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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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的眼睛呢？是不是因为你才瞎的？你究竟不想让我看见什么？”文清河怒斥道。
在这些年里，沐沐第一次见文清河发如此大的脾气，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文清河，于是又沉默了下来。
但文清河讨厌这种沉默，十分讨厌！因为一旦周围人沉默，他便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像是孤身一人独立于绝壁悬崖之边。
“沐沐姐！为什么你不说话？”文清河怒喝道。
就在此时，远处的树下走出一满头白发，身躯佝偻的老翁，咋一看正是当初大都城外客栈之中的那位。
“这个问题我能回答你。”老翁冲着文清河大喊道。
步履有些艰难走到了两人身旁，不过说起来，这看似艰难的步履，却行动的十分之快，来到两人身旁仅是一瞬时。
“很奇怪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眼睛瞎了，是因为她掩藏什么秘密。”老翁在文清河面前缓缓说道。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在我们这些修行之人看来不足一提，不过对于一个平凡人来说，就有些惊奇了。”老翁干黄枯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文清河若有所思，问道：“修行之人？难不成沐沐姐也是修行之人。”
“噗！”
老翁噗嗤一笑，饶有兴趣的看着文清河道：“不然呢？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我是怎么活过来的？”文清河喃喃自语，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一片荒芜的山岭之中，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满脸是尸虫，躺在小溪边上的一块青石上，身旁站着一人，正是沐沐。
接着画面中，沐沐拿出一把刀子，划破了的手臂，一股绿色的鲜血流出，随后沐沐将伤口按在文清河的嘴边，让绿色血液尽数流入文清河口中。
此时文清河身上的尸虫一片一片的迅速死去，就像吃了毒药一般，眨眼的功夫，文清河身上的尸虫便死光了。
文清河本想继续往下看，老翁却突然拍了他一掌，使得脑海里的画面瞬间消逝。
“看到了了吧？要不是你这位姐姐，你早就死了，啧啧啧！”老翁大笑，笑声显得有些鬼魅。
文清河见过刚才的画面，心生疑惑，对沐沐问道：“这不是东临乱军？可之前的记忆是怎么回事？我……”
文清河不敢多想，只觉得越想越烦，加上上一次在临川古道中那似梦似幻般的经历，文清河脑袋里顿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自己的记忆被修改过。
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修改一个人的记忆，是神仙吗？还是鬼魅？文清河不得而知。
虽然老翁与文清河将气氛弄得十分紧张，但是沐沐眼睛里的神色依旧是一尘不变，那双眼睛就像毫不在乎。
沐沐听了老翁的一席话，语气有些愤怒，说道：“你来干什么！当年不是告诉过你，别再打这孩子的主意，快滚！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老翁脸色变得阴沉，指着沐沐说道：“当年你口口声声说他不是天命！可你为什么还如此护着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精血为其重生。”
“在那之后你处处提防外人，躲到一个边境小城隐居，幻化出替身保护这孩子，这一切你能不能说出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啊！”
老翁顿了顿，指着森林深处继续说道：“我想你早就看出这是一个阵法，前方就是这阵法的中心，敢不敢与我通往！如果这次你能全身而退，我便对天起誓，不再为难这个孩子。”
说完话老翁便朝着森林深处走去，一边走着，一边高声喊道：“阵法的中心就在东临镇废墟的上方，想知道真相就跟着我来。”
文清河听见老翁的话，脚步不由自主的便跟了上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吸引着他，不知道是老翁的异术，还是心中那颗一直想知道真相的心。
沐沐看着文清河朝着森林深处走去，轻叹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三人相继从森林走进了岛屿中心的那一片平地之中——
平地之上一片翠绿，到处都生长着一两尺高的青草，如同是草原。
在草地之上有着一些裂刀断戟和营帐的残骸，赫然一片战后的场景，只是少了硝烟。
一些生长得比较浅的草堆里还可以看见死者的骸骨，至于那些断骨早已被野草遮蔽，从面上是看不见的。
这些东西文清河自然不知道，但沐沐却看得一目了然——这便是所谓的东临镇。
说是为镇，其实应该称呼为东临军营才更为恰当，因为这里实在是看不出小镇的模样。
