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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我是个土生土长的燕州人,但不得不承认,靖州无论是秩序,还是风俗,都比燕州要强上许多。我说的强上许多,倒也不是说它的律例或传统就比燕州好,而是靖州百姓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谦让知礼,持重淡然,确实让人不得不感叹这座百年城池的厚重底蕴。
如今这庙会虽喧嚣热闹,人山人海,但却不拥不挤,井然有序,好像那些个规定律例,并非写在法典上生硬的条文,而是活在每个人身体中的血液。
靖州还有一点好。
那就是权贵虽多,但特权却少,除了沈王室以外,其他百官重臣或是朝中红人,不论你是谁,不论你身居何职,想要吃吃喝喝就跟老百姓一样预约排队。
哎~富庶又安稳,战乱不及民...难怪这几百年间,大梁各州的人们都对靖州五城趋之若鹜,心驰神往。
想到这,我再次对那位将靖州推向巅峰的昭齐郡主,钦佩不已。沈昭齐在病逝的那一刻,若是想到过她拼尽全力守护的地方,会是这样的一番锦绣盛世,心中该是欣慰的。
“有些人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儿?”
白小秋严肃地敲了敲桌面,“赵姑娘的解释说明呢?是不是可以开始呢?”
二傻子和袁浩一左一右扣住我的手臂,我瞪了袁浩一眼,狗腿子般的袁浩只有在白小秋面前才能看到!我又瞪了二傻子一眼,他俨然忘了谁才是救他出囹圄的恩人!
“谢观!这儿!!!”
我的双手被他俩钳着,只得朝着刚上楼来的谢观狂挥头。
白小秋横了他一眼,“你可真会挑时候。”
谢观笑而不语,将一碗打包的糯米圆子递给我,又将一碗打包的酸甜凉粉递给白小秋。
“哇!谢观你真好!”
我喜滋滋地吃了起来,昨天从那小黑猫嘴里抢过来的圆子吃得人意犹未尽,今儿正好补回来了。
“为嘛没有葡萄干?”白小秋颇有些不满。
“我去给你买!”
袁浩倏地站了起来,一溜烟就飞奔下了楼。
“啧啧啧啧!”
我看着袁浩的背影,忍不住地感叹,“瞧瞧!瞧瞧!人对你多好!”
白小秋又横了我一眼,甚是烦闷地鼓捣着凉粉,吓得我又缩了回去。
白小秋肯定是来葵水了!!
脾气这么暴躁…
我要包容她。
我闷头吃圆子,直到二傻子凑过来低声道,“听说今儿下朝后,袁丞相和刑部主司杨辽见了一面。”
“所以呢?”
所以白小秋的葵水就来了?
“你白痴啊!那杨家小姐和袁浩年龄相仿,你觉得他们是聊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白小秋极其恼怒拍案而起,手中勺子顷刻被震碎,“聊什么!!!”
二傻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欠揍模样,“废话,自然是袁杨两家的婚事了。”
我猛地在下面踩了他一脚,低吼,“你丫给我闭嘴成吗?”
“我为什么要闭嘴?这靖州城都传开了,又不是我一个,啊”
我重重地“按摩”他的脚丫子,眼中射出一把刀子!
“葡萄干来咯!”
袁浩大汗淋漓地提着一包葡萄干跑来,白小秋低着头看着那葡萄干许久,下一秒便全扔了出去。
一颗颗软糯壮实,酸甜可口的葡萄干撒了一地,我的心在滴血!
白小秋好像是真生气了,脸色差到极点。
“滚!”
袁浩看着脚边的那些葡萄干,一言不发。
“我让你滚,听不懂吗!?”
我听不下去了,将冲上前的白小秋拉了回来,“过分了啊!”
袁浩蹲下身,将葡萄干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在桌上。
“滚啊!我让你滚啊!”
