他越看王承辉,就越觉得不对劲,他的样子看起来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呢?

  王承辉是太子的表弟,王家作为太子的外家,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他现在不应该为太子捏着了汗的吗?怎么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这不是王承辉该有的反应。

  季无羡脸上的笑渐渐敛去,看着王承辉的眼神变的戒备起来。

  “王承辉,你是不是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呢?说,你憋了什么损招了呢?我可警告你,苏妹妹面前,你少玩那些阴谋手段,这笔银子,反正我们死都不会出的,反正王家也不缺银子,就你们来的,毕竟,这可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名声,十万两,一点也不亏!”

  王承辉仰着头,看着季无羡那如临大敌的样,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你现在这样,就和公爷一模一样,一毛不拔!”

  季无羡一只手撑在腰上,“呵呵哒,一毛不拔?这些年我们出的少了?我父亲那是该花的花,不该花的,这些年也没少便宜外人,我们季家富裕,那是我们赚的,凭什么一次次的全给别人擦屁股,真当我们是傻的不成!”

  “好了!”

  苏梁浅眼见两人越吵越凶,话题偏的也越来越远,且有动手的架势,出声制止,她看着季无羡,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季无羡没吵够呢,有些不大乐意,看着苏梁浅道:“苏妹妹,我可和你说,这人花花肠子多着呢,你可得防着点他,别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

  季无羡口中的有人,指的自然是王承辉。

  王承辉倒是不生气,手指着季无羡,啧啧了两声,“苏妹妹,你看,你那么聪明,他却把你当傻子!”

  季无羡屁股刚坐到凳子,闻言一拍桌子又站了起来,将王承辉指着自己的手打掉,“你指谁呢?指谁呢?王承辉,你少挑拨离间!”

  季无羡那暴脾气,声音大的很,实在聒噪,谢云弈见苏梁浅微拧着眉,冷着脸看向季无羡,“让你坐下好好说话没听到吗?”

  谢云弈声音不大,声线微凉,季无羡僵了下,恶狠狠的瞪了王承辉一眼,嘟囔着道:“王承辉,你给我等着。”

  话落,老实坐下。

  “太子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苏梁浅问这句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说话声,是给王承辉送粥的。

  “进!”

  王承辉大爷似的应了句,很快有个身着士兵服的,将粥送了进来,还有两碟咸菜,他倒是乖觉,放下东西就走。

  苏梁浅看了谢云弈一眼,两人倒是有默契,谢云弈一下明白了苏梁浅的意思,遣了疾风出去守着。

  王承辉饿的,心都发慌了,拿起筷子就开动,苏梁浅耐心倒是好的好,半个催促的字都没有,季无羡看王承辉,却是不顺眼的很。

  他越是不顺眼,王承辉就越是高兴嘚瑟,脸上那笑,气的季无羡几次想动手打人。

  王承辉稍稍填了肚子就放下了筷子,一大碗粥,就吃了一半没到,季无羡自是少不得要说他浪费的。

  “对对对,我浪费,我可耻,你不浪费,你光荣,来,剩下的都吃了吧!”

  王承辉说着,将自己吃剩下的清粥和咸菜送到了季无羡的面前。

  季无羡看着面前吃剩下的粥,气的面色铁青,拳头咯咯作响。

  要说逞嘴皮子功夫,王承辉季无羡半斤八两,全看当时的情况偏向哪一边,王承辉输就输在,每次都被无情的武装镇压。

  现在季无羡暂时不能对他勇武,他自然就略胜了一筹。

  “要打架等会再打,先谈正事,太子现在那边什么情况?”

  苏梁浅继续之前的话题问王承辉,王承辉也没再和季无羡杠下去,擦了擦嘴,看着苏梁浅回道:“我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也不清楚他目前什么状况,不过七皇子还有他随身的大臣,肯定会和他分析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肯定备受懊悔情绪的煎熬,还有回去后,如何面对皇上的恐惧。”

  苏梁浅点了点头,轻笑着道:“肯定会有人给他提议,让他将银子的事甩给我们。”

  季无羡巴巴的看着苏梁浅,“苏妹妹,你可要想办法。”

  苏梁浅看着紧张的季无羡,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面色依旧从容,“需要想什么办法吗?这事本来就和我们无关,太子来了,拒了便是,皇上总不能让我们拿这笔银子吧,他要真开得了那个口,那我们就给。”

  太子混账不要脸,庆帝却是要的,不要说国库能拿得出这笔银子,真的拿不出来的,他也不会开这个口,谁不知道,因为北齐这一系列的灾害,她将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了。

  今后,除非是她主动给,不然问她要的,说出去都没脸,而且堂堂一国之君,问一个小姑娘拿银子,好意思?

