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众口铄金

众口铄金，以讹传讹，是流言蜚语最可怕的力量，短短两天之内，外面的人已经把公孙洛熙传扬的似狐妖转世，就是个祸国殃民，霍乱江山的妖女。

        也不知宫里头的这些消息怎么聚流传到了宫外头去，如今别说是宫里头，就是宫外头的帝都百姓，也是开始人心惶惶。

        于第三日夜里，天将异火，帝都百姓多处遭受火灾，有的房屋被毁，有的烧伤烧残，有的甚至丢掉了性命。

        百姓被毁家园统共上百户，致伤致残者六十余人，死亡人数，已经十余人。

        第四日，帝都，发生百姓暴乱。

        芳菲苑。

        前院满院的梧桐树，虽然被银装素裹了起来，但也别有一番风情，就是只有树无花，配上单调素雅的殿宇，看起来，有些甚是寂寥。

        今儿个这一向清寂的芳菲苑前，站了无数翘首以盼的莺莺燕燕，看起来，倒是成了一派独特的风景线。

        可惜的是，这些莺莺燕燕看起来，似乎都带着病态，不是捂嘴咳嗽，容色灰白，就是连站都站不稳了，需要左右两个宫女给搀扶着。

        殿门大开，有个衣着光鲜的，略有年纪的宫女踱步出来。

        有人眼尖，立马凑上前去，“欣柔姑娘，淓妃娘娘可起了？”

        宫女欣柔端着有礼的姿态给这些大清早就在外候着吹冷风的妃嫔们，福了福，“娘娘已经起了，请各位娘娘小主进去。”

        “多谢欣柔姑娘，有劳姑娘了。”

        都是主子们，却个个儿都待欣柔这么个宫女很客气。

        一众妃嫔雀跃着激动着，鱼贯入了芳菲苑的主殿。

        甫一入得殿内，得见端坐在殿中主位上的淓妃，一众妃嫔宛若一只只花蝴蝶，扑簌簌的跪了一地。

        “娘娘，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娘——”

        几乎是异口同声，她们放声痛起来。

        淓妃清涟的目光，一一在跪地的那群妃嫔脸上身上扫过，目光渐凝。

        靡音宫。

        画影掩不住喜色的提裙小跑着回了宫。

        还没见到人呢，就已经远远听到了她清脆的呼喊声，“娘娘，娘娘——”

        光听她的语气，就知她的心情定然不错，情绪很是高昂。

        内殿里，楚娇娥将宫女们新摘来的梅枝，替换着玉瓶里已然枯萎掉的那几枝旧梅。

        听到殿外传来的画影声音，楚娇娥红唇轻勾，看着手中从瓶中抽出的旧梅，素指轻抚梅枝。

        梅枝其实还很新，看不出干枯的模样，只是梅枝上的那朵朵红梅，已经枯萎发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真是更古不变的名理呐……”她意味不明的懒懒叹了一声。

        “娘娘！”进得内殿，画影已经气喘吁吁，眼睛却很明亮，“兰庭那位，怕是要完了！”

        兰庭那位给予的侮辱和伤害，是一并的新仇旧恨，画影提及时，难免已经有掩藏不住了的幸灾乐祸。

        “又忘了本宫是怎么教你的了？”楚娇娥淡淡瞥了她一眼。

        画影立时蔫了下去，低下头，但还是忍不住的咬着唇角扬起笑，“是，是娘娘。”

        楚娇娥收回目光，随手将旧梅丢弃在一旁，将那几枝新梅拾起，“外头都进行到何种地步了？”

        “回娘娘，淓妃娘娘，又去了静思台了。”画影又忍不住雀跃的回道。

        “静贵妃一向不是鲁莽之人，就算淓妃去找了她又如何，她也未必会出手，看来，又出了别的变故了，对么。”挑挑选选了片刻，楚娇娥把最中意的一枝红梅，当先插进了玉瓶中。

        “娘娘英明！”画影已难掩激动之喜色，“您可不知道，淓妃在静思台外等候了个把时辰，静思台的人都不让入内的，后来有个小太监进了静思台，也不晓得是传递了什么消息，静思台的人就让淓妃进去了。”

        干咽了口唾沫，画影又继续说起来，“还是奴婢在回宫的途中才得知，原来啊，是帝都的百姓发生了暴乱了，那些百姓也是胆大包天的紧，不是在皇城前吵着要抗议，就是成群结队的跑到各部京都衙门里大闹，这不，那些各部的京官儿们啊，全都去了御书房外跪求面见陛下，联名上书要求废黜熙夫人呢！”

