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开诚相见

一夜暴雨之后出了太阳，早上刚刚推开窗，就能看见隐隐约约的彩虹。而还倒头大睡的陈北夏，已经在轰隆的雨夜中，提前见到了自己的彩虹。

        陆亦凉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找到了毛巾给陈北夏擦头发，把陈北夏送回学校后再回江大，竟然还能赶在宿舍关门之前。陆亦凉跟陈北夏报平安的时候，陈北夏已经洗了热水澡把自己裹紧了被子里，她可不想自己在恋爱的第一晚，还没来得及享受喜悦就遭受感冒的痛苦。

        苏沉沉她们一眼看出陈北夏的不对劲，先是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自己出了门，还去向未知，下了雨也不接电话最后湿淋淋地回来，还没等她们关怀两句，陈北夏就直奔浴室，等她出来又一脸痴笑抱着手机爬上床去把自己裹住。以苏沉沉高远的见地来说，她觉得陈北夏约莫是疯了。

        陈北夏当然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她还沉浸在多年夙愿得偿的喜悦与难以置信中，要不是她还是扎扎实实地打了两个喷嚏，这一切倒的确显得十分不可信了。陈北夏抱着手机思索着怎么回复陆亦凉的消息，她不知道陆亦凉也是可以这么多话的，她就去洗了个澡，回来已经发来了好几句话。

        可是他们在回程的路上，两个人缩在出租车的后座已经你来我回说了很多话了。

        因为陈北夏是个富有好奇心，也会忍不住询问的人，所以她在被陆亦凉抱着休息开始胡思乱想之后忽然惊醒，问道：“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陆亦凉显然没有领悟到陈北夏没头没尾的话：“什么话？”

        陈北夏提醒他：“就当初我们之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一意孤行一厢情愿那句。”

        这句话是他们这么多年各自神伤的源头，陈北夏当初狠下心来断绝联系，打定主意不问陆亦凉任何关于这句话的解释，可是后面屡屡因此难过的时候，都会有几分后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存着什么希望，她只是也有无法告诉陆亦凉的事，她其实很在意，很在乎，很难以放下。

        到此他们也算是扯平了。

        陈北夏提起这件事，陆亦凉不由得面露尴尬：“你记得很清楚。”

        陈北夏靠在陆亦凉肩上哼哼唧唧：“不是我小气，那些事情想忘记也难吧，谁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陆亦凉短暂地沉默，因为陈北夏的这句话让他愧疚，他不会不知道恶语伤人会带来的伤害有多重。他解释道：“那是对我自己说的话。”

        “我知道，傅舟泽很会答疑解惑，我是想问，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没事。”陈北夏还是止住了想说的话，为此辗转难眠哭湿枕头的事情就不用说了。

        可是陆亦凉多聪明啊，要是还听不出话外之音他的智商就白费了，他说道：“当初让你决定彻底消失的，就是这句话吧，你以为这是对你说的。”

        陈北夏这么多年第一次正面对待这件事，也第一次吐露出自己真正的想法：“我当时其实是懵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因为你平时虽然不爱搭理我，但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重话，最多就是冷漠地拒绝，那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这么狠的话，虽然这种话换个人就是寻常言论。但我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回神也挺快，回过神之后我想了很久，也许你是真的有些烦我，所以要说些让我清醒的话。所以想的很清楚的我气得要死，决定彻底和你划清界限，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陆亦凉十分抱歉：“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造成的。”

        但陈北夏并不这么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归结在一个人身上是没有道理的，她安慰陆亦凉：“误会这种事谁都说不清，这不应该怪你，只能说我们命中注定要经受分别，然后才能抵达更好的结局。”

        陆亦凉没有说话，只是蹭了蹭陈北夏的发顶。陈北夏被他这么亲密的动作弄得很不习惯，她拨开陆亦凉的脸：“快点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啦。”

        “你还是这么……刨根问底。”陆亦凉很无奈，“大概是我也会失去理智，丧失了深入思考的能力，被刺眼的景象击中，所以神志不清，脱口而出便是警示的话。”

        “你……”陈北夏似乎猜出陆亦凉的意思，想说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陆亦凉很诚恳：“在完全确认你和许南行之间的关系前，我对他抱有敌意，也担心你其实喜欢的并不是我。”

