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昨夜星辰（3）

　　芝芝哭得更厉害了，她说：“为了哥哥的职位，爸妈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顾筠当时有点脑抽，立刻说道：“法律规定，未成年人的人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禁止为未成年订立婚约，结婚必须男女双方完全自愿，不允许任何一方对他方加以强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干涉。他们的行为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和《婚姻法》，如果你需要这方面的法律援助和支持，可以找我。”

　　芝芝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不用哭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顾筠给了芝芝一个安心的微笑，用手帕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芝芝心里暗骂他是个傻子，脸上却是一脸的崇拜：“筠哥哥你懂的真多，怪不得叶渊哥哥说你门门都是第一。”“你父母逼着你嫁的人是叶渊吗？”顾筠问道。

　　芝芝神色泯默，低着头，过了半晌才轻轻点头，以示默认。“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我带你去吃蛋糕。”顾筠换了个话题，芝芝仿佛要说些什么，及时改口道：“我没带零钱。”“没关系，我请你。”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帝都，高校林立，虽然不像如今这般繁华，该有的一切还都是有的。R大有个点心铺子，专卖CC的糕点，差不多是情侣约会的圣地。那时候的大学生，普遍囊中羞涩，多少天之骄子捂紧口袋，默默对着那些黄油和面粉烘焙出来的糕店暗暗流口水。

　　“来两份奶油蛋糕，两杯咖啡。芝芝，你有什么喜欢的随便点，不要客气。”顾筠找了个临窗的二人小座，极为绅士地替章小姐拉开了椅子。

　　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她姓章，更不知道章家和叶家的渊源。那个年代的乡土之谊在高校里极其重要，顾筠和叶渊，分别属于“南”、“北”两大阵营里的佼佼者，又好巧不巧在同一级同一个专业，自然是被处处拿来作比较。

　　叶渊从小在帝都生长，骨子里透着些许北方小伙的爽朗豁达，身边围绕着的自然也是一些北地豪杰。无意间发现这厮祖籍居然是比江城还要靠南的楚府，顾筠郁闷得差点吐血。

　　“不用了，让筠哥哥破费，真是不好意思。”芝芝用小勺搅着咖啡，小声地说着。顾筠是个低调冷静的人，那时候也不知道抽得什么风，居然打出钱夹，取了一张崭新的20元，压在桌子中间的花瓶下面。他一脸温和地说：“你喜欢什么就点，我给一家外企做代账，一个月有800收入呢。”（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购买力水平和人民币汇率与现在不同。）

　　“真的不用。”芝芝低着头，声如蚊蚋。顾筠对她的好感不由增添了几分。他从小在江城长大，见惯了十里洋场、花花世界。多的是那些想尽一切办法让男人在自己身上花钱的女人，像芝芝这样进了西饼屋连一块饼干都不肯多点的年轻女孩真是罕见。再加上她谈吐优雅，容貌不俗，顾筠心里对她多了不少好感。

　　“你要是有事，可以找我。我在学校对面租了两间民房，这是我的地址，有时间也可以联系我。”顾筠在便笺上写下了两行字，折好，递给芝芝。

　　芝芝脸涨得通红，不肯去接。顾筠说道：“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是拿你当自己的亲妹妹来看的，也希望你不要见怪。”芝芝接过他手上的便笺，手指都在颤抖。

　　“章瑶芝。”芝芝撕下一张便笺，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鼓起勇气，说道：“我的名字。”“我可以叫你芝芝。”顾筠笑道。

　　顾筠自小在江城长大，他给芝芝讲述江城的生活。十里洋场、灯红酒绿。五彩缤纷的哥特式建筑，像童话里的城堡，如今是清一色的洋饭馆和歌舞厅。

　　入夜，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就像天上的星星。叮叮咚咚的钢琴，不知疲倦地演奏着。星星眨着眼睛，江城就是人间的仙境。

　　面包店、糖果店、花店、珠宝店、服装店、文具店，每一条街道都是寻宝图，满足着每一个探险家的愿望。黄包车的叮当声，汽车的嘟嘟声，人们的笑声，浦江两岸，到处都是欢快、活泼的氛围。

　　“还有许愿池，很像我们学校后面的那个湖，但是精致时尚得多了，四周是大理石砌成的台阶，里面有青铜雕塑，随着音乐，会涌出一处处喷泉。传说，把硬币投进去，就可以实现愿望。”顾筠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你什么时候回江城？”芝芝突然问道。“7月底，你有什么事吗？”顾筠反问。“我把我攒的所有硬币都给你，请你帮我扔进许愿池。”芝芝一脸认真地说。

　　“所有的硬币？你的愿望很多吗？”顾筠笑着问。“不多，但是很难实现。”芝芝颔首，两颗泪珠滴到了桌子上。

　　周末，顾筠出门买早点，打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应该是很早就来了，露水沾湿了她的头发。芝芝哆嗦着打开一只黄油纸包，露出精致的马口铁包装。

　　“凤凰单枞，蜜兰香？”顾筠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读着。“这是家乡的土特产，谢谢你上次请我吃蛋糕。”芝芝礼貌地说道。

　　“抱歉，我不喝茶。”顾筠拒绝道。“这是今年的新茶，家里只有两罐。”芝芝说道。“抱歉，不管新茶旧茶，我都不喝，请你拿走。”顾筠脸上在笑，语气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东西虽然不值钱，只是一点心意。就算不喜欢，也可以拿来馈赠亲友。”芝芝低着头，越说声音越低。

　　“章小姐，是顾某没有表述清楚吗？第一，我不喝茶，第二，我一个人在这儿念书，也没有什么亲友，第三，即便是馈赠亲友，一罐破茶叶有什么好分的。章小姐，您听清楚了吗？”如果对方不是个女的，又长得不错，顾筠早就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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