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2、姑妈祭日

　　她不明白这算不算自欺欺人，亦或是欺骗往生者。泪水还是掉了下来，落在衣服上，马上被衣服上的纤维吸收干净，无声无息，仿佛从未来过。

　　为了避免李娇骚扰引起慧珍怀疑，文凯特地将手机调成震动。果不其然，从祭典开始，他手机就来电了三次，在裤子口袋里抖个不停。好在调了静音，加上和尚念经。但他也不敢完全不回，万一李娇真跑去许家喝茶怎么办？

　　静宜在慧珍怀里折腾了两下，文凯说道：“可能是太靠近火盆热着她了，不然你抱出去走走吧。”

　　慧珍摇头，从文凯手里接过纸钱：“你抱她出去吧。”她想亲手给为姑妈做点事，总不能连烧个纸钱也是许家全程代劳吧？

　　此言一出，正合文凯心意。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哀伤的劝了慧珍几句，让她别太难过，保重自身什么的，然后抱着孩子出去了。

　　在姚家门口看热闹的不止孩童，还有七八个中年妇女。小孩们见久无人住的慧珍家突然这么热闹很是兴奋，妇女们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着什么。见文凯出来，她们一个个立即停止议论，尴尬地冲文凯笑了笑。

　　文凯亦笑着点头回应，用不着听，光看她们的神情便能猜到，一定是在说，祭典多隆重许家多大方之类的。文凯抱着孩子走近，对众人说道：“门口有矿泉水，各位婶娘拿点给孩子解解渴吧！”

　　“不了不了，我们还得下地干活呢！”有几个拉着孩子走了，另一个则拿了矿泉水才走。七八个大人外加五个孩子不一会儿就散了。文凯目送她们走远，嘴角泛起一抹得意又鄙视的笑容。

　　只是文凯没看到，在某间久无人住的破屋下还站着一个女人，她身形显瘦，齐肩短发，模样大概四十岁上下。见那群妇女散了，她便也悄悄从小路退走，消失不见。

　　大路的左边是民屋，右边是田地。时间是上午九点，日头渐热，十里无风。文凯抱着静宜缓步走在田野边上，此时还未到种早稻的季节，一眼望去，田里一片光秃秃的。偶有几方菜地，相隔的也很远，看不清种的是什么。远处的山上种着许多荔枝树，有两三个农民背着喷雾器正在喷农药。这里的人大多喜欢种荔枝、龙眼以及芒果，其他的果子很少见。有的人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都在村里侍弄庄稼果园，就盼着收成的时候能多卖点钱。

　　近处的沟渠里种着许多芋头，大大的叶子苍翠欲滴，上面还盛着露珠。

　　对于此番的祥和美景，文凯却全无心情观赏。掏出口袋的手机一看，三个电话五条短信全是李娇的。他烦躁的哼出一口气，短信看也没看就全删了，按下拨号键打了过去。

　　不待李娇开口，文凯便愤怒地将对方指责一通，“我不是说我在忙吗？你听不懂人话吗？要是被我老婆知道了怎么办？不是说好晚上去找你的吗！别再打来了！”文凯不想听她的声音，自顾自把话撂下就挂了电话，想了想，又从口袋掏出手机直接关机。

　　回去时丧仪公司的人已经把要烧的祭品全数搬到门口，慧珍站在三婶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大堆东西，三婶低着头，偷偷抹了好几把泪。这一大堆东西足足烧了半个小时，远远望去，火光熊熊。

　　花圈由丧仪公司的人负责拿，孩子文凯抱，慧珍徒步走在山路上，心中思绪万千。

　　她觉得自己很不孝，一年了，竟一次也没来看过姑妈。按照农村的习俗，人死后第一个清明节是不能来祭拜的。不光墓地周围，整条通去墓地的山路都很平坦，杂草被铲得干干净净，为防打滑，还特意铲了台阶。这就是有钱的好处，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她这二十七年来，亲身感受了没钱和有钱的千丈落差，心眼比谁都明朗。

　　直到中午十二点多祭典才完全收尾，整个姚家只剩文凯、慧珍、阿青和静宜。文凯和阿青忙着收拾东西，慧珍抱着孩子在屋子里打转。

　　许家下聘时送来的聘礼，也就是花瓶等值钱的摆件早已被搬回许家，现就放在许家客厅里。如今留在姚家的，大部分是姑妈在时她和姑妈省吃俭用一同挑选购买的。当初文凯说要搬回许家她是没异议的，毕竟放在这，也只有沾灰尘的份。东西是两个人的，放哪还不是一样。

　　屋子的景象一如往初，只是那个最牵挂自己的人，自己最牵挂的人，早已不在。看着满屋子陈旧的物什，样样件件都被姑妈用过无数次，每一件东西都承载着慧珍少女时地记忆。她心酸无比，莫名想哭。难道说，文凯给她的，终有一天都会拿回去？

　　拜祭的吃食除去拿回许家的，大部分给了三婶。一直等打扫完卫生他们才离去，时间来到下午的三点半。

　　文凯看着内视镜里慧珍哭肿的双眼，表情惆怅至极，安慰道：“别再难过了，姑妈也不想见你这样。”

　　慧珍沉默不语，经过集市时文凯又问：“你想吃什么，我们买点回去吧？”

　　“后备箱不是有吗，不买了。”再说了，她也没胃口吃。文凯挑挑眉两边嘴角无奈拉长，不再自讨没趣。

　　大老远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白色桑塔纳，起初文凯还在纳闷，这是谁的车子？怎么没见过？开近一看，这辆车少说也有开了两三年，部分地方已经掉漆了。近两年不断有新车上市，款式新颖空间大配件又高级，当下就是全新桑塔纳2000价值也就十八万上下，而眼前这辆，十万封顶。要是卖家好说话，砍砍价七八万拿下不是问题。

　　但…这到底谁的？许安宁的朋友？

　　刘妈眼尖，一看到文凯的车进了大门便忙使唤另一个仆人过来帮忙拿东西。

　　文凯前脚才踏进门就听见柴嫣然的说话声，抬头一看，额头上瞬间冒出细细冷汗。

　　那个坐在沙发上和柴嫣然闲聊的人不是李娇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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