        现在这样说开了就显得一切都很明朗了，陈北夏回忆着他们从前相处的点滴，怪不得那时候总是觉得陆亦凉在见到许南行的时候会格外奇怪，现在都找到原因了。陈北夏啼笑皆非：“你觉得我喜欢许南行？”

        陆亦凉回：“现在说起来或许会觉得好笑，但我也并不避讳告诉你，即使是现在，我依然无法绝对平和地对待许南行。我好像有些小气，但哪怕知道你们是不可逆转的兄妹，还是会…”他停住，“吃醋”两个字大概率这辈子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他觉得难为情，比念检讨难为情多了。

        结果竟然是这么个原因，陈北夏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是对待亲情友情爱情都一视同仁地迟钝的人，从前也会有许南行的追求者误会她和许南行的关系，陈北夏为此也做了许多解释。但是后来发现这样的误会能为许南行减少很多麻烦，她就只好任之，她还没有想过这反倒会给自己增加烦恼。陈北夏感叹：“太正常了，我们家这种复杂的关系放出去谁都难以接受，就宋韵洁那个什么都可以理解的性格也是琢磨了很久，你能幡然悔悟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这些年是不是因为我哥挡了我的桃花，要不然我怎么能被苏沉沉她们叫的一口一个‘铁树’？”

        陆亦凉此时倒是显得十分豁达：“这么说来，我应该谢谢许南行。”

        “那你多少有点儿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哥他有时候的确不太正经，但是熟络之后他是护短还不讲理，他以前老嫌弃我是个妹妹没有弟弟那么皮实好玩儿，说不准以后对你格外好呢。”

        说完陈北夏就像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她好像想的有些远了，说出来的话似乎是没有经过大脑的浮想联翩。说什么以后会对你格外好，好像就是已经预想到非常远的未来了，陈北夏脱口而出，也不知道陆亦凉会不会因此笑话自己。

        这份顾虑显然很多余，因为陆亦凉在听完陈北夏的话之后做出的第一反应是表示惊奇：“你不好玩儿？”

        在陆亦凉的认知里，陈北夏永远有天马行空的想象，永远有用不完的活力，她总是能从日常生活中最不起眼的点找到好玩儿的地方，然后迫不及待地分享出来。虽然陆亦凉极少参与其中，但他从不否认陈北夏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是真的很有趣，所以他最先做出来的反应，竟然是许南行会嫌弃陈北夏不够好玩儿。

        陈北夏颇为无奈，这又是一年累积多年的伤心事了，好在许南行嫌弃了没多久就渐渐习惯，到现在对陈北夏可不要太好。说到许南行，陈北夏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道：“你去问他要我的联系方式，他没给你一顿埋汰？”

        陆亦凉苦笑：“这是我们之间的心照不宣了。”

        就像是许南行一直没有告诉陈北夏，是因为他觉得能不能发展到陆亦凉想要的那样是不必旁人介入的，现在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这就是不需要追究的事情。

        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小声地说来说去，他们从来没有觉得彼此之间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陈北夏从前围着陆亦凉喋喋不休也好像没有此刻说得多，这大概就是因为有了回应。

        一路上陈北夏和陆亦凉都说个不停，他俩得庆幸自己声音小，而师傅又是一门心思认真开车，不然听到他们这么幼稚的对话，一定能笑岔气。陈北夏知道幼稚会传染，但是还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传染给陆亦凉。

        车子直接开到陈北夏宿舍楼下，下车的时候陈北夏才发现雨已经停了，不得不说这场雨下的很是时候，就像是偶像剧里会有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暴雨，要么激化男女主的矛盾，要么成全男女主的情意。陈北夏天降福气，显然是后者。

        他们站在宿舍楼下，好像是重逢的那天，陆亦凉站在路灯下，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如同剖开了细碎的时间，重新走到了陈北夏眼前。那些时候怎么都抓不住的人和事，在这个时候被紧紧握在了手里，这也许也可以叫做今非昔比吧。

        陈北夏伸出手，虽然身上还有一些湿，但是她张开自己的双臂，等着和陆亦凉来一个分别的拥抱。他们最痛苦的分别，什么也没有，而这个日常的作别，需要用一个拥抱来开启。

        陆亦凉上前抱住陈北夏，他的手收紧，把多年的遗憾都累积在了一起。陈北夏身上披着陆亦凉的外衣，陆亦凉的气息包裹着她，她如此真实地感受着，喜悦着。

        陈北夏的声音从陆亦凉的怀抱中传来，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她说：“明天见，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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