  “你刚刚说,太子允诺这笔银子的时候,七皇子和苏克明都在场。”

  王承辉点头,一下明白了苏梁浅的意思,笑的坏坏的。

  “太子是什么人,七皇子和他这么多年会不知道吗?这事太子自然是有责任的,但七皇子同样难辞其咎。”

  就太子犯下的这一系列事情,再加上夜傅铭后面的设计,一旦回京,太子离倒台就不远了,故意设计太子的夜傅铭,自然也不能幸免。

  这辈子,她要他还没接触到权利,就失之交臂,且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她要他万劫不复。

  对夜傅铭的实力,苏梁浅还是很了解的,上辈子,要不是她和沈大哥,还有太子一党原先势力的支持,就他之前培植的那些暗中势力,根本就不可能成大事。

  这辈子,所有的这些,他都不会再有,且不管是她还是沈大哥,亦或是皇后一党的势力,所有这些助他登位的势力,全部变成了绊脚石,还有他隐藏的野心,也会路人皆知,皇上定会防备,她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让自己如愿。

  那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谋划了那么久,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应当会很痛苦,甚至是崩溃吧。

  还有苏克明,这两个人要是出事,他必然也会大受打击,甚至一蹶不振。

  苏梁浅想到这些,心情真是痛快极了。

  王承辉和季无羡看着她脸上的笑,心底里毛毛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幸好,幸好倒霉的不是他们,反观谢云弈,依旧是那副温柔宠溺的样子,看的王承辉自叹不如。

  果然,苏梁浅选择他,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个不正常的大变态。

  “我这里还有一个主意。”

  苏梁浅抿着嘴唇,眼底泛着的是奇异的亮光。

  “以其人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能劝着太子把这个包袱给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能还回去呢?”

  季无羡一听苏梁浅又要设计人了,对象还是意图对他们不利的人,顿时来了兴趣,催促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苏梁浅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

  她心情甚好,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只是那笑,配合着设计人的阴谋,着实让听的几个人都有些渗的慌,季无羡没忍住,好几次搓自己的手臂。

  听完计划的王承辉抬头看向苏梁浅,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同时为夜傅铭默哀,“我说苏梁浅,你和七皇子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季无羡这会倒是和王承辉统一战线,极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是看他不顺眼啊,不行啊。”

  王承辉和季无羡两人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虽然他们看夜傅铭挺不顺眼的,但到底没什么太大的仇怨,这夜傅铭实在太倒霉了,竟然被苏梁浅盯上了,他们可不想得罪苏梁浅,被她看不顺眼了。

  王承辉看着苏梁浅巴掌大的脸,小小的脑袋,“你这小脑袋到底怎么长得?”

  要说苏梁浅早就知道这所有的一切深思熟虑后想出的这损招,他是能接受的,但是明明,她刚刚才知道这事,比他还晚。

  他知道的第一时间就觉得苏梁浅肯定会感兴趣,想凑热闹,苏梁浅却弯弯绕绕的,想出那么多阴谋阳谋来。

  同样都是吃大米喝水长大的,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王承辉在惊叹的同时,对自己的祖母也越发的敬佩起来,她看人的眼光,还真是毒辣的准。

  “不过他一个皇子,又没什么权势,家里还养了那么多和尚,平时也没少做善事,他能有那么多银子吗?”

