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谬论

　　戚如花竟然没有跟着戚长生和云少卿他们走，而是留了下来。见到她的时候，陆小玖并不意外。她做这么多事，不就想对付自己吗？

　　二人互知底细，也就不必做作。一开口，便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她误将她认成了千面狐狸，陆小玖也不打算澄清。不管她是谁都好，总之，戚如花想打云少卿的主意，没门。

　　戚如花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哪一点比眼前这人差？论家世，相貌，武功，她不输于她任何一点。她也曾想过要放弃，只是听到云少卿惧内传闻的时候，又忍不住燃起熊熊的妒火。

　　就算得不到他，她也不会让陆小玖好过。她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云少卿刚走不过一两天，她就三番五次来找茬。若不是曲小风在，二人恐怕早打起来了。

　　戚如花无事生非，就是要逼她出手。只要她出手，她就能拆穿她是陆小玖的事实。再加上她用如此精妙的易容术改变容貌，她千面狐狸的身份就暴露无疑了。

　　陆小玖险些控制不住情绪，中了她的诡计。这个戚如花，真是可恨。

　　她说她勾引云少卿，这就算了，她自己的相公，勾引一下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还说她勾引长孙绰。

　　长孙绰的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知道的人不少。提起长孙绰，陆小玖就控制不住，想一下咬断戚如花的脖子。她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与长孙绰如何如何。

　　戚如花是拿准了她的死穴，一再挑弄，陆小玖在出手的前一刻，曲小风以仙风俊逸身姿降临，用极度不屑的口吻说她堂堂武林盟主的二小姐，居然挖空心思抢人家的夫婿，隔壁王大娘家的丑女儿也没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嫁。

　　陆小玖也是气糊涂了，长孙绰是她的死穴没错，但戚家二小姐的脸面也是她的死穴啊。你点我一下，我点你一下，大不了，同归于尽。

　　戚如花很识实务，一见他来，马上就走。但他一走，她又马上出现。为了摆脱她，陆小玖只好忍气吞声地跟着曲小风。

　　曲小风一脸坦然，领着她四处招摇过市。陆小玖则是一脸苦瓜相，万恶的戚如花。再这样下去，她真会忍不住像拍苍蝇一样一掌拍死她的。

　　秦老爷子的病突然好转，可以说是一日千里。曲小风把它归结于上天庇佑，陆小玖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又说不上来。

　　秦老爷子好转，她也挺高兴，这位老爷子虽然古板，但侠名在外，这样的好人，不得善终确是令人唏嘘。而且，更重要的是再过不久，她就可以走了。

　　在云少卿离开的第二天，她就打算走了。只是形势所迫，戚长生留下的高手像盯贼一样盯着她，再加上一个神出鬼没的戚二小姐，她一个半残状态的人，确不可能从她手下逃出升天。

　　还得靠着曲小风才行。

　　不过，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她早就打探好了路线，偷偷命人做了准备。只待敌人一时大意，她就能逃，到时候鱼入河，龙入海，她们到哪找她去？

　　只是曲小风，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咱们这样整日在秦家白吃白喝，也不是个事啊。”陆小玖好言问他。

　　“再等等吧，秦老爷子的病，说不定会反复。”

　　“我怎么瞧着不像是要反复的样子啊？昨儿他不都能起身了吗？”

　　“就你那半吊子的医术，懂些个什么？”

　　如此三四次，陆小玖觉得他是准备在秦家蹭吃蹭喝一辈子了。只是，她一定要走。昨天戚如花已经从恶言恶语相激，直接上升到刀剑相加了。当然，是趁着没人的时候。

　　她还了两招，觉得虽她伤不了自己，还手也太过吃力，此时她落于下风，傻子才跟她打。等将来她解了毒，一定把她打得每日三省吾身，要她认识到这时的她是多么年少荒唐，无耻下流。

　　“曲神医……”陆小玖再一次站到他面前。

　　“你放心，再过十几二十日，待秦老爷子完全康复了，咱们就走。”曲小风竟没有一丝不耐烦，她可是问都问烦了。

　　“哦，阿初来信说她受伤了，既然如此，咱们到时再去看她。”

