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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慧牲篇(11)


玉鸷仔细分辨这四周的建筑,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像是当初她们踏入的那个有着天井的小院落。此时的小院里郁郁葱葱,种了许多当季的花草。院正中还放了很多竹编簸箕,上面晒着一些采来的药材。

        在这堆草药正中,一个戴着蓝头巾,穿了一身水洗蓝衫的银发老婆婆直起了身,“拒霜,回来啦?”

        “哎!”少女欢快的应和道,“婆婆,东辰弟也来啦。”

        “这小子又来啦?哎呀,拒霜,你一会去园子里再采点菜带回来。”婆婆揭开头巾,散了散汗。季东辰进门后就忙上前帮她搬晒好的药材,婆婆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动。“季家的小少爷,怎么能做这些事情。交给老婆子就好了。”

        “婆婆,我算哪门子少爷。”季东辰平平一笑,他从来都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可婆婆不依,她执意要自己搬,“瞎说,少爷就是少爷。你去帮拒霜吧,老婆子还身强力壮着呢。”她一掌把季东辰往秦拒霜的方向推去,少年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真是小年轻,心里想什么一下子就看出来了。”望着季东辰紧张的模样,婆婆心里想道。

        秦拒霜正把背篓里的药材拿出来呢,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抬头一望,正要说他怎么不去帮婆婆,眼前的少年抢先张口了,“芙姐姐,婆婆让我来帮你。”。

        季东辰早已不是之前那个又瘦又小的模样了,就算在季家也没说地位有多高,但是好歹吃穿用度上比在花楼里好了不少。他已经初显成年后那俊郎君的样子了,因为季家的人不喜欢他那过于明显的蛮人相,他们把季东辰的头发束地紧紧的,扎成个少年郎马尾。可总是有几缕发不听规劝,自己掉出了耳侧。他那浅金色的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漂亮的琥珀。

        秦拒霜晃了晃神,待到季东辰再三喊她名字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哦哦,好。”她飞速的低下头,好像要整理什么似的。却老把不同的药材放错了堆。闹错了几回,这脸颊也随之飞上了一层红云。

        旁边看好戏的婆婆更是门儿清的笑了起来,这两小鬼,长大了肯定能成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想到两人的地位,她又担忧了起来。拒霜是季老爷好友的遗孤,自小寄人篱下的在这季家大族里长大,说是小姐吧,又不是个正经名头。性子又倔,小的时候没少和那些季家孩子打架吵嘴过。一日这孩子被那些少爷小姐推下了湖,磕到了眉骨,满头血,跌跌撞撞的误入了她这院落。见这孩子可怜,自己又没有个后代,她才收留了她作传手艺的学徒。

        东辰则是后面来的,来的那天没少把大少爷和小姐给气道。季家人丁也少,明明是个大族,生的孩子总是年少夭折或是胎死腹中了去。流落在外的孩子还能活到这么大,婆婆也是第一次见。季家大老爷在的时候还好,还会管管这孩子的读书。待他出门行商了去,这孩子又总会被大少爷欺负。

        也大抵因为他俩都是两个地位尴尬的人,才会这么快的亲近起来吧。

        三人掐了些新鲜的绿菜,做了些简单的饭食。吃完午膳后,婆婆挥手把他俩往外赶,叫他们不要打扰她老婆子的休息。

        他俩就坐在院外的树下,捧着书看了起来。正午后阳光正好,这老树枝叶繁茂,自是把他俩牢牢的给庇护在一团清凉中,季东辰一边念着书上的那些词句,一边偷偷看惬意享受这春光的芙姐姐。念书于她简直就像鱼儿入水,他许多不会的诗词典故她是信手拈来,还能常常给他举一反三。婆婆总说她若是是个男儿身,这季家肯定是努力把她往上捧。

        可是秦拒霜比起那些古板的四书五经,还是更加喜欢看些医书,白日里也总早早去后山里采药,有时还会自己试这药性。她学起药学来简直如同神医附体,小小年纪治好了不少下人的疾病。

        “啊!”秦拒霜突然惊呼起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冬辰弟弟,快看这个药方。若是我们再稍微改良一下,没准还能改善一下伯母的喘疾。”

        “……这里说,紫草,甘石,桂条加一方雪晶,煎服。就能缓解咳喘。”秦拒霜有些纠结的捏紧了这书页,“可我从来没见过这几个药草,谁知道在哪能找到……”

        看她冥思苦想的模样,季东辰心里说不上来的暖意上涌。芙姐姐总是这样阳光似的一个人,当她第一次见到娘亲的时候,从来没有鄙夷地看她过。反而上前给娘亲把了脉,然后拉着他俩的手说,“我一定努力把你的娘亲治好!”