  皇子,皇上的儿子,这身份听着风光尊贵,实际内里却有可能是个穷光蛋,反正没哪个皇子,是能比得上王承辉季无羡这样潇洒的,要不五皇子怎么一直都想和季无羡和王承辉对调身份呢,经常的就和掉钱眼里似的。

  五皇子这还算好的,他母妃受宠,经常会有皇上的赏赐,四皇子在前朝也争气,巴结的人多,而且四皇子虽然没参与各种赚银子的经营,手底下却是有人专门负责这事的,当然,因为要笼络大臣,各种开支也大,五皇子的日子,是有些紧巴巴的。

  再说太子,那是王家撑着,各种必要的开支,王家愿意帮衬,不过他个人是没什么银钱的,所以每次碰上要出银子的事,他都在那装死。

  在王承辉看来,这样大一笔银子,夜傅铭是拿不出来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他要有了呢?”

  苏梁浅话虽如此说,心里却是明白,这笔银子,他是有的。

  “就算是有,他能拿出来吗?”

  “所以我说试试啊,这事暂时不着急,你等会从我这里回去后,不要马上提,不然七皇子会觉得这事和我有关。太子肯定会来找我的,他在我这里碰壁后,回去定然还会再想办法,他估计会让你帮忙,你就和季无羡刚刚那样,然后将责任推给七皇子,说他没督促好太子,才让他犯下这样的错,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夜傅铭是见识过她的厉害的,对她也颇为忌惮,一旦对她产生怀疑,必然会慎重许多。

  敌人的慎重,对她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苏梁浅越说,王承辉和季无羡的眼睛瞪的就越大,最后嘴巴都张开了。

  “苏妹妹,你这是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都预测到了啊?”

  王承辉下巴抵在桌上,叹息着附和道:“还有我的台词,不过这能有用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还有一种可能,七皇子承认自己的疏忽,但他只愿意出一部分银子,弥补自己的责任,那怎么搞?”

  “这笔银子,只要你不出,太子情愿被皇上骂也不拿银子出来,他就只能全出,超过承受范围的承担责任,那就是心虚!”

  季无羡和王承辉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疑惑担忧,苏梁浅却没有。

  夜傅铭对皇后孝顺,和太子走的近,可不是尊敬嫡母,而是他一直存了将太子拉下来,然后顺理成章接收他势力的想法,这些年,他和太子一党的人也没少接触,且建立了良好的关系。

  但是,如果太子被废,和他有关,哪怕是让人觉得他是故意让太子出错,那他多年来的经营,都会打水漂,他的宏图大计,也将无法施展,比起这些来说,区区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一党的势力,素来是以王家马首是瞻的,王承辉作为王家这一辈唯一的嫡子,他就是再不成器,夜傅铭也不会在这时候得罪,还是因为银子。

  而且,有王承辉这个无情无义的对比在前,他想尽办法筹措银子,定然更得他们的满意信任,还有太子一党的臣子,也会觉得他更堪大任。

  这对夜傅铭来说,是不赔本的买卖,但也并非百利而无一害,有些事情,那丁点的一害,因着一些事的连锁反应,是能够将所有的好处覆灭,甚至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的。

  苏梁浅抿着嘴唇,身姿笔直,眼底冰冷的流芒透着凛冽的寒气,甚至包裹着嗜血的杀意。

  这个样子的苏梁浅,更加不像闺中的少女,倒像是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将帅。

  运筹帷幄,成竹在胸。

  王承辉和季无羡看着这样的苏梁浅,内心的那些不确定,不知不觉间被消弭,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会像苏梁浅预测的那样发展。

  “只是出十万两银子,你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吧?”

  王承辉坐直了身子,脸上没了散漫甚至轻浮的笑,这样正经的他,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俨然就是一柄出鞘的剑,将季无羡看的都有些发愣。

  他知道,王承辉寻花问柳,但和好色的太子本质不同,却没见他如此正经的一面,那端坐着身子的样,完全符合世家大族培养的继承人形象。

  王承辉虽是在问,但那口气却是肯定的。

  苏梁浅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再联系她之前让他盯着七皇子和太子的那事,王承辉一早就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她在挖坑,挖一个大坑,一个能将太子和七皇子同时都埋了的大坑。

  苏梁浅没有否认,她好看的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帐篷里安静的很,一点声音都没有,那轻轻的敲击声,就好像棒槌打锣似的,敲的人心里发颤。

  良久,她勾着嘴角,脸上扬着浅笑看向王承辉,“王承辉,遇上对手了吧?有人比你还能装?装多辛苦,好端端的,谁不想做自己?你说他这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太辛苦,想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真实面目罢了,不然,那真的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呢。”

  苏梁浅模样天真,仿佛自己在做的是什么好事,但说出的话,却冰冷残忍至极,“他碍到我的道了,也碍着你的道了,这种绊脚石,移除不是很正常吗?世子是聪明人,怎么做,还需要我教吗?”

