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在这个场合看见那个身影已不是一次两次。

        美好皮囊下的腌臜向来不动声色，近日来的巡查所示堪堪黑色世界的冰山一角。

        但就算如此，依然有一处的存在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的。

        深陷的看台爆发出喝彩，数不清的肢体与高抬的手臂，那涌动的黑雾在呼喊着幸运儿的名字。人头攒动，天人与武士不分你我，贪婪地分食吞咽这胜利的果实。

        仿佛撕扯着粘腻又湿润的血肉，空气腥涩而焦灼但又充斥着尖锐的兴奋。

        名为炼狱关的游乐场，肾上腺素的盛宴。

        这里上演的，是真正的厮杀。

        冲田隐在人群中，青涩的面庞光影斑驳，鲜红的瞳孔看不出喜怒。

        小哥新来的吧，看着眼生啊。旁边戴眼镜的天人向他搭话。

        看起来有些木楞的白痴背地里也会来这种地方，真是毫不意外啊。冲田在心里嗤笑一声，面上不显。啊，新来的。他回道，没有分给对方一丝注意。台上那个是谁？

        “啊，那就是炼狱关的新晋红人，名字叫蛇，不过大家都习惯喊他王蛇。出场不是很多，你别看他那么点大，但是超强的啊！”

        台上扭曲立着的身姿，在这硕大的舞台上显得格外渺小。在对面肌肉健硕到可以说得上可怖的天人的对比下更是单薄的可怜。

        嘲讽催促与质疑，观众席的恶意向着他涌去，像是要用言语将他吞没。

        “哈，不识货。我说小哥啊，你就看好喽！”

        自然是听见了看台上的声浪。嗤笑一声，身边的天人发出混杂着些许沾沾自喜的义愤填膺。

        王蛇啊，咀嚼着这名字，冲田不动声色将场上尽收眼底。

        那人头套将头颈包裹严实，灰绿的高领破旧衣衫，似乎有些不太合身的紧绷着。

        拮据的袖口露出一截带有细碎疤痕的白皙手臂，手上虚虚握着一柄尖头长棍。他弯腰向下垂着头，连带双臂都毫无生气的向下僵直着。

        场景莫名诡异，对面天人把玩铁棒带起的尘土拂过衣角，名为蛇的男人依然维持着歪歪斜斜的站姿。

        多年的习武早已使冲田学会了不再以貌取人。

        但确实，全是破绽。

        对面肌肉狰狞的天人咆哮着，挥舞着粗壮的铁棒朝我冲来。

        眼看着就要挨上一记猛击…

        屏息，我抬手抵挡。不愧是体量巨大的天人，一触之下虎口震的发麻，脚下不由被向后推动，脚跟堆起一层薄土。并不打算与他硬刚力气，我干脆松开武器，就此后撤。他力道未尽，挥舞的铁棒连带着我的长棍砸在地面，甚至留了个坑。

        瞅准机会，踩着并未抬起的铁棍，我一蹬高高跃起，越过他的头顶在空中转身，朝着视线盲区扑去。那天人也不是盖的，看似笨重但反应毫不含糊，他迅速转身。本该落在后颈的攻击，堪堪留在上臂。指尖没入，粗粝坚硬的皮肤质感同肌肉一起反抗着我的指甲。滑腻鲜血与充斥甲缝的错位痛感稍微缓解了些胸口的郁气。但是不够，还不够！

        金属光泽的长棍被震脱手，后退两步的蛇直接丢弃了武器。下沉，然后起跳，踩着狰狞铁棍。他在空中灵活转身从身后落下，借着重力十指成爪插入手臂。

        顺着鼓胀的血管割裂，霎时喷涌的血液轻轻染红了衣衫的一角。

        似是被鲜血激怒，蓝色天人的攻击混乱起来。

        血量看似可怖，然而对于这种体量的怪物并不算什么，冲田看得明白，但是这份猩红着实点燃了场子。

        缠斗毫无意义，不过是白白耗费体力。这次好歹还算是个值得的对象，我便松了松掌控。身形压低，从腰间抽出爪刀，我快乐地向天人冲去。仗着绘画留下对肌肉的记忆，熟练地使用特殊材质的刃拆解皮肉。指甲抠进血肉，身下的天人愤怒地攻击着，撕扯着想将我甩下去。鲜血滑腻，攥住的肌肉从掌心溜走，我下意识的想上嘴，结果面具磕了上去。

        暂时撤退，稍微动了动四肢，沐浴着在空气中沾染了凉意的腥腻颜色，呼出口热气，全身的肌肉都仿佛在畅快地悲鸣。

        画面突然加快了。

        乱舞着铁棒，天人狂吼着。男人不知从哪里拔出短刃再度与他纠缠在一起。

        全是不必要的动作，甚至谈不上作战技巧，更像是全凭本能的撕扯着，为了攻击不管不顾的把自己送到锤下。

        手断了，腿断了，这些都未能影响到他，拖着残破肢体，像是感觉不到痛般朝着敌手扑去。

        场面一派血肉模糊，不必说，来这里看的可不就是这些。

        就像散发出醉人甘甜的腐烂果实，那从战场爆发的狂躁热意在空气中蔓延，无孔不入地渗入试探着，试图勾引众人大脑深处那有关堕落的信。

        战斗起来不分敌我，会和不知名武士胶着，也能反杀情况棘手的天人，团体战甚至会先清理掉队友。他仿佛是不死者，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下个月依然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场上。

        身边天人滔滔不绝，语气愈发高昂。呀，今天真是赚大发了！

        正是这不稳定的胜率，反而吸引着那群失去理智的赌徒为此一掷千金，全心全意的期待着最后一刻的精彩。

        猛的一下，烟尘四起。一个愣神间，胜负已定。

        冲田感受着这有形的进犯，刚才的一刹，好像爆发了什么他所无法感知的具象意义。

        蓝色的巨人维持着挥下的姿势，不可置信得瞳孔紧缩。胸口赫然是被撕扯开的黑洞。

        不知到底源自于谁，灰绿衣衫甚至面具所带的发丝丝丝缕缕，被浸染得已然分不出原来颜色。

        王蛇高举着攥住了什么，手指收紧，只听哧的一声，红色的热液沿着手心滴落。

        面具狰狞不分悲喜，他甩手将干瘪扭曲的肌肉扔在地下。

        背后天人的尸体抽动着轰然倒塌，砸的舞台都仿佛震颤几番。

        观众席仿佛被这一下震住了，猛然地寂静着。随即爆发出最强的喝彩。

        怪物。

        嘴角咧得有些生疼，冲田强行咽下血液中奔腾的战意。

        不可以，他在心底重复着。真选组的身份与职责有时也是一种束缚，他不由攥紧了身侧的佩刀。

        这里牵扯甚广且还未查明，不能因为一时的战意给近藤局长添麻烦。

        说起自由人。

        他想到了什么。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炼狱关牵扯到的可不只是幕府高层。其实也并不指望万事屋真的可以搞定一切，但是毫无牵扯的身份多少都方便太多，要是能搅浑这池脏水，在不牵扯真选组的情况下逼出幕后主使就再好不过。

        但敌人不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只搞杂鱼什么也触不到。

        巷口，蹲坐在垒起的天人之上，冲田的脑海再次浮现出那个灰绿衣袍的影子，神出鬼没的新人。

        烦人的家伙自身后出现，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场子这么大自然不可能每个都逮捕归案，但是那个人，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抓住。

        同时，炼狱关内又一场毕。

        聚光灯下，幸存的王者戴着名为真蛇的能面孤立舞台中央。

        “胜者，王——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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