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表白

这天是正月初三，民间送穷日。

        按山沟沟的习俗在年初三这天原则上是不可以走亲的，一般家庭在这天都会做大扫除，意味着把贫穷和霉运扫除出家门。

        旧时家家户户初一初二都不动扫把，专等初三这一天一次过打扫。后来日子过好了，也就没那么些顾忌，家里如果有孩子把地弄脏了，初一还是会清扫的，所以到了初三很多人也就是早上起来拿把扫把将屋前扫一扫，意思意思就是了。

        周家这一天一家子同样也是一大早起来，小辈七手八脚帮着煮了面吃早，然后就开始新一天的行程。

        他们这一天决定带着孩子一起去市里的森林公园游玩。

        年初二的时候三伯家带着新儿媳妇过来窜门，知道周家初三要去森林玩也意动，苏文怡一劝三伯就决定到时也一起出门。

        三家人老小一起坐满了三辆车。

        张喻的车上坐着：周吉、新婚的堂哥夫妇以及周林。

        周乐开着周嘉的商务车，坐着：朱佐芳、周一凡、苏文怡、三伯夫妇以及和周炎。

        周嘉开纪莳的车，上头坐着：纪莳、二舅、丁圆圆和茴茴。

        平时孩子要上学，放假的时候因为大人要上班或者要做生意，很少有这种一起出行的机会。

        孩子们对于出游都非常的兴奋，原本几个小的都要抢着和姐姐一起坐，但大人考虑到如果一车子都是小孩，尤其是周炎这种半大的皮小子，到时会闹得开车的人精神崩溃，所以就驳回了他们这种诉求。

        尽管这样，还是没有扫他们的兴，一路上心情飞扬，尤其是周乐和周炎同一车，用苏文怡的说法是耳朵都快被这两货吵聋了。

        原本朱佐芳是坐周乐副驾驶的，被吵得也晕头转向，还没出县城就换到周嘉车上，二舅去周乐车上。

        “太奶奶，您还晕车不啦？”丁圆圆去给她接了热水，看着她喝下，才问她。

        这时他们是在高速服务站里下车休息，因为朱佐芳晕车，周嘉不敢开太久，见服务站就停歇二十分钟，让老人下车换换空气。

        朱佐芳又往额头抹了些风油精，虽然精神还是有些恹，但脸色比刚从村里出来时好了很多，她说：“已经好多了，我就说不出来，每回出来都拖累大家。”

        “奶奶，您说这些做什么呢？以后圆圆还要带您上北京呢，您这时不练练坐车以后咋出门啊。”纪莳笑道。

        朱佐芳满脸慈爱地望着丁圆圆，“你们都是有心的，我这老身子怕是去不了咯，这在地上跑的四轮子开快些我都要晕，要换上那天上飞的，我不知得像什么样子。”

        丁圆圆：“太奶奶，我也没坐过飞机，但我听说就起飞和降落的时候会难受一点，不过不用怕，以后让我妈妈给您买头等仓，据说那贼贵但也贼稳。”

        茴茴也来一句：“贼稳，我也要坐。”

        童言无忌，逗得朱佐芳早已忘记晕车的事了。

        “奶奶，我在里头买了些橘子，他们说吃点橘子就不怕晕车。”周嘉提着一袋子橘子回来。

        纪莳给朱佐芳扒了一个，见茴茴也想吃，也给他扒了一个，要给丁圆圆扒，丁圆圆自己拿了两个放口袋里说自己等下再吃，纪莳又从中拿出来五个自个儿留着，然后把袋子递给周嘉，“奶奶也吃不了这么多，剩下的你给叔他们拿过去吃吧。”

        周嘉提着橘子到隔壁的休息椅去给大家分。

        张喻接过袋子扒拉一下问周嘉：“这里卖多少钱一斤啊？”

        “十三块。”

        苏文怡一听皱眉：“贵出油，家里几毛钱一斤都没人想吃，你还买这么多，我们自己都带有。”

        “家里带来的不是给老三和火火都吃了么？”周嘉说，“奶奶晕车，我想着给她吃点酸甜的，把那劲头压一压。”

        苏文怡一听是为老人买的，心里虽然还心疼钱，但也没再好说什么。

        张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对周嘉说：“大哥，家里带来的果子，我车上和纪莳车上都装有，老三和火火是不知道的，你们要吃让纪莳从后备箱拿给你们吃。”