  王承辉看着面上带着微笑的苏梁浅,总觉得她这笑,让人毛毛的,邪性的很。

  妖女!

  他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不自觉的看向谢云弈,他还是和之前那样静静坐着,俊彦的脸,清俊温润,一身贵气,看着苏梁浅的眼神也没变,还是饱含爱意,一副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样子。

  果然是天生一对,他心服口服。

  王承辉收回目光,对着苏梁浅,再次露出了和以往一样轻佻的笑,“苏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苏大人聪慧绝顶,还望将来多多提携,而不是卸磨杀驴。”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王承辉的声线,不自觉的就沉了几分。

  “我苏梁浅平生最恨的就是忘恩负义,卸磨杀驴,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在我身上发生。”

  苏梁浅直视着王承辉的眼眸,一字一句,如誓言般认真。

  季无羡看着两人别人掺杂不进去的互动,有种自己地位受到了威胁的危机感。

  几个人还聊着事的时候,疾风猛地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很快,外面传来了清河县令求见的声音。

  “大人,地动了,真的地动了,您真的是料事如神!”

  清河县令走了进来,身上的衣裳皱巴巴的,还有泥垢,脸色也憔悴的很,比起苏梁浅第一次刚见到他的时候,瘦的很明显,不过眼睛却晶亮晶亮的,脸色也是,精神极好,看不出疲倦。

  他和王承辉一样,地动后就想过来找苏梁浅了,但地动后,事情太多,他分身乏术,一直忙到现在,但就算过了这么久,清河县令在看到苏梁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依旧是激动的,这种激动,让他洪亮的声音发颤,眼睛也是红的,晶莹的红,还有熬了这么多个晚上因太过疲倦而产生的红。

  季无羡侧过身,因为苏梁浅和王承辉将他排除在外的互动,他已经没了最初得知太子出血给他做嫁衣时的那种美好心情,脸是板着的,看着清河县令道:“我们又不是死人,能不知道地动了吗?”

  清河县令根本就没领会到季无羡话语的不满情绪,一个大男人,那样站着,红红的眼睛,眼泪就来就来,季无羡更郁闷了,“你这是干什么?”

  清河县令眼泪流的更凶了,突然间,哇的哭出了声。

  季无羡哪想到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哭就哭,他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尴尬了,站了起来,“我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又没骂你,你哭个什么劲!”

  清河县令两边的肩膀抖的厉害,边哭边看着苏梁浅的方向,随后推开上前的季无羡,走到了她的面前跪下就磕头,“大人,谢谢您救了我一家老小,要不是您,我们许家的根苗就要断在我这一代了啊,您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我给您磕头,我一定要给您磕头!”

  季无羡瞬间反应过来,感情根本就不关他的事,是清河县令自己太激动了。

  苏梁浅让清河县令起来,清河县令说什么都不起,抬头看着苏梁浅继续道:“不仅仅是我一家老小的恩人,还是清河县的,大人,您救了清河县数万人啊,您就是活菩萨转世,这是我代替他们给磕的!”

  说完,继续磕头。

  苏梁浅见叫不住,就由着他磕了。

  清河县令足足磕了十个响头,每个都很结实,等磕完的时候,他额头抵在地上的那一块,都青紫了,他起身的时候,晕乎乎的,本来是跪着的,往后一倒,直接坐下了。

  清河县令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呢,继续道:“大人,我为官数十年,第一次被百姓围着感谢,他们都赞我是好官,我竟然是好官啊!”

