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折磨

徽音一路跑出了离梦之地，靠在一棵大树上不住的喘气，她是真的生气。

        她自己以为和穆卿至少是朋友了，即便自己有错，也不至于到了不可饶恕的地步吧，况且，这些日子他从没来找过她，她以为他是默许的，如今为何这般怪罪于她。

        她心里酸酸的，眼睛也是酸酸的，甚至鼻子都跟着酸了起来，她努力忍着不肯哭出来，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为这种人不值得”。

        想走却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万般纠结无法排解，只是站在那里，不肯再挪一步。

        她回头，望着已经看不见的地方，心中隐隐作疼，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她用手扶住胸口，想去安慰那颗受伤的心，手掌却触到一个四方的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她叠起来妥帖收好的《白首太玄经》。

        她拿着那羊皮卷看了又看，咬牙又往回跑。

        既然以后没必要再见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当面还给她，这样以后没有什么羁绊了，自己也不用觉得欠他的。

        重新折返回慕卿门外，她竟有点不敢再进去了，毕竟他刚才那般暴怒，此番再进去，不知他又该说什么样的话羞辱自己呢？

        本来想着把《白首太玄经》放在她房门口就走，却在走近门口后，听到里面传来压抑且痛苦的呻吟。她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猛地推开了门，门内情景着实吓了她一跳。

        慕卿跪着趴在地上，抱头正发出痛苦的声音。

        “慕卿你怎么了？”她上前扶起他，关切又害怕的询问，可抬起脸的慕卿吓的她跌到地上，甚至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那张脸布满了黑气，扭曲的有些可怕，一双眼睛血红一片，此刻正像个恶魔一样盯着徽音。

        “你怎么……呃？”

        话没说完，一双大手就扼住了她的脖颈，那双手原本白皙修长，如今青筋暴起，力道大的仿佛要立刻掐断她的颈椎骨。

        她被巨大的力量撞到了墙上，大手越来越用力的把她举了起来，直到脚尖触不到地面了，她已经不能呼吸，双手使劲拍打他扼住自己脖颈的手，血红的双眼近在眼前，里面倒映出了徽音渐渐胀红的脸。

        “慕卿，你快醒醒啊？”她努力的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穆青痛苦扭曲的脸，一遍一遍轻声叫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原本的意识。

        在她将要昏过去的最后一刻，慕卿眼神中终于有一丝清明闪现，扼住她脖颈的手有了一丝的松动，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开来，双脚终于站在了地上，她捂着脖颈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慕卿依旧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双手紧紧的捂住头，徽音不忍他如此，一掌劈在他后颈处，然后他慢慢的倒了下去。

        昏迷中穆卿依旧很是痛苦的样子，身体不住痉挛，脸上冷汗一层一层渗了出来，显然痛苦到了极致。

        徽音喘息了片刻，然后到他身边先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左手握住他的手掌往他体内慢慢的渡进自己的真气，真气一入他体内便如石沉大海一般，徽音不放弃，持续缓缓渡入，这是她能想到唯一办法了。

        终于，慢慢的，他脸上的黑气退了下去，人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只是依旧昏迷着。

        徽音这才撤回了自己的手，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丹田的真气几乎要被抽空了，她把他放在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终于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面前又是那张俊美的脸，只是今日比往常多了几分苍白。

        “你没事了吗？”她一开口，便发现喉咙像被火烧过一样疼痛，手不自觉的向脖颈摸去。

        “疼吗？”穆卿温柔的语气里带了些责备，“你不是有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万一我要是控制不住，你就…”他止住，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他那时醒过来，一眼便看见她躺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脖子上的指痕触目惊心，那一刻，他几乎认定是他发病失手杀死了她。

        他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了，手心一片湿润，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才能去探了探她的鼻息，直到探到了微弱的呼吸，他才再次瘫坐回了地上。

        他真的害怕了，怕像当年那样失手杀了人。

        他扶她起来，让她躺回床上，本想渡些真气助她醒来，一探却发现她的丹田几乎被抽空了，他愣住了，看着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失了神。

        “你不是怕你师傅担心吗？错过了昨晚，你又走不了了知道吗？”

        “我还有东西没有还给你。”

        徽音从怀里掏出叠的整齐的那本《白首太玄经》递给了慕卿。

        “幸亏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小很低，可慕卿听得清清楚楚，四目相望，他心里有股热流涌过四肢百骸，熨帖的很舒服。

        突然，他食指在徽音眉间弹了一下道：“我看你是傻的没边了，那么多真气渡给我你不要命了。”

        “我不是怕你死了吗？”说完她反而觉得有点委屈，昨夜惊心的一幕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惊心动魄。

        “你说那些话还非要让我走，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今夜会如此吗？”徽音认真的看着他俊秀的脸。

        慕卿嗤笑：“没想到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以内纯良的人！你想太多了，我都不知道昨夜会如此。”

        他虽是依旧漫不经心的笑着，可徽音就觉得他眉间眼角的忧伤浓的化不开来。

        她真的很想要了解他的一切，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如昨夜那般痛苦癫狂，她伸出手指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昨夜，到底怎么了？”

        “心魔而已。”

        “所以你才被困在这个结界里吗？”

        徽音直直看着她，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他也不闪不避，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

        “区区结界，岂能困住我，是我自己不想离开罢了！我厌恶那些凡尘俗世，也看不惯天上那些沽名钓誉自命清高的众仙，待在这里很好，让我很自在。”

        他站起身来，负手逆光而立，声音清冷的仿佛是在说他人的事情。

        “那时我年轻气盛，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后因愧疚滋生心魔，索性就在这里了修行，无奈神仙寿命太长，一眼看不到尽头，无非是日复一日罢了此残生罢了。”

        两人长久的静默，慕卿似是跟着思绪回到了那久远的时候，而徽音却是心里震撼久久难平。

        那般傲慢自负又无理的人，究竟是犯了怎样让自己愧疚的错误，要在这里孤独寂寞里赔上自己原本光风霁月的一生啊？

        这样漫长的一生怕是让人很绝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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