白小秋一袖将那些葡萄干挥在袁浩的脸上,力道夹带猛势。
“袁浩!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焦急扯了扯他,却见他只是沉默不语。
“二傻子!”我疯狂向他使眼色,他却光顾吃茶并不理我,我又看了看谢观,见他也是不知所措,想来如今也只能靠我自己。
白小秋一顿脾气,让整个宝玉阁的目光全都落在我们几个身上。
“那个…咱们叫东西吃吧!袁浩好不容易预约上呢!我可是听说靖州城北街那边的鬼屋可好玩了!只要顺利从那鬼屋里走出来就能赢礼品呢!”
我又“按摩”了一下二傻子的脚丫,疼得他赶紧认怂劝道,“你们这僵持着,人家后面排队的可怎么办?对吧,这大过节的!”
我也陪着笑脸,“对对对,咱们先叫东西吃嘛!”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
白小秋推开我,不顾周围目光,直接一巴掌甩在袁浩脸上,“我白小秋要嫁也是嫁一个斩将杀敌,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才不是一个只会对家里言听计从的懦夫!!!你爹看不上我这刁蛮性子,我爷爷还看不上你这个妾侍生的庶出之子了!!”
我一惊,来不及思考她的话,便吓得赶紧从身后抱住她,“小秋!小秋!你这是干什么!”
二傻子也将袁浩拉远,“我说,你要不先撤?”
袁浩的脸被白小秋扇出了一个五指印,过了许久才失笑道,“你说得对,我一个庶子如何配得上你。”
我一愣。
这次我算是听明白了。
但却丝毫不曾想过,袁浩…他竟是袁家的庶子。
因为不止靖州五城,整个大梁二十四州都有庶出之子不得入朝为官的规矩。
燕州亦是如此。
袁浩侧脸一笑,寥落至极,“我真是疯了才会让你这般践踏尊严。”
“袁浩!袁浩!”我见他转身就走,想着这可不行,这接下来就是冷战,分手,一刀两断的节奏啊!
我急得一个箭步就要冲出去拦住他,谁知被桌角绊了下,整个人就栽了过去!
然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你是高估了我的力气,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重量?”
阴阴阳阳的语气,顿时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起来。”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幽幽从他嘴里飘出,空气中立马就多了几分讨厌的气息。
我愤怒抬眼看向面前的人,真是奇了怪了!哪都能撞见!
“二嫂!袁浩和小秋这是怎么了?”
沈婴一句话,让我瞬间想起自己还有要事!
“人呢人呢人呢!”
二傻子白了我一眼,“走了。”
我迅速趴在二楼围栏上,却见袁浩白小秋各自朝着不同方向扬长而去。
“完了完了!”
“哎哎哎!谢观去追了!”二傻子把我薅住,指了指白小秋后面的人,”你跑去了又能干嘛?“
“我!我去劝架啊我!”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就去劝架!?!”
二傻子把我按在椅子上,“相信我吧,这两人迟早有这么一劫的。”
“三弟三弟!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袁浩不会真的要娶那杨玥心吧!”
沈婴为难地看了看沈誉和一旁我从未见过的公子,“大哥二哥要不...”
大哥?!
莫非他就是那晚在飞鸾公主宫苑里伤情驻足的楚恒公子?
我惊奇地看着那楚恒公子,清眉淡眸,温然和煦,心中不禁感叹,都是兄弟,这个看起来可比沈誉那厮顺眼多了。
只见他朝沈婴浅浅一笑,“我是无妨。”
倒是沈誉,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幽冷地撇了我一眼,“尚作将就。”
将就!?
他还尚作将就起来了?!
这是我们的位子好嘛!!!
沈誉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坐上我靠边的位置。
“喂喂喂,这是我的位置!”我咆哮道。
“写你姓了?”
“......”
“刻你名了?”
“......”
沈誉自顾自地倒茶,喝到一半,似觉味道不对,眉头一皱,“以后茶叶少放三片。”
“是是是!”
我扭头,竟才发现宝玉阁的掌柜的,还有一众轻装侍卫不知何时守候在一旁。
“二嫂二嫂!坐这坐这!”
沈婴嘻嘻笑笑地将我拉到对面的窗位,罢了!便当卖三弟一个面子好了。
“二嫂,你还没见过我大哥吧!这位是我大哥楚恒公子沈棠。”
“楚恒公子有礼。”我向沈棠俯身行礼,他也向我颔首回礼,“长绵公主有礼。”
我瞧着他面熟,便问道,“哎?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一笑,“昨日在拂兰殿,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难怪呢!