老翁走到草丛之中，瞧着这些几乎快有自己高的野草，心中一阵厌烦，怒斥道：“太当视线了！烧掉！烧掉！全部烧掉！”
他瘦如骨柴的手臂一挥，一团火焰飞出，势如破竹般向着前方的草地焚去。
偌大的平地被这样一烧转眼之间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就连周围森林都险些烧了起来。
这一下硝烟也有了，地面上那些被遮蔽的骸骨也露了出来。
平地上的骸骨数不胜数，一眼望去就像地狱一样，骨头堆积如潮水，忽高忽低，涌动感充斥着视觉，就像是在向着三人涌来。
“十万大军没想到就这么死在这里，可惜了，不过……”老翁喃喃自语，“真是可笑！以为弄些杂兵就可以改变天命吗？当真无知。”
“请吧。”老翁对沐沐说道，“前方就是阵法中心。”
沐沐看着地面上的骸骨，停留在原地，轻哼一声，对老翁说道：“煞气十足，这恐怕是一个死阵。”
“死阵又如何？你难道不敢吗？”老翁轻蔑的一笑。
“敢！”沐沐凄凉的一笑，那双淡漠的眼睛却依旧是原样。
“你的眼睛马上就会恢复，记忆也会逐渐恢复，我之所以改了你的记忆，是希望你能与世无争的过完一生，对不起。”沐沐将右手食指按在文清河眉心，随即文清河胸口一张绿色的桑叶飞出，融入了沐沐的身体之中。
桑叶离身之后，文清河便感觉身子一软，变得有些无力，可同样的，脑海之中仿佛多了什么，思维变得更加清晰了。
记忆中那消失往事，现在也能回忆起大概的经过……
原来文清河之所以叫文清河，是因为他是宋国文家之后，文安国的独子，八年前主战派与主和派发生政变，父亲文安国担心文清河母子受害，便让一剑客保护母子二人远走他乡，在途径白岩河域时遇到了山匪，母子二人被劫走。
剑客一路紧追，想从山匪手中夺回母子二人，可途中却因为一场意外，将山匪跟丢，至此母子二人不知去向。
再之后，便是文清河之前在遇见陶治的城中做的那一个怪梦。
抱着昏迷的孩子的人正是自己的母亲，而那个昏迷的孩子也就是自己，还有那个从母亲手中抢走文清河的人……
回忆到这里，文清河感觉恍然大悟，急忙睁开眼睛，死死盯着老翁。
他虽然容颜以老，可那双眼睛变不了，显然面前的这位老翁便是当初抢走自己，间接的害死母亲的人。
“是你！”文清河惊怒道，“是你策划的一切！我明白了，一直想害死我的人就是你！”
老翁听到文清河的话，脸上挂着笑容，说道：“你说错了，我并不想杀你，杀了一个天命，苍天就会诞生出另一个天命，唯有将天命掌控，才可逆反天命！”
文清河一怔，突然之间想起了那个一直关爱自己的沐沐，不论她有没有什么目的，可她毕竟从未伤害过自己。
“沐沐姐！”文清河望着硝烟弥漫的平地之中的女子。
远远一看，她还是那么年轻，不对，应该说她根本没有变老，与自己八年前初见时是同样的模样。
文清河不禁有些疑惑，喃喃自语道：“她怎么没有变老？”
沐沐转身看了一眼文清河，脸蛋依旧是清丽动人，可下一刻，天空中雷云一起，一道闪电落下，直直地落在了沐沐身上。
沐沐的清丽动人的脸就像陶瓷面具一般的裂开，露出了一块泛着青光的木头。
“啊！”文清河吓了一大跳，手脚无措地跌倒在地上。
老翁见状乃大笑，“哈哈哈！害怕了吧？这就是在你身边待了八年的怪物，我一直拿她没办法，多亏了你，我现在终于能解决她了！”
“怪物！怪物！”文清河大喊道，不敢睁眼去看沐沐。
轰隆！
又是数道闪电落下，沐沐的身体破碎开来，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一个木雕。
这个木雕和常人无异，雕刻得十分精致，口鼻眼耳像极了真人。
“你也害怕我吗？”木雕开口说道，“可是我等了你这么久，每一世都在等，不论你待我如何，我从没有半句怨言。”
木雕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我只是一具木傀儡，一件替代品，可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讨厌我？”
文清河此刻内心已经崩溃，根本无暇思考木雕所说的话，随口应付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怪物！”
“怪物……”木雕喃喃自语，“怪物、怪物……对啊，我是一个怪物。”
“呀！”木雕身下一震带着一片碎石朝着文清河与老翁袭来。
老翁见状，手臂一挥，引来了三道雷霆落到木雕身上，随即木雕的身体有三处便开始燃烧了起来。
木雕没有因为身上燃烧的火焰而停下脚步，怒喝道：“我是怪物！怪物怎么会疼呢？”
“可是怪物也会死！”老翁冷哼一声，手臂一挥，天空之中的雷云聚集，海岛上狂风大作，大地开裂。
一股无名怪力将木雕狠狠地向裂缝中压去，紧接着泥土中又窜出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藤，缠住了木雕的身子，将木雕向着缝隙里拽。
海岸处的空中，苏铃儿站在风灵鸟背上注视着海岛之中发生的一切，看到这山崩地裂的场面，不由得唏嘘了一声。
轰！
一道如同撑天之柱般的雷霆落下，只听得木雕传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声，身影在雷光之中迅速消逝。
雷柱整个注入缝隙之中，接着缝隙迅速合拢，虽然在地面上已经看不见雷光，但仍然能听见大地之下巨大的轰鸣声。
轰隆隆！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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