        说到后面的画影，简直就是唾沫横飞了。

        “呵，到底是舍得下手了。”楚娇娥轻笑一声。

        她顺手捞起了桌上的金剪子，将插好的梅枝进行起了修剪，“瞧瞧，这花多美呐，可横生了这多余的枝节，一样还是要剪掉的，不是。”

        画影转眸看向白玉瓶中插好的那几枝红梅，眸光掠起一层涟漪，“娘娘说的是。”

        *

        兰庭。

        “陛下，陛下！”熙夫人不管不顾，冲上前去一把从后抱住了皇帝的后腰。

        脸颊贴在这个男人的背脊上，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她眼中热泪夺眶而出，“连陛下都不相信妾身了吗？妾身如何怎么可能会谋害陛下，怎么可能会呢？陛下难道您不知道妾身是有多喜……”

        “朕自然是相信爱妃的，可是爱妃啊，你知道现在的御书房外跪了多少朝廷大臣，知道承寰宫外又有多少宫妃在哭求，知道皇城之外又有多少百姓，都要朕废了你么？”嬴稷没有回头，声音透着疲惫和深深的无奈。

        “可是、可是您是陛下，您是皇上啊……”公孙洛熙仰起泪脸，望着眼前男人高大的背影。

        她感觉到了来自这个男人身体的瞬间僵硬，清晰看到了男人偏过来的侧脸上，那陡然染上的自嘲与讥诮。

        “但是，也正因为，我是皇上啊，洛熙。”嬴稷发出一声轻笑。

        公孙洛熙一滞，因为他的这番话，也因为，她这才想起来的，他这番话背后的寓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自称，也是第一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

        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看到这样一个卑微的，甚至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万丈光芒之后的九五之尊。

        是啊，一国之君，本应该万人之上，本应该站在云端睥睨天下，本应该手掌天下权，掌控天下所有人生死。

        是受人尊敬，甚至应该敬畏的存在。

        可她面前这个也是身为一国帝王的男人呢？

        似乎那些至高无上的东西都与他无甚关系，甚至，连他自己的生死，都未必是掌控在他自己的手里。

        何其窝囊，何其悲哀的一国之君？

        她是公孙洛熙，是公孙家的掌上明珠，是公孙家受过特殊调教，特地送进宫，特地，送到这个窝囊的一国之君的公孙家三小姐。

        他的处境，他周身的局势，她岂有不知？

        连她自己来到他身边的目的，都是……

        “洛熙，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那个能力保护好你，”嬴稷打破这一时的沉寂，抬手用力的扯开了公孙洛熙箍在自己腰间的双手。

        “呵，我这般连自己喜爱的女子都保不住的一国之君，根本不配得到你，你，就恨我吧……”扯唇一笑，他用力别过脸去，怕自己不舍不忍，闭上眼睛，大步流星的走了。

        他步伐很是沉重，如同敲击在晨钟上的鼓锤。

        敲打的公孙洛熙心头沉痛，“陛下，陛下……”

        她赤着脚，提着儒裙，面庞带泪去追，却在眼看就要追到之际，被宫门前的守卫，给硬生生的拦截了下来。

        她只得抓着推搡着拦在她面前的兵器，踮起脚，撕心裂肺的呼喊，“陛下，陛下——”

        望着男人头也不回的，渐行渐远而去的背影，手中握住的兵器，凉透的不止是她的双掌，还有她的心。

        公孙洛熙颓然倒地。

        老嬷嬷追了上来，紧张的去搀扶公孙洛熙，“娘娘，娘娘您快起来，您身子本就不好，地上凉，是要着凉的。”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公孙洛熙一把抓住了老嬷嬷的手臂，含泪的目光，祈求的望向老嬷嬷，“嬷嬷我该怎么办？陛下他不要我了，陛下不要我了啊……”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再度从她眼角滚落。

        嬷嬷一脸心疼的为她拭泪，“小姐，你还有老夫人啊，事情闹得这么大，老夫人不可能不管你的，你不要忘了，你到底还是公孙家的三小姐，你是从公孙家送入宫里的小姐啊。”

        公孙洛熙绝望的眼睛里，终于有曙光破出，“对，对，我是公孙洛熙，我是公孙家的三小姐……”

        纵然上回祖母来信说了不管她了，可到底也只是说的气话罢了，她是公孙家出来的人，与公孙家那就是连在一起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是祖母从小就教她的，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了。

        走出兰庭后的嬴稷，脸上瞬间褪却那些深情的，伤情的神色，面上取而代之的是无情与冷漠。

        弓着身，小跑着紧随其后的贵喜公公，压低声音在侧，“陛下，柳嫔在承寰宫前晕倒了，容妃娘娘的老父，扬言若您不还给容妃娘娘一个公道，他老人家就要撞死在御书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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