昨日净想着找拂兰殿讨回公道,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方才袁浩说,楚恒公子和袁佩大哥去廖城办事了?”
沈棠颔首,“是。”
“不知是何事?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这个人吧!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大约只剩讲义气这个优点了。
“一点私事,已经解决,多谢公主。”
我看着眼前温文儒雅,淡然素净的公子,才觉得说书人那句“生子当如沈楚恒”的话绝非过誉之辞,这样的人,就该与云巅锦绣为伴,沧海湖光为邻,就该是踏遍朝歌,看遍烟霞的啊!
“掌柜的,就这些了。”
“殿下稍等!小的马上着人去准备!”
在我一番认亲识友,义薄云天的时候,沈誉竟然已经将菜点完了。
“我还没点呢!”
我眼睁睁看着掌柜的消失在来来往往之中,心中冒火,但鉴于得顾及着其他人的面子,我还是选择忍气吞声。
毕竟目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三弟,快跟我说说,袁浩白小秋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可以,二嫂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沈婴深呼一口气,“就前几日,杨家小姐出城去庙里求签,在半山腰被山匪给绑了,恰好袁浩从那经过,救了杨家小姐,谁知那杨家小姐被袁浩找到的时候,差点被人染指,衣衫被撕得破烂不堪,被袁浩瞧见了,这不,事就来了吗。”
我听得云里雾里,“等会!你这说得是什么跟什么啊?”
二傻子无奈地扶额叹气,“燕州人都跟你一样脑子少根筋吗?”
“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三弟他自己说话不清不楚的!”
“哎哟我的好二嫂,我说的这么清楚,你怎么还不明白!”沈婴凑近,在我耳旁低声解释道,“袁浩看了那杨家小姐的肌肤,若是不娶她,你让杨家小姐有何面目见人?”
我气得要死,拍着桌子就吼道,“看了人家肌肤,就要娶人家!这算哪门子道理!我在燕州不知道看过多少男子的肌肤了!难不成我还要一个个地嫁了?!”
我说完,沈婴沈棠一愣,二傻子扶额擦汗,沈誉也目光一僵。
“真想装着不认识你!”二傻子挡着自个的脸将我按下,“你以为都跟你们燕州民风那么开放似的啊?”
“那袁浩怎么说!”
“他当然不愿意啊!可袁丞相和杨大人本身就有意结亲,如今刚好有这么个契机,还不趁热打铁。”
哎哟呵!我这暴脾气!
“不行不行!我要去帮他们!”
“你可消停会吧!现如今,你帮不上任何忙啦!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二傻子给我倒了杯茶,我猛地喝了下去,平息怒火。
“呵...”
我正气得慌,对面却冷不丁扬起一声惬意的嘲笑。
“二哥笑什么呢?”
沈誉叹笑摇首,“我笑方才十二皇子的一句话,似乎说的并不怎么恰当。”
“是吗?还请兰照世子赐教。”
沈誉颇有性味地喝了口茶,轻浅的目光却看向窗外,不紧不慢地道,“脑子缺根筋的前提该是,得先有个脑子。”
“......”
“......”
“......”
我的肝儿!
好疼!!
我捂着我的肝儿,大口大口缓气,“我,我,我,”
“红烧狮子头,辣子鸡丁,剁椒鱼头,香辣蟹虾,油泼辣子面!您请好勒!”
估计是我怕砸坏了他们店,小二大约是挑着时辰来的,挑了个我正下定决心准备跟他拼了的时候。
“哇哇哇!二嫂!二哥点的这可都是你喜欢的咧!”
我垂眼瞟了瞟,顿时气消了一半,还真是!
沈誉这厮除了嘴巴恶毒了些,为人还是很厚道的嘛!
“殿下,小的这就给您打包外带。”
“等等等等!”我赶紧拦住那掌柜的,“掌柜的!我们不外带!我们就在这吃的!”
掌柜的笑着解释,“贵人弄错了,这是给殿下的猫儿准备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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