        虽然他也不知道娘亲这病还能活多久,但是自从进了季家大院,季老爷一直在找药师给娘亲看病续命。芙姐姐即使天资聪颖,也还是比不大上那些经验丰富的药师。毕竟娘亲现在较之在花楼的时候,她都能下地走动了。

        只是他好久没近距离靠近娘亲了,季老爷说她这病得避光少见人,就连季东辰都不能与她接触。每次去和娘亲请安的时候,总是隔着一道隐隐只能看着个轮廓的屏风。而娘亲也是少言,嗓子都有些哑。

        随侍的侍女们告诉他这是因为吃药造成的一些遗留,他娘亲那唱歌婉婉动听的嗓音,季东辰是再也听不到了。

        见他低落的样子,秦拒霜一下子猜到了,她轻声问道,“那些人还不让你见她呀?”

        季东辰点点头,秦拒霜安慰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的,伯母身体在恢复就好。或许少见人确实恢复的更快呢。”她把手中的书册放下,把季东辰也一同拽起。“走,我们去河里捉小鱼去。”

        一般听到捉小鱼,季东辰都会高兴起来。可是他今天却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我要多看些书,这样才能让娘亲过上好的生活。”少年心里还补充了一句,这样才能有能力和芙姐姐订亲……

        掉进别人的记忆力里有一个好处也是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记忆主人公想什么心声玉鸷和焦绘都能听到。焦绘恶寒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这披金带银的暴发户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少年时候,受不了,真是受不了。”

        玉鸷倒是见惯了人间这男男女女情爱伦常,她没搭腔,一直在想如何能从这里破局离开。从季东辰小时候的记忆到现在少年记忆,其中只出现了一次怪异,就是他听说能和自己的母亲住一起时沉浸在快乐里,险些被那小厮给掐到喉咙。

        “呀,快下雨了。”秦拒霜嗅了嗅,“好大一股泥土的味道。”屋外的天逐渐阴了下来,微冷的风开始一阵一阵的刮来。“走吧东辰弟弟。”她把手伸向捧着书册的季东辰,在这将要下雨的午后,她眼神澄澈而明亮地望着他,就像那永远都不会熄灭的太阳。

        季东辰迟疑了一下,又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秦拒霜拉着他往院内跑去,绵密的春雨在他们身后下起,清凉的感觉随着风拂到了他们的耳畔。季东辰右手抱着自己的书册,呆呆的望着前面女孩的背影。拉着他的手是那么的温暖,暖的他嘴角悄悄的上扬。

        两人匆忙回了院落,手忙脚乱的随婆婆把要晒的药材盖起防潮。

        忙完后还是没避免了被雨淋的命运,婆婆给他们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还端了姜汤让他们喝。两人头发都湿湿的,尤其是季东辰的脑袋,精心束好的头发早就散开了。他那卷毛雨一浇,自是耷拉的黏在他脑门上。整个人就像披了个稻草头。

        这可把秦拒霜给逗乐了,她捧着姜汤,笑得前仰后合的。季东辰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还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岔子。

        “你看这。秦拒霜的手突然触到了他的额上,轻轻的将那黏住的湿发挪开。“像落水狗。”她笑,这一笑倒是把季东辰给笑脸红了,额上的手带着她一贯的温度,把他整个人烧的不知所措。

        “芙姐姐……”他小声说了几句话,“嗯?你说什么。”眼前的少女突然前倾,好像没听轻他说什么。他们的脸突然靠的好近。

        这这这……季东辰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

        可当她快要离他极近的时候,动作却是突然一顿,待季东辰疑惑地望向她时,她又笑笑,好像没什么事情发生。

        “从你背后拿一下东西。”她笑笑,又阻止了季东辰回头帮忙的动作。

        而秦拒霜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季东辰的后颈处,她的笑容还是那般明亮动人,可他影子里的两人却亲眼见到她的指尖变得如蜂针般尖锐,即将要剖进季东辰的后椎处了!

        此时,屋外的雨也开始大了起来,雨声如不间断的落珠一般从屋檐上坠落,那声音,落得人内心莫名的慌张。“天黑下来了。”阴影里的玉鸷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焦绘点头,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见他瞬间从季东辰脚下的黑影升起,而他那朦胧的意识体和屋内的黑暗连结在了一起,一息之间,那探出的黑雾死死攥住了秦拒霜的右手,她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夹在正中间的季东辰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感觉不到背后焦绘的存在。他发觉秦拒霜的脸好像僵住了,顾不得她离自己多近了,忙关切地询问道,“芙姐姐?你怎么了?”

        在玉鸷的同意下,焦绘松了手。而秦拒霜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右手,“我看错了。”她若无其事的回复道。像没事人一样,她捧起手中的姜汤喝了起来。“东西不在你背后。”

        “好……”季东辰有些摸不到头脑,感觉现在的芙姐姐怪怪的。他们之前那快乐的氛围好像瞬间消失了,这样的感觉……他身形一顿。

        这样的感觉以前有过吗?

