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好吗（五十四）

　　要是姜婵知道两人的想法都会被气笑，还丧门星，说得好像人不是从他们那里出来的似的。

　　不过对于两人的来意姜婵司昼都有猜测，听他们这么说也只能说是完全在意料之中。

　　在姜岩和沈青娴眼中，他们本应该是将死之人，他们今后的所有计划都与他们无关。而后来，他们的出现，无异于是打破了他们的计划，并且很有可能，这两个累赘会拖着他们的生活向下、向不好的地方发展。

　　所以对他们来说，及时撇清关系，无疑是最好的方法。但毕竟原本费心塑造出的慈父慈母的形象不能轻易被打破，故而还是要给出这东西稳着他们，对他们来说养着两个人也不算什么，如果光给物资能后患无忧，那也绝对是个合算的买卖。

　　可司昼和姜婵却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就仅仅以姜婵现在的异能，每月也只需要出几个任务，所得到的物资都比那两人许诺的要多出很多。

　　姜岩和沈青娴的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奇怪了，整个和打发两个要饭的似的。也不看看别人愿不愿意呈他们两个的情，愿不愿意接受他们所谓的“好意”。

　　这一次，司昼先开了口：“还要谢谢姜叔叔帮我们安排房子，虽然基地都会为异能者分配同样的房子，但是我们能这么快入住，还是要多些姜叔叔费心。”

　　司昼这一番话说得平淡中肯，看似是在感谢，实则是在强调这个房子的分配是每位异能者都会有的，而不是因为他们夫妻，说是感谢他们让他们俩尽快入住，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所谓时间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

　　姜岩一时间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脸上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嘴角神经质的抽了抽。

　　司昼便是，既然要断，便就要断的干干净净。断的再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但是他不会一丝一毫补偿都不会要，与此相反，他该要的还是会索取，绝对不会便宜了他们。

　　但是这索取的东西，却是可以有所改变。司昼思索着攥了攥腕间那一圈翠绿的藤蔓。

　　这似乎已经成为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了，姜婵也发现了这一点，现在他做出这个动作，便知道他又再打着什么主意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司昼继续开口说道：“我们说话也不用太拐弯抹角，我明白，叔叔的意思呢，就是最好上我们待在房子里不出来，不给您丢人现眼惹麻烦，然后提供每个月的物资给我们不让我们饿死就行了。说白了也就是要断绝关系的意思。”

　　姜岩确实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又并不想说的这么明确，就想含含糊糊蒙混过去就算了，司昼却直接点破了他的意思，作为一个又当又立的人，他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沈青娴犹豫了一下，看姜岩的脸色实在有些可怖，便终于看了看司昼然后开口：“小……小司，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哪有这个意思啊，你们不要误会了。”一边说，一边眼神微转看了看司昼身边的姜婵。

　　司昼直接忽略了她的话，继续专心致志的转着手腕间的藤蔓，十分入神的样子，沈青娴瞬间尴尬了起来。

　　姜婵好心的破解了她的尴尬，开口道：“你们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们是什么意思？既然生怕我们出去了丢人现眼，那不如断了干净，不然还不得天天让您两费心啊。”

　　同司昼一样，姜婵可不想和她在这边玩些含含糊糊花里胡哨的，如果要断，就趁早断个干净。

　　沈青娴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就被旁边的姜岩打断了。

　　姜岩自从进来这个房子以后就一直很憋屈，被女儿怼了又被养子怼，明怼暗怼他听得出来的听不出来的，还总是让他脸上挂不住。身处高位已久习惯了别人阿谀奉承的他如何能忍得了这个。

　　他瞬间就阴沉下脸色，架子也不摆了，那一副令人烦心的严父教导模样也不做了直接开口道：“可以，既然如此那就明说好了，我和青娴的地位现在经不起一点意外，所以我希望你们安分点，断绝关系的话你们可要想好了，姜婵，我没有任何意见，至于司昼，这是你和你母亲的事情，你们自己商谈，当然我们还不至于狠心，物资什么的还是会……”

　　“我也没有意见哦，姜岩先生。”姜婵突然笑眯眯的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妈妈知道了，会开心的。”

　　姜岩原本因为话语突然被打断而升起的一丝薄怒瞬间僵硬住了。甚至猛然听到姜婵提起唇角还有些不受控制的抽搐颤抖。

　　姜母是个眉眼精致整个人气质如同一块温玉一般的女人，知性优雅，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但是只要触及到她所保护的那个点，这个女人会瞬间固执无比，坚硬如同磐石。

　　曾经因为姜婵的事，他被狠狠收拾过一顿，其过程他完全不敢再回忆。所以，姜岩从心底就有些怕她。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姜母更是个中楚翘。

　　而那边沈青娴和司昼相比姜婵这边的雷电相加则是十分安静缓和了，司昼靠在轮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青娴暗恼姜岩将这个事情推了一半给她，姜岩心中对姜母发憷，而她则是对这个她根本看不透一丝一毫的儿子有些畏惧。

　　她斟酌良久，才试探着柔声开口：“小司……妈妈也……”

　　司昼指尖轻轻点了点轮椅的把手，发出两声细微的响声，然后也如姜婵一般直接开口：“我也没有意见。”

　　然后他侧头想了想，突然笑出声：“若是父亲知道了，也会开心吧。”

　　沈青娴如被电击一般全身狠狠一颤，两条细长的柳眉狠狠拧起，一反平时温婉的模样低声喝道：“别和我提他！”

　　司昼见状只是微微扬唇一笑。

　　这边发出的动静不小，连那边姜婵和姜岩都注意到了，姜岩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平时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妻子，姜婵则是怀疑她是不是被踩到尾巴了。