  清河县令的眼泪没停,说起这事,他不自觉的就想到昨晚地动后,他的百姓,他的子民,拖家带口的,跪着向他道谢。

  他是个贪官,虽然不像胡伟那样过分,但也没做过什么实事,那些百姓对他也不那么的待见,但是今天,那么多的人,却说他是好官,感谢他救了他们的命,清河县令说不出那种心情,直觉得自己的胸腔都被涨的满满的,从来就没那么满过,原来被自己管辖的百姓认同感谢,是这样美好的心情,比过去收银子的那种心情充实多了。

  清河县令说着话时,内心是愧疚的,事实也是如此,他觉得自己是受之有愧的,但那个时候,他也下定决心,如果今后还能当官,他一定要做个好官。

  “大人,我哪算得上什么好官啊?”

  清河县令也是几天没休息好,脑子里面就是团浆糊,再加上情绪激动,差点就要将过去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和盘托出,话都到嘴边了,他及时给刹住了,随后还是哭,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自己过往做的那些事后悔。

  苏梁浅还像自己那样坐着,看着清河县令,一直到他的哭声渐渐平息了下去才道:“我说过了,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既然你自己也意识到了错误,今后就努力做个好官。”

  好一会,清河县令才停止了眼泪,看着苏梁浅,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今后一定好好做人,好好为官。

  清河县令在懊悔的同时,内心又是骄傲的,这次救了这么多人的壮举,他也参与其中,这是多大的功德,一万多条人命啊,朝廷若是论功欣赏——

  清河县令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已经是罪人了,应该将功赎罪才是,还想着什么升官发财。

  苏梁浅看他的样子,内心是相信的。

  如果可以选择,这世间绝大多数人,大略都是想做个好人而不是恶人,只是很多时候,好人难为,反而是做坏人,日子更逍遥,但如果做好事是能有回报的,谁又还会去为恶呢?

  或许,清河县令将来还是会因为抵住不住诱惑或者其他原因还像从前那样,但是太过分的事,他定然是不会做的,与其再找一个自己什么都不确定的人,不如就给他个机会,至少,地动后续相关的事情,他应当是会尽心的。

  “大人,是这样的,太子允诺,每人给五两银子,我刚过来的时候,不少百姓都询问起这事,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吗?”

  五两银子,对寻常百姓来说,那可是一笔巨款,现在家园被毁,这笔银子就更加珍贵迫切,刚清河县令过来的时候,有不少已经听说的百姓询问他此事,要不然他都不知道这事。

  事情具体的情况,清河县令并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自己等会回去,肯定会有更多的百姓向他问这事,他总得给个答复。

  苏梁浅眼睛微微睁大,声音以意外而变的有些尖锐:“竟有此事?”

  清河县令没想到苏梁浅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看向王承辉,王承辉瞄了苏梁浅一眼,配合着演戏,“是这样的,百姓家园被毁,太子体恤他们疾苦,答应给每个百姓五两银子的补助,不过地动一事,苏大人一直都是最大的负责人,这银子的事,自然也是要你解决的,还有小公爷。”

  季无羡看着盯着苏梁浅的王承辉,一副要赖上他的架势,简直想拍手叫绝。

  我去,这一个个演技怎么都这么好,这是一点都不浪费啊。

  季无羡在片刻的怔愣后,就和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样,气愤道:“这是太子自己承诺的,堂堂太子,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情,还要别人承担责任不成?而且,这关我和苏妹妹什么事?我们做的还少吗?苏妹妹将他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了,水患没发生前,季家就拿了近百万两银子出来,这次百姓的补助,也是我和苏妹妹垫的,还让我们出银子?能为百姓做的,我们都会做的,但现在,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不是银子不银子的事,这是在喝我们的血!”

  季无羡听着自己义愤填膺的斥责,心里同时暗暗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他的演技,也是杠杠的啊。

  “太子既然允诺了百姓,那当然是要给的,而且同是百姓,都受灾了,总不能厚此薄彼,我们没银子,王家有啊,王家是太子的外家,这笔银子你家来拿!”

  季无羡将锅甩开了王承辉,王承辉当然也不乐意,双方大吵了起来,清河县令都是懵的,他又知道两人急眼了就会动手,心里怕怕的。

  “好了!”