　　“哈，我想起来了，我刚替秦老爷子诊断过，不会再反复，咱们马上就走。”

　　东西都没收拾，曲小风说反正不值钱，扔了重买。辞都没告，他说是怕秦家向他报恩，他施恩不望报。马车也没要，直接牵了两匹马，说是马车太闷。

　　闷你个头。陆小玖拽住他，你瞧本姑娘这样能骑马吗？“要不你给我解毒吧，解了毒我就能骑了。咱们也好早一点看到阿初不是？”

　　“那你慢慢来，我先走一步。”翻身上马，疾驰离去。

　　得，还是一样的引人怀疑。早知如此，她干嘛非等着他？一开始她就能自己走。真是自作孽。

　　陆小玖实在忍不了路途颠簸，出门找了辆马车，往京城方向驶去。阿初现在就在那里。她受没受伤她不清楚，说她受了伤就是为了逼曲小风离开。他果然一听说她受伤，马上就走，只是连她都撇下了。他对阿初的情义真是没得比。

　　阿初的信上说画没拿到。她向来不服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肯写信告诉她换不了画，想来遇到了什么麻烦。阿初是为了她才去冒险的，她怎么能做事不理呢？

　　马车行驶大半日，想来曲小风已经走出七八十里了吧？她却只走了二十来里，哎，慢慢走吧，总有一天能到的。

　　马车忽地一惊，探头出去一看，好像她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那个本该在七八十里之外的曲小风竟然出现在她面前。另有两个什么东西向她砸过来。

　　“一瓶迷药，无色无味，可迷人三个时辰不醒。一瓶解药，可压制你体内毒性七日。还有，戚二小姐那里，我替你给她下了毒，没个七八日解不了。她虽然想将你碎尸万断，也是将来的事了。你自求多福吧。”

　　陆小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用他半吊子的轻功飞走了。曲小风，你这人，对人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不好意思呢？脸红什么？脸皮这么薄，怎么追阿初啊？

　　不过，戚如花虽动不了，她还有那些手下呢，个个武功不咋地，就是看着烦，影响吃饭的心情。吃不好饭，她就心情更不好。

　　早知道真该去找两个高手过来保护自己。只是想想云家的弟子，还是算了。大家都是人，何必要因为自己的事，把别人陷入险境？

　　小三把原配逼得东躲西藏，天下怕只有她这独一人了吧？更何况那人还不是小三呢。

　　戚如花的动作还真快。中着毒呢，居然这么快就查清了她的行踪。追她的人也已经跟了上来。只是没有戚如花出手，她那些手下，要对付倒不怎么费力。毕竟不是真正的杀手。

　　他们一击不中，干脆远远地跟着，像苍蝇一样，赶不走，拍不死，净恶心你。

　　她知道他们是在等戚二小姐。七八日，她早甩掉他们了。跟踪她，想得美。她可是江湖人称……算了，江湖绰号这东西，她还真没有。

　　不过就算没有，那些个什么翻江龙过山虎之类的，她也不放在眼里。她放在眼里的唯有书生剑客。这才几天不见啊？又开始想他了。

　　陆小玖，你真没出息。她骂了自己一句，又一边快乐地想他，一边催促车夫往前赶路。

　　在说书的的嘴里，每一个侠客，必定会遇到被拦路抢劫的小姐。每一个小姐，总会遇到落难而有才的书生。可就是没人告诉她，她一个被小三追得满世界跑的原配，会遇到另一个被小三追得满世界跑的原配。

　　是不是该说一句相见恨晚呢？

　　看着满地的杀手，陆小玖擦了擦额头的汗，调息了好一会才抚平她有些急燥的内息。

　　一个车夫打扮的人，拿着刀对准那些杀手一刀一个，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奄奄一息，不过他显然没有放过任何一人的打算。

　　看着他们死前哀求的眼神，那被追杀的妇人都于心不忍了，他依然面色如常，仿佛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切菜一般。