　　司昼似是嘲讽的轻笑一声，转而面向姜岩道：“至于那些物资呢，我们也不要。但是，我们可以换成另一样东西。”

　　姜岩警觉二人是不是要狮子大开口，但是想到若是要求并不过分，以后又可以少了两人的物资输送，那也是比十分核算的买卖。

　　虽然一个月给两个人物资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长期还是很麻烦的事情，如果要求不高，他可以满足的话，不用耗费物资养着两个没用的人，倒还算是件好事。

　　是的，这个要求结束之后，从此以后，这两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了。

　　沈青娴倒也是这个想法，她带着些许紧张和期待的情绪看着两人，心中琢磨着他们可能会提出什么要求。

　　姜婵本来就对他们的物资不抱有任何想法，虽然她的异能不算怎么样，但是两人总不至于饿死，相反，肯定比依靠着别人施舍的物资苟且要过的舒服许多。

　　但其实她也没想明白司昼要提的要求是什么，这个两人之前还没有商量过，她以为司昼会直接拒绝了事，不会提出什么补偿之类的东西。

　　司昼伸手抚了抚腿上盖着的小毯子，开口道：“据我所知，s城是有比较先进完备的医疗机构的。我这双腿当时伤的并不重，虽然现在拖了很久，但应该还是有治愈的可能性的。”

　　听到这个，不知怎的沈青娴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有些慌乱无措的看向身旁的姜岩。

　　姜岩没怎么注意到她的目光，但也十分惊讶，他不禁开口问道：“还有治疗的可能性？你这双腿没有废？”那当年他知道的怎么会是司昼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的消息？

　　如此想着，他侧头看了一眼正苍白着脸有些惊慌的看着他的沈青娴，眼中意味不明。

　　一辈子都不去治，自然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司昼轻笑一下。

　　当年的腿因意外受伤之后，原本是准备去治疗的，他也听医生说完全治愈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这时，他所谓的母亲过来求他，求他不要治这双腿，因为他的这双腿将会成为拦截她进入姜家，成为姜夫人的绊脚石。

　　司昼是个男孩，以姜岩谨慎多疑的性子，不可能放一个没有他血统的男孩在家中，因为他担心会养虎成患，到时候若抢了他的家业就不好了。

　　但如果那是一个残疾的孩子……

　　就不再会有这种问题，而事实证明姜岩确实在这几年里对司昼这个双腿残疾性子沉闷的孩子十分放心。甚至还因为这个对沈青娴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怜惜。

　　但现在又说他的腿分明是可以治好的？姜岩看着在身边已经陪伴了几年，温婉贤淑他十分满意的妻子，眼中突然多了几分狐疑和猜忌。

　　她究竟是不知道，还是带着些不明的目的来骗他的的？

　　沈青娴看着他的眼神，心中猛地“咯噔”一声，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她已经摸清了姜岩这个人的性子，这件事情足以让他对她产生怀疑，看着姜岩的眼神，她的心中不免有些焦灼，还带着一些对司昼的暗恨。

　　当时她提出要求时司昼也是同意了，这么多年都瘸过来了，怎么现在好生生的又要去治了？

　　姜岩虽然心中正在怀疑沈青娴是否对他撒了谎，但他明白这件事对他来说现在并不重要，因为要断绝关系，已经是肯定的了，司昼不会再对他的财产和地位有任何的威胁，那他就已经放心了。至于治疗的事情，不得不说，这其实比每月定时投放物资，对他来说还要简单很多。因为以他现在的地位，向医院中安排一个病人，真的不要太简单。

　　如此想着，姜岩爽快的点头同意了：“这不是难事，马上就可以申请医院来为你检查。”说着也不愿意多耽搁，马上当着司昼的面掏出联络器给手下打电话让他安排。

　　“那好，”司昼微微笑了笑：“我们也只有这一个要求，既然现在姜岩先生已经履行，那自此以后我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姜婵听到司昼真的愿意治好他的腿，心中不由得十分开心，闻言点点头，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姜岩听到司昼的话时还不自觉的看了看姜婵，见她笑容满面的点头，似乎是十分欣喜的样子，姜岩还是忍不住脸色黑的黑。

　　但看着姜婵那越来越肖似亡妻的面容，他嘴唇蠕动了下，终究是没有继续开口。

　　孩子没了还会再有，现在抛去两个累赘对他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弊的。相比眼前这个，还不如养一个更加听话有能力的孩子，对他来说才是重要。

　　如此想着，他的心中好受很多。方才纷扰杂乱的情绪似乎也消失殆尽。现在事情基本解决了，这个让他感觉到不太舒服的地方，也不用再多呆了。

　　姜岩站起身，最后向两人点了点头，然后迈起大步向门口走去，他身旁的沈青娴见他动作，赶忙抓起自己的小包，还意味不明的看了司昼一眼，才迈起步子匆匆追着姜岩而去。

　　相比来时手挽着手恩爱的样子，回去的时候竟然明显疏离了很多。姜婵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正发着呆，突然手被人扯了扯，姜蝉转过头去，发现是司昼正拉着她的手，见她回头，对她露出一个十分好看的笑容：“我很快就可以站起来了，我答应你的。”

　　姜婵也笑了，用力点了点头。

　　其实司昼不去提那个要求，过些许日子也可以自己去看。等他第一次有如此急迫想要站起来的想法，上辈子没有，这辈子在遇到姜婵以前也没有。

　　这种渴望十分陌生，但十分强烈。他轻轻吹了吹捻在指尖梦幻般的七种颜色的小花，情不自禁又弯出一抹笑容，看着姜婵的眼神让人不自觉想要沉溺。

　　他想要站起来。

　　他想要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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