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刺杀

柳江二人走进户部时，钱征已经被困在椅子上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块破布。

        “呦，钱大人真是好兴致，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儿溜达。”

        柳杜衡笑盈盈地伸手拽出塞着钱征口中的布，钱征咽了几下口水，破口大骂。

        “你们锦衣卫什么意思，我不过路过此地，你们便把我抓来绑了，怎么，自己的案子审不出来，便要胡乱抓人定罪吗！”

        柳杜衡大笑几声，连说不敢。“大人这话说的，我们锦衣卫为圣上办事，自然谨慎些，大人这样说话，难道是在暗示圣上不裁决公正，私心偏颇么。”

        柳杜衡眼神忽然凌厉，虽然嘴角还带着笑，但也不由得让人害怕些许。

        江户见柳杜衡抱着刀的样子，不由得觉得这人好像确实像个风流潇洒的浪荡刀客。

        钱征被噎了几句，心有不快，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柳杜衡，心里焦躁地想着该如何脱身。

        柳杜衡哼笑，转身问那锦衣卫事情经过。

        此锦衣卫是名小旗，今夜他负责把守一个小偏门。可只是站了一会儿，他便突然感觉腹部不适，急冲冲地去了茅房。可走至半道，他忽然想起忘记找人替他守门，只好忍着又跑了回去，正好看见钱征架了梯子在墙上往里爬。小旗当机立断，腹痛也忘了，直接挥刀砍断木梯，钱征便摔了下来。

        柳杜衡欣慰地拍了拍小旗的肩，“兄弟，你是好样的，明日去院里领总旗的牌子吧。”

        江户上前，意味不明地笑道，“钱大人真是神通广大，怎么，连在锦衣卫内竟然也有熟人。”

        经此话提醒，那小旗这才想起，今夜所用吃食同其他兄弟一样，怎么会无缘无故只有自己中了招呢，看来真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起送饭之人好似十分面声，他立刻报告给了柳杜衡。

        柳杜衡点点头，伸手叫了张端过来，贴近他耳边嘱咐了些什么，张端领了命，急忙跑出去了。

        那小旗砍断木梯后就叫人来把钱征绑了，还未对他搜身。于是柳杜衡上前摸了摸钱征的衣物，意外地发现他竟穿了三四件外衣，而此时却正值夏日，这实在有些蹊跷。

        “钱大人穿这么多啊，不热么。”柳杜衡边说边扯下钱征的衣带，希望能找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可翻来翻去，柳杜衡只翻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钱袋来。

        柳杜衡将钱袋打开，里面除了几个铜板与几两碎银子外什么都没有。柳杜衡尴尬极了，拿着钱袋也不是，还给钱征也不是。

        钱征见状不屑地笑了笑，语气轻蔑，“怎么，你们锦衣卫连这点钱都没见过吗，眼睛都直了，柳大人。”

        柳杜衡忍耐着闭眼深吸一口气，看向江户，希望他能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

        江户还穿着夜行衣，为了防止钱征认出还带了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细长上挑，盯着钱袋，若有所思。

        这一切都不对劲。钱征费了这么大力气，居然什么都没带，那他为了什么，就为了看看户部的屋院的样子？不可能。他一个工部的人，到底为何偷偷摸摸来户部。

        工部……工部……

        一个念头在江户脑海中闪过，他掏出怀中从杨孜家拿出的百工图纸书，举至钱征面前，道，“你可认识这个？”

        钱征的眼中一闪慌乱，随后立即恢复平静，说着不认识。但江户看到了他眼神中那瞬间的变化。

        江户勾起嘴角，“谢了，钱大人。”

        江户冲柳杜衡点点头，柳杜衡立刻会意，吩咐几个锦衣卫将钱征看管起来，转头离去。

        “你的声音好熟悉。是了，你回来了。”江户抬脚欲走，却听钱征阴狠着说道。

        江户并不打算理会他，正准备离开，身旁的柳杜衡却突然转身返了回去，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布重新塞进了钱征嘴里。

        钱征大惊失色，“呜呜”叫着以表不满，柳杜衡邪笑着，贴着钱征轻声说了什么，只见钱征脸色一变，似惊恐似仇恨，双眼瞪着柳杜衡，看着他走至江户身旁，拽着他的衣袖一起离去了。

        ·

        “你跟他说了什么？”前厅内，江户接过柳杜衡提来递来的茶杯，吹了吹，道。

        柳杜衡一想起钱征那样子便有些想笑，摇摇头说没什么。

        江户也猜出大抵是一些说出去就要他的命之类的威胁的话，笑而不语，喝了口茶。见柳杜衡又开始擦刀，便调笑道，“你这刀一天不出鞘一回，却要擦百十来遍，也太讲究了。”

        柳杜衡不说话，抚着那刀，目光不似看物，而似看人。

        “为何叫小花？”

        柳杜衡闻言顿了顿动作，想了片刻，道，“小时候养了只小母猫，叫小花，我特别喜欢，后来村里来了公猫，一下就把小花的魂勾走了，跟着它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再也没回来？”