  苏梁浅大声呵止,“这事问过太子再说,太子既然允诺了,肯定就会有办法的。”

  清河县令擦了擦泪,抬手拭去额头被吓出的冷汗,心咯噔一下,直接呵呵哒,问太子?那些百姓有些不知道太子的德行,他还不知道吗?要不是苏梁浅压着,他估计都灰溜溜的逃回京城了,地动的前一天,要不是苏梁浅及时赶到,他都撇下百姓饱了。

  一个只顾着下半身的好色之徒,有脑袋没脑子,好逸恶劳,不能吃苦,清河县想了半天,心里全是对太子的吐槽,一个优点都没有。

  他最后的结论就是,话是太子说的没错,但他有办法能负责才怪了。

  “反正我不管,这事你们得想办法!”

  眼见着同样的话题,又要重复着干起来了,清河县令心都是提着的,帐篷外突然响起了个老妇人的哭声,最开始是就只有个老妇人,很快的又有年轻妇人和小孩的声音,号丧似的。

  “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屋子里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以为是昨晚地动导致人出事了,忙起身出去。

  帐篷外,不止一个老妇人,有三,还有个老头,和其中一个老太太是夫妻,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妇人,和四个小孩。

  两边,已经挤了不少围观的人,还有被哭声吸引,往这边走的百姓。

  苏梁浅就站在最前面,看着坐在地上哭的最伤心的老妇人,问道:“出什么事了?”

  “狗子,我的狗子啊!”

  苏梁浅听出来了,这是自己最开始听到的哭声,另外几个人也跟着哭,老的就儿啊儿啊的含着,年轻妇人就夫君夫君的叫着,小孩就是爹爹爹,还有不会说话的,看着家里的其他人哭,也跟着哭,但就是没人站出来回答苏梁浅的问题。

  她们哭的那么伤心,很显然,他们口中的家人,绝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重伤甚至是身故,但如果是死了人这么大的事,哪怕只是一个,她都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更不要说好几个人,再见他们只是哭,那眼神却躲闪,敏锐的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苏梁浅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落在了围观的人群里面。

  没一会,就有人站了出来,解释说明了原委。

  原来,这些哭着的人,他们口中的家人,在昨晚雨停问苏梁浅要银子没成功后,偷偷跑回了镇子,结果可想而知。

  而那个坐在地上拍这大腿哭喊着叫狗子的,正是其中一个人的母亲,而那个人,苏梁浅还不陌生,正是每次带头闹事最积极的那个。

  “进出入口都有人守着,他们怎么回去的?”季无羡问。

  最开始站出来回答苏梁浅的那人迟疑着回季无羡道:“大人有所不知,有小路的。”

  苏梁浅算是明白了,那些人避开了各个城门和出入口的守卫,走了没人知道的小路,回到了镇上,所以并不是在迁出的这个地方出了事,而是那些人不服管束,换言之就是,自寻死路。

  “我让人进去想办法搜救!”

  “搜救?怎么搜?怎么救?所有的房子都倒了,还能有活路吗?”

  苏梁浅听她这样说,也绝了那想法,那样剧烈的地动后,是很容易有余震的,前去搜救就意味着,会造成其他无辜的人不必要的伤亡。

  “那你想要如何?”

  “我想如何?我想要我的儿子,你能赔我个儿子吗?我一大把年纪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唯一的儿子也没了,今后我这死老太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只一句话,苏梁浅便明白了其来意,她心中平静,那半点同情也消失全无,只想着,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子。

  “在此之前,我说过很多遍,有地动,会有地动,我千叮万嘱让你们不要回去,还找了人守着城门和出入口,就是不想你们出事,你既然心疼儿子,又知道自己离了他不行,为什么在他要回去的时候不阻拦?你要阻拦不住,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还能把他们都带回来!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你再来找我,又有什么意义!”

  另外一左一右抱着两孩子的年轻妇人道:“这难道和您就没一点关系吗?昨天傍晚,您要答应他们,每人给个一二两银子,他们也不至于会回去,他们要不回去,也不会丧命,现在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今后这日子还怎么过?您当然该负责!本来所有人都可以不用死的,就是你小气,不肯拿银子出来,这就是你的责任和疏忽!”