        以前?

        他双目倏的睁大。芙姐姐……芙姐姐……

        面前的情景是那么的真实,那姜汤的气息,那捧在手里刚好的热度。还有外面下雨被一阵一阵风给裹带进来的泥土味……

        他们之间相处之时是那么的美好,婆婆还一边碎碎念说真是皮猴一样的孩子们,一边动作怜惜地给他擦发。

        可身侧的人突然看上去好陌生,她的脸,她的眉眼,明明是如同他记忆里一般无二……

        如记忆里一般无二。

        季东辰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随着他大起伏的动作,秦拒霜的也抬起了她的脸。好奇怪,明明是一样的五官,可她的眼却不如之前那样熠熠生辉。她整个人也像披上了一层无形的纱,在季东辰的视线里,秦拒霜面容开始模糊了起来,一片朦胧中,她笑起来的嘴角弧度显得尤为狰狞。

        “我们,下次再见。”

        下次……季东辰喃喃道,周围的万物突然开始闪动,如同撕扯的河流一般拉出来了一道又一道扭曲而源源不断图像,他整个人身在其中,意识也晃动不停,他好像变成了很多碎片,又好像出现在了每一个场景里。

        “又开始了。”玉鸷平淡的说了一句,焦绘烦极了,“为什么要放跑那家伙?刚刚不是直接能捏死她吗?”

        “它在后面借了那姑娘的身,季东辰现在就是只有十二岁及之前的记忆。他可想不起我们的事情,他还以为活在这里呢。你要是当着季东辰的面把她给捏碎了……当人看见自己在乎的人突然死了,会意识崩溃的。换句话说,那样我俩也要跟着埋在这。不过没事。”

        玉鸷又补充了一句,“你看,他这不就开始自我怀疑了吗。”

        他俩的视角就如同那时一般,各色图像疯狂切换,就像走马灯一般,在他们面前飞速掠过。不知过了多久,画面开始慢慢停了下来。却是一片缟素,白的刺目。

        季东辰穿着孝服,跪在一口薄棺前。

        他的眼下乌黑,满脸的泪痕。望向棺材的眼神痛苦而空洞,灵堂入了夜以后也只有几盏烛火在黑暗中摇曳。又不是什么地位高的娘子,还是花楼出身的。这草草的薄棺和灵堂还是看在大老爷的面子上给搭的。

        季东辰手中攥着一根华丽的步摇,上面灵巧地用金线缠出了几只飞翔地莺鸟。

        “娘……”季东辰喃喃道,他声音里有浓烈的,无法消除的悲恸与自我厌恶。“娘……是东辰没有找到更好的医师吗?还是您太痛苦了…无法坚持下去了…”他的泪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溢出来过,小时候被人打,被人骂贱种,他都不怕,他都不哭。因为他直到忍一忍就可以为娘亲治病,而娘每次都会抱抱他,然后给他讲仙人的故事。

        “遥远的东海上,有一个以玉为树,金作宫殿,开满四时鲜花的仙人之地。他们会脚踩着星星,在空中飞来飞去……你看那颗……”

        娘的音容相貌仿若还历历在目,可他却无法具体的想起她的长相了。大概是后来她的病不能让人探视,他们之间反而有了距离。

        “砰!”季东辰右拳猛地砸地,然后无力地松开。“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握着金步摇的手上都是用力过紧勒出的青痕,他却像感受不到痛苦一样,“这步摇作生辰礼……人都走了,还能有什么用?!!”话音一落,这名贵的发饰就像废物一样被他狠狠扔了出去。

        步摇啪的砸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去,在地上滚了一道,上面的莺鸟已然有些变形。

        “来人!”眼见灵堂里的灯油有些不够,季东辰高声唤道。

        外面的小厮不情不愿的进来,走路有些拖沓,室内着实光亮不够,他提着油盏,一个没注意,一脚踩在了地上的步摇上,“啊!”小厮惊呼一声,脚下一打滑,竟是整个人朝正中的棺材倒去!更糟糕的是,他手忙脚乱间居然把那薄棺的盖子给推开了!!

        “你!!!”季东辰腾地站起,他往前一步,使劲拨开那摔趴了的小厮。“你这是大不敬!!”可还没等他张口继续怒斥这不长眼的小厮,这家伙就惊地往后腾腾退了几步,手指着棺材颤颤巍巍地尖声喊了起来。

        “没有……没有!!”

        季东辰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望去,这一望,他不知是屋内太过昏暗,还是烛火太过晃眼。这一望,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棺材里是具无头女尸。

        确切的说,是具干瘪的,仿若被什么给吸干只见皮骨的。

        无头女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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