        柳杜衡将刀举起至眼前，一寸一寸的看着，眼神似有伤感。

        “后来怀着孕回来了，生了一窝小崽，可惜没一个活的，小花也很伤心，没过多久就死了。”

        江户“啊”了一声，没成想是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柳杜衡，只僵硬地拍了拍他，“节哀节哀，猫死不能复生。”

        “你可真不会安慰人。”柳杜衡装作嫌弃的样子撇嘴，将刀小心收了起来。

        “在这待了还未有半月，马上整个京都的人都要知道你回来了，你要怎么办。”

        正是，可张太傅一案始终未明，即使陈勘昭告天下江户回来是因为杨孜指明要他查案，也依旧无法堵住悠悠众口，江户也永远不能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留在朝堂。此事无解，江户也不知该如何。

        而且说来惭愧，江户虽生于武官世家，但并不会武。若是哪朝一日遇了险，也实在难以保全自己。

        柳杜衡见他面色忧愁，握住他的手，“算了，你只管查你的，我保护你的安全。”

        柳杜衡眼睛明亮闪烁，江户一时看出了神，未反应过来，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我……困了，要去睡了。”江户抽回手，迅速起身。“柳杜衡。”

        柳杜衡抬起头，望向江户。

        江户别别扭扭，抿着嘴似有话说，柳杜衡见江户老是不说，便问，“怎么了江兄。”

        “先前是我看错了。”

        “你这人，也还是不错的。”

        柳杜衡没想到江户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愣住了没搭上话，等回过神来，江户早已走远了。

        ·

        次日，两人用过早饭，拿出那本百工图纸书翻阅起来。

        此书大概有两三百页，每张上面都画着各种机关样式，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注解之类的文字。两人对这种东西皆没有兴趣，一边觉得干枯乏味，一边还要硬着头铺继续看，一炷香后，柳杜衡首先败下阵来，头“哐”地一声倒在桌上睡着了。

        江户翻了个白眼，用力将柳杜衡压着的书拽出来，狠狠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柳杜衡惊醒，羞愧的咧了咧嘴角，抱怨道，“实在不是我不用心，是我真的不看不懂啊。”

        江户虽然气愤，但也深感同意。在他看来，这每一页的图都画的一模一样，实在不知何处有蹊跷。

        “若是有个能看懂的人在这儿就好了。”江户靠着木椅，伸手揉了揉眼睛。

        此话倒是提醒了柳杜衡。

        两年前柳杜衡曾在街上救过一人，如今就在工部述职。柳杜衡欣喜若狂，立刻携着书和江户奔向工部。

        此人名叫李沃，如今为营缮清吏司主事，见了柳杜衡，他先行了礼，知晓柳江二人的来意后，便一口答应了。

        “若不是柳大人为我找回了包袱，我现在如今也不会在这里任职。”

        李沃仔细翻阅了这本图纸，上面画的都是寻常房屋内部结构，但每页都不是一整个房屋，反而更像是从一整个结构上裁出来的一小块。

        “那这些全都不是来自一个结构吗？”江户追问道。

        李沃摇摇头，面露疑惑，“下官也觉得奇怪，这些图纸画得太过零碎，有的看着只是普通房屋样式，有的却根本看不出来是一块结构，”主事冲二人作了揖，面露愧疚，“还请两位再给下官一些时间。”

        目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由于此图纸是杨孜案的重大线索，柳杜衡替李沃告了假，带他回自己家中继续研究。

        ·

        是夜，李沃翻看着图纸，柳杜衡在旁边昏昏欲睡，江户起身去泡了茶，顺便为柳杜衡盖上一条薄毯。

        柳杜衡睡得轻，江户刚把毯子盖在他身上他便醒了。他揉揉眼，迷迷糊糊道了谢。江户微笑，递给他一盏茶。

        “我看你还是去外头吹吹风清醒一下吧。这里我在就行。”

        柳杜衡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喝了茶便出去了。

        “这是什么？”江户指着随手翻开的那一页问道。

        那图上画的不是机关结构，而是一朵芍药花，以金色的墨描着，十分奇异。

        李沃也凑了过来，看了半响，说不出所以然。

        两人正讨论图纸，丝毫未感觉背后门口处阴冷骇人，有人悄悄提着刀靠近。

        李沃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那黑衣人挥起刀正要向下砍，李沃大惊，喊着“小心”，将江户一把推至旁边，自己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黑衣人一刀砍在了桌上，刀尖冲着百工图纸书，江户想到这人定是为了图纸而来，便奋力起身，抢下图纸，跑至窗边将图纸撇出窗外。

        黑衣人看着江户，歪着头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睛，将刀从桌上拔起，提着刀一步一步向窗边走去。

        江户并不是临时起意跑去窗边。柳杜衡在窗边放置了一个长形木匣，看样子里面装着的应是刀或剑一般长度的物件。江户用身体做掩，偷偷打开木匣，准备找寻时机，一举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在跳窗捡图纸和杀了江户之间抉择了两秒，当机立断提起刀，冲向江户。

        江户用力闭上眼，拿出木匣里的东西，向前奋力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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