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霜铃宫阁主

　　当时微风细抚过一池新绿，在带来若有若无的荷花香气的时候，也带来了一阵沉默和刻意压低了的呼吸声。

　　俯首跪在地上的姑娘身形消瘦单薄，虽然是夏天只着了一件纱裙，加上此刻有微风吹拂带来凉意，但这位姑娘的单薄纱裙上，依旧渗透出了细密的汗，只是不知是累的还是害怕的。

　　苏雅的眼前敷着黑布，看不清此刻的状况，耳边只有被压低的呼吸声，压抑克制，恐惧慌张，各种交杂，这几种因素，很是成功地引起了苏雅内心的慌张。

　　鼻尖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莲子清香，暴露在外的雪白手指，似有似无地刮抚过一片柔软冰冷的衣角。

　　站在苏雅面前的男子，一袭锦白雪衣，身形修长雅致，温润的脸庞上噬着浅淡的笑，如这似有若无的荷花清香一样。

　　苏合衣垂眸，明灭的目光落在挡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身上，一手覆前，一手负后，温润莹白的骨节透着凉意。

　　在一阵压抑的沉默之后，负责教导苏雅的坊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毕竟是因为他下错了命令才导致苏雅的出错。

　　“宫主，这丫头不是有意冒犯的，请您见谅。”

　　苏合衣淡淡的一个眼神飘落过去，成功地让这位坊主闭上了嘴巴。

　　苏雅侧耳，这个细微的动作引起了苏合衣的注意，再次将目光落在苏雅身上的时候，这年轻人总算是看见苏雅后脑上敷着的黑布结子。

　　原来是被蒙住了眼睛。苏合衣轻轻阖上半眸，凉薄的唇瓣微启，

　　“无事。”

　　声音温润清雅，带着寒山之玉特有的质感和凉意，清清润润的，很是舒服。

　　但苏雅依旧不敢轻易起来，将头埋得更低，听见衣角布料摩擦的声音，那人带起一阵冷风，从苏雅的身侧擦身而过。

　　衣角飘起的有些凌厉，刮到了苏雅的手背。

　　画面停在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又要说上一两句。

　　“这苏合衣，当真是好深沉的心思。”

　　“此话何解？”

　　“苏合衣在当时以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著称，一举一动皆是君子风范，但是作为霜铃宫宫主，只是温润的性子可服不了众。

　　你看他对苏雅，苏雅冒犯他，向他请罪的时候，苏合衣虽然让她起来了，可这中间沉默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

　　让苏雅起来，体现了苏合衣温润的脾性，但是这沉默时间过长，却也让人捉摸不透苏合衣的心思，只能越发忌惮和惶恐。”

　　单单从苏雅摔在苏合衣面前，寒霜阁突现沉默死寂的氛围，就知道这位外界传闻的人如玉公子，可并不像表面那样看起来温润。

　　苏合衣就像是一块寒玉，秀致完美的表面看起来温润有礼，然而内里始终蕴藏着本质的冰寒和深可透骨的凉意。让人琢磨不透，越发惶恐。

　　只怕苏雅经此一遭之后，这平静的日子，就要就此改变了。

　　小仙君听了我长篇大论的解释说明，最后淡淡地总结了一句：苏合衣其人，三分温润，三分冷寂，四分淡漠。

　　话语言简意赅，我沉默了半晌，道：“你说的都对。”

　　轮回镜中的画面，时间万物倏忽过境，白云苍狗，总归是要带走点什么或者是带来点什么的，至于存在的长短，只取决于时间了。

　　而我之前的猜想果然得到了证实。

　　苏合衣意味不明的沉默就是这样改变了苏雅往后的生活。

　　在苏合衣离开之后，坊主极为惋惜和哀伤地将苏雅送到了乐坊里面。

　　比起乐姬，能够在苏合衣面前表演献舞的舞姬，才是寒霜阁众多名伎追求的目标。

　　能够一睹苏合衣温润绝世容颜不说，万一被这位陌上人如玉的公子看上，那才是莫大的荣幸。

　　而苏雅，是舞姬中跳舞跳的最好的一个，加上容颜在这些人当中属于上上之资，坊主对其的期望远远超过了其他的舞姬。

　　相比于那些从山下城中搜罗上来的美人，苏雅更让坊主放心，因为这姑娘在十岁起便进了寒霜阁。

　　不论资历，便是这从小在寒霜阁长大的情宜，也更加地让人放心。

　　“同你一起进来的姐妹，要不就是因为有非分之想被宫主赶了出去，要不就是被送了出去，如今只剩你一个人，你便在乐坊里安分地呆两年，等你年纪到了，我便将你放出去。”

　　坊主看着苏雅越发精致俏丽的眉眼，语气中充斥着惋惜。在将苏雅送进乐坊的时候，也彻底歇了自己一颗不安分的心。

　　苏雅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个人，寒霜阁中的人来来去去不知道换了几波，唯独苏雅一直还在，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原本还希望苏雅被宫主看上，自己也连带着沾点光，但是照着如今的情形来看，显然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呆在寒霜阁七年，献舞的次数也不少，偏偏入不了那人的眼，便说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如今只希望这姑娘可以余生安好，离了霜铃宫，找个好人家度过余生。

　　坊主一边叹息着苏雅倾世的容颜要这般隐藏埋葬，却也在安慰自己，比起这繁华似锦，美人万千的霜铃宫，或许离开才是一条好途径。

　　苏雅对于去乐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随遇而安的性子让她在寒霜阁的日子过得很是平和淡然，一直都没有什么改变。

　　因为沉默少言，即便被有心人找麻烦，也因为她的资历和平和的性子不了了之。

　　这姑娘，我暗自摇头，自然也清楚苏雅这性子并不是真的随遇而安，要不然，当初死后，也不会不愿意投胎转世，在人间徘徊了。

　　苏雅在乐坊呆了两年，精致的眉眼被时间磨合的越发沉静温和，眉宇之间沉淀了时光的岁月安好，这苏雅的身上，总是能找到一种平静淡然的感觉，很是舒服。

　　后来我曾猜想，苏合衣喜欢将苏雅带在身边，也是因为苏雅身上的这种让人觉得岁月静好的气质吧。

　　时隔两年之后再见苏合衣，这位当年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男子，在血雨腥风的浸染中显得越发内敛淡漠，而嘴角之上时刻挂着的那抹温和的似有若无的笑意，也变得越发的冷凝和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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