  那妇人坐在地上,抬着头,昂着脖子,将事情所有的责任都往苏梁浅的身上推,一副要她负责到底的架势。

  这意图很明显,就是要银子。

  季无羡本来就气,听了这样的话更是火冒三丈,当即站了出来,“做人要凭良心,你说这样的话诛心不诛心?什么叫我们小气?要我们小气的话,会给你们双倍赔偿吗?还天天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就差没将你们供起来了!小气?苏大人为了你们,将自己母亲的嫁妆都拿出来了,你扪心自问,要换成你们,你们舍得,舍得将自己母亲的嫁妆拿给不相干的人?”

  “前几天,你们闹,我们就是怕你们乱走,答应了给你们一两银子,你们呢,是怎么做的?没两天呢,就又要了,开口就是二两,我们答应了,你们是不是下次就要五两了?你们这是勒索,我们没让人把你们拉下去治罪就不错了,命是你们的,腿也是长在你们身上,你们自己不看重爱惜,我们有什么办法?难道花银子买你们的命不成!该做的,我们已经做到极致,我们问心无愧,你别以为苏大人是个女子就心软好欺负拿捏,得寸进尺!”

  季无羡义愤填膺,人群中,一些人的情绪也被他煽动了起来。

  本来,才捡回一条命的他们,对苏梁浅正是最感激的时候,早上的时候,一些人没忍住也抄了小路回去,看到自己以前的家,成了一片废墟,不仅仅是自己的家,是整个镇子,全部都成了废墟。

  那场面,触目惊心,比昨晚经历地动给人的感触都深。

  亲眼所见的震撼,让他们更加清楚,如果昨晚自己是在镇上的话,那肯定难逃一死,又是大家正入睡的时辰,说和鸣金村百姓一样的结果,那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

  自己,整个家,甚至整个族的人,都不会有例外。

  这个时候,有人明明做错了事,却赖给于他们有恩的大恩人,但凡是有点良知的,哪里有不生气的?

  苏梁浅蹙着眉,面色也是冷凝的,“我不求你们知恩图报,但至少,不要恩将仇报,让我一片好心喂了狗!”

  她的声音并不平静,甚至有些受伤,一字一句,极是铿锵有力,显然是动了气的,那些人终于站不住,纷纷站出来指责那些意图利用家人的死意图要银子的人。

  “我说说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要不是苏大人他们,你们都死了,现在捡回一条命,还恩将仇报,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我知道我知道,昨晚大家回去,就是狗子提议的,他说大家这次走的匆忙,说不定许多人家中还留了许多好东西,可以偷了去,到时候拿去变卖,等过个三五天没地动,回去后就有赌本了。”说话的正是最早站出来向苏梁浅解释事情原委的人。

  “天呐,就这样的,竟然还好意思张口问苏大人要赔偿,真觉得人家是个小姑娘好欺负不成!”

  “还赡养母亲?狗子就知道赌,输了连自己的老母亲都下手,两个人和乞丐住在一起,他经常还抢他母亲乞讨的银子呢?还有小飞他媳妇,你不是说小飞老是动手打你,你就盼着他早点死的吗?”

  乌泱泱的人群,这个人一句,那个人一句,直接将地上那几个人的哭声都掩埋了。

  清河县令站在苏梁浅的身侧,看着地上哭的越发伤心悲痛的几个人,他们好意思,他却觉得没脸极了,简直就是无地自容,“好了好了,贪心不足的东西,你们自己不觉得丢人,我们清河县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给我回去的,不要再闹事,不然的话,我定饶不了你们!”

  清河县令的话还是很好使的,他招呼了两个人,直接将这些人都带了下去,一些人倒是配合的,但是带头的老太太要死要活的,呼天抢地的直言让苏梁浅补偿她一百两银子养老。

  围观的人群看着一众人被拖下去,目光又齐齐落在苏梁浅身上,欲言又止,很快,有人站在人群中问道:“苏大人,我听说,太子殿下允诺给每个百姓五两银子的补助,这事,大家都在传呢?是真的吗?我们也有吗?”

  那口气,并不恶劣,满是期盼。

  显然,对这五两银子,那些人都动心思了。

  苏梁浅早做好了被人发问的准备,目光坦然,平静回道:“这事我也是刚知道,具体的也不清楚,待我向太子殿下问清楚情况,再给你们答复。”

  苏梁浅说完,看向王承辉,意思很明显,百姓都看着呢,她要亲自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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