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华韶终篇

　　将一碗孟婆汤派给今日的最后一个魂灵之后，我扫了一眼奈何桥下，发现华韶和泽漆神君还没有说完话。

　　二人脸上的神情皆是出奇一致的平静，仿佛如今真的要对这件事情来个了结一样。

　　“你当真不愿意跟我走？”

　　泽漆神君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不怪我耳朵尖，而是这地府是在过于安静，仿佛是为了衬托着肃穆凝重的气氛，连那些投胎转世的魂灵都沉默地不发任何声响。

　　泽漆神君或许并不知道他的话已然被我听见。

　　再看一旁一边的小仙君，见我投过目光来，静静地和我对视了一秒。

　　你看，他也听见了。

　　孟婆婆则是没有兴趣在这里看这场仙凡的生离死别，缠绵不舍。

　　她在奈何桥上千千万万年，什么痴男怨女没有见过，什么缠绵悱恻的故事没有听过。

　　比起我这时不时就容易受到感慨和触动的算命师，孟婆婆的淡然心境，比我不知道高了多少个层次。

　　“这世间欲念万千，唯情之一字最为复杂，最容易碰，也最容易伤。”

　　孟婆婆摇着头感叹了一声，然后又看着我，

　　“木欧，我就先走了，人老了，熬不住夜。”

　　“孟婆婆慢走。”

　　“这碗孟婆汤，是留给那姑娘的。”

　　孟婆婆对我说到，将手中最后一碗孟婆汤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我有些诧异，孟婆婆看来早就预料到了什么。

　　“好。”

　　我如是回答。

　　她越过我走下了奈何桥，经过小仙君的时候，二人又简单地相互施了一礼。

　　奈何桥上走了孟婆婆，那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看了一眼那尚且还温凉的孟婆汤，终是忍不住看向了华韶那边。

　　泽漆神君刚刚那个问题，语气自带三分失落和期望。

　　他似乎还期盼着华韶回心转意，但是华韶却垂下了眸子，语气温凉。

　　“多谢泽漆神君厚爱，华韶凡人一个，担不得这份情意”

　　“韶宣和孟国的事情，我很抱歉。”

　　泽漆神君道，

　　华韶终于看了他一眼，正对上泽漆神君那双眼睛。

　　华韶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而后她便看见了站在奈何桥上的我，这才开口，

　　“时间不早了，泽漆神君请回吧。”

　　说完，华韶便朝着奈何桥这边走来，经过小仙君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给你。”

　　我将孟婆汤递给她。

　　华韶忍不住笑了一下，

　　“谢谢。”

　　“其实……你完全可以跟泽漆神君离开的，他是仙神，自然是有能力让你脱离凡胎，何必投胎转世，入轮回之苦。”

　　华韶喝孟婆汤之前，我忍不住说道。

　　“他的愧疚我已经收到了，道歉也是，你觉得，我该以什么身份，留在他身边？”

　　华韶并未回答我到问题，却是这样反问道。

　　我哑口无言。

　　“他如果只是因为对我愧疚想要留下我，我想，就不必了吧。”

　　华韶手指摩擦着盛装着孟婆汤碗的边缘。

　　那是一种颜色暗淡的砂碗，摸着会觉得很粗糙。

　　华韶道:“听说喝了这孟婆汤就可以忘却前尘往事，希望它有用。”

　　她喝了一口孟婆汤，忽然皱眉，而后很快面不改色地尽数喝下。

　　华韶走上奈何桥的时候，是孤身一个魂灵。

　　她并没有任何的留恋，这一点，从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提起过韶宣就可以看出。

　　我看见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其实在孟国韶宣历劫的整件事情当中，她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我看着手中华韶留给我到碗，上面还有一点汤汁。

　　我抿了一口，依旧是入口无味。

　　泽漆神君站在忘川河边很长的时间，目光落在奈何桥那头。

　　我知道他在目送华韶，但是华韶人已经走了，他再看也没有用。

　　而且，我看向奈何桥底下我的算命摊子，他要是不走，我就没办法收拾东西收摊了。

　　最后我只好求助地看了一眼小仙君。

　　果然小仙君懂我，他走向了失魂落魄的泽漆神君。

　　而我则是跟在他的后面，靠近了我的算命摊子。

　　小仙君不知道和泽漆神君说了一些什么，泽漆神君很快便离开了。

　　而我并不知道他离开了。

　　华韶雕刻的木偶还留在我到桌子上，一个很是精致栩栩如生的人偶，除了脸部尚且未雕刻明晰。

　　但还是能分辨出这个半成品的木偶，真实人物是谁。

　　“木欧。”

　　小仙君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我抓着木偶茫然转身。

　　“都收拾好了吗？”

　　我朝着他的身后看去，并未看见泽漆神君。

　　“泽漆已经离开了。”

　　小仙君看穿我的困惑，贴心地为我解疑。

　　我点点头，

　　“好了，我们回去吧。”

　　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将手中的木偶放在架子上，收好了两面锦旗，这才跟着小仙君一起离开。

　　奈何桥这边很快便安静了下来，空空旷旷，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地府众鬼这个时候都下班了，我和小仙君也走在了下班的路上。

　　黄泉路长而空旷，安安静静的，头顶上的笼灯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小仙君的影子投影在地上，扁扁长长的。

　　我低头看着他的影子移动，问道，

　　“阎罗大叔是没有答应泽漆神君的要求吗？泽漆神君竟然愿意放华韶离开。”

　　“不是。”

　　小仙君说话依旧言简意赅。

　　好在我跟他相处的时间还算长，能够理解他简短话语背后的意思。

　　小仙君去找泽漆神君和阎罗大叔的时候，想必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带走华韶这件事情。

　　所以小仙君和泽漆神君才会这么快回来。

　　只不过泽漆神君听到了华韶最后说的话而已。

　　原本执意想要带走华韶的念头也因为她的话松动了。

　　“若是泽漆神君能向华韶坦白自己的心意，再坚持一下，或许华韶就答应了呢。”

　　我说道，

　　小仙君听着我到这个假设，非要这个时候堵我一句，

　　“若是没有呢？”

　　我:“……”

　　我虽然对小仙君的反问有些埋怨，但是想到华韶那个没有刻出清晰人脸的木偶，也开始对自己的假设怀疑了起来。

　　我们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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