　　陆小玖叹息一声，她也无能为力啊，谁让你们想要人家的命呢？死，也是罪有应得了。

　　“多谢夫人出手相救。”陆小玖还在哀婉叹息的时候，那被追杀的妇人携了自己身边仅有的一个车夫一个丫环向她道谢。

　　陆小玖摆了摆手，转身要上自己的马车，可是……

　　谁能告诉她车夫哪去了？

　　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了？还有没有男子汉气魄了？荒山野岭的，抛下她一个大肚子女人就这样走了？她要告官。

　　“不知夫人要去何处？”那妇人也是看到了她的窘境，虽然自己身边被人追杀，但怎么说她对自己有恩，放她一个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于心不忍。

　　“若是不嫌弃，可否容我载你一程。”

　　陆小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她觉得有危险，贸然相邀，太过堂突。毕竟杀她的人还有很多。“好。可我有一事，必须要告诉夫人你。其实，我身后也有不少人跟着。”

　　说完，朝身后一指，是已然依稀可闻的人声。三人的神经一下了紧张起来。陆小玖忍不住笑了，“不过正主不在，他们未必会如此快动手。而且，就算动手，也未必会迁怒于他人。”戚如花这人，虽然讨厌，到底是武林世家出身，不会仗势伤及他人，平日里对她凶神恶煞的时候，看到小孩子或是老人来了，都会主动住手，免得吓坏了他们。

　　陆小玖这一笑，原本紧张的气氛松驰下来，那妇人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显是觉得刚刚自己的表情太过紧张了。倒是那丫环，小脸一松，整个人像垮了一样，小手抚着胸口，“哎呀这位夫人，真是被你吓死了。”

　　那妇人眉头一蹙，小丫头立时察觉不妥，觉得自己的话好像有些责怪的意味，她怎么能责怪自己的救命恩人呢？不是陆小玖帮忙打倒这七八个刺客，她们早就被阎王请去喝茶了。赶紧埋下头，双腿一弯，跪到地上，“对不起，夫人。阿环不该这般没大没小的，请夫人恕罪。”

　　瞧她标准的跪地姿势，必然出身大户人家。云家的丫环也没她跪得好。也亏得没人把这如此没有人性的姿势带进云家，不然她在那里生活该有多别扭？

　　陆小玖习惯性地伸手去扶，刚碰到她的时候，她明显一愣，然后，像见鬼一样，往后猛退几步。陆小玖咬咬牙，又不是男女授受不亲，那么大反应干嘛？

　　自她嫁到云家之后，见多了那些所谓名门旺族，对这丫环的行为就见惯不怪了。

　　哪有下人要主子来扶的？据说有一位贵人，因为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丫环的手，觉得有失自己的身份，便命人将丫环的手砍了下来。

　　这个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但确有些森严的家族，是不允许下人僭越的。想来这叫阿环的小丫头受的便是这种教育。

　　“你叫阿环是吧？你很勇敢。”抬手示意她起来。

　　小丫环拜了一下，仍是没有起身。陆小玖无奈，只得使出狼外婆的招数。

　　杀手杀人，一般都不会孤注一掷。有的会有两个方案，一击不中，再行另一计划。若是对手很重要，或许有三五个也说不定。而被追杀的人以为击退了杀手一次两次，便疏忽大意，以为胜券在握。却不知真正的危险正在悄然靠近。所谓绝顶杀手，说的不是武功，而是人心。他们看透人心，算无遗策，才百击百中。

　　所以，真正历害的杀手，说不定武功并不如传闻的那般历害，但却一定长着一张让人无法防备的脸。

　　小丫头听完她的谬论，果然吓得不轻。跳起来扶住那夫人就往马车上走。见那男子不动，冲他叫道：“廷武，还不赶紧走。”

　　陆小玖也跟着上了马车，马车空间不大，但很舒适。就算逃难，她们也不忘了礼数。那夫人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坐椅下铺着极厚的软垫。而阿环则在门帘处坐着，手边备着茶壶点心等，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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