        “嗯，知道了，那我先过去，到四十五分就出发。”周嘉说完就回旁边那边陪老人和孩子。

        苏文怡愁得不行：“也不知道当年怀老大时我吃的是什么药，怎么生出这么一根筋来。”

        周吉远远见这边有吃的，就过来拿了两个橘子，听言就笑，“妈您也太难伺候了，大哥性子稳您又嫌他一根筯，我和老三您又觉得太闹，您就是典型的双标家长，孩子总觉别家的好。”

        “有吃还堵不上你的嘴。”苏文怡瞪眼。

        周吉拿着橘子闪人。

        三伯母在旁边笑道：“我觉得老二这话也没说错，他婶你就知足吧，老大事业有成，现在又给你找了莳萝这么好的人，老二呢虽然运气上差那么一点，但夫妻也是好的，还有木木火火，一动一静，跟他们处着就跟看相声似的，老三呢，虽然现在还没长性子，但我见他这两年也比刚毕业那时好多了，懂事是迟早的事，你啊，就别那么高要求啦，人不是说知足常乐么，这话还是年轻的时候你教我的咧。”

        “嫂子，要说护短我还真比不上您，我就说他们这么一句，您还给我翻旧时。唉，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愁啊，虽然现在莳萝是答应和老大试试看，但只要一天他们没摆酒，我这心都不得安，总觉得我老大配不上莳萝这么好的姑娘，生怕有一天被别个优秀的抢走。”

        从周吉那里抢不到果子的周乐跑过来，也听了一耳朵，就插嘴道：“妈，您这什么思想？总是埋汰我大哥，我大哥差哪啦？还有摆酒就不离啦，前嫂子那酒还摆了三次，不照样离……好，我不说了，您把我打伤了，就没人载你们了哦……啊……”

        在隔壁休息区的纪莳看到周吉被苏文怡追打，碰了碰周嘉，“你要不要过去劝劝？”

        “不用，肯定又是老三嘴欠惹我妈生气了。”周嘉说。

        朱佐芳也眯着眼睛乐呵呵地看着远处空地上追打的人，“这老三一天天精神劲都使不完，真好。”

        “三叔为什么老是被奶奶打？”茴茴不解道。

        丁圆圆帮他擦嘴角的橘子汁，“那是你三叔不乖，你不要学他。”

        “嗯，姐姐，我要做乖小孩。”

        丁圆圆亲他一口，“茴茴真乖，姐姐最喜欢茴茴了！”

        对于两个小孩能和谐相处，纪莳看着就欢喜。

        周嘉看了看表，问朱佐芳：“奶奶，您现在还晕吗？不晕咱上车，前头不远咱就到地了，放下行李可以吃个饭歇完再去逛公园。”

        朱佐芳虽然很少出门游玩，但她也不糊涂，知道浪费过多的时间在路上，就会少了游玩的时间，于是她撑着椅抚手站了起来，说：“我换了你的车已经好多了，前头也不用特意再停，直接开过去吧。”

        “行，您注意着脚下。”周嘉上前去掺扶一把，又回头说，“我们上车吧。”

        纪莳左手牵着丁圆圆，右手牵着茴茴跟随。

        其他人见周嘉这趟人上车了，他们也各自上车跟着周嘉的车驶向目的地。

        他们赶得巧，下高速进市区的时候没有遇上出行高峰期，一直到景区酒店都非常顺畅。

        来之前他们原本计划在电话预订两个套间的，但套间刚好客满，于是他们改订三间标双和一间标单。

        三伯一家不跟他们住酒店，他们有亲戚在市区，下高速的时候他们直接把人送到对亲戚家里，再约好下午一起逛公园，第二天一起去市里其他景点逛逛，然后再一起回村。

        所以房间的分法就是：周乐和二舅以及周嘉一间；周一凡和苏文怡一间单间；周吉小家四口一间；纪莳带着老人和丁圆圆、茴茴住一间。

        “要不让茴茴睡我们这边。”分好房之后，其他人都回了房间，周嘉在纪莳的房间外跟她说话。

        他不忍心纪莳又要照顾老人，还要照顾孩子，想把茴茴带回去自己带着。

        纪莳从半开的房门看了一眼挨在一起玩手机的小两只，把门带上，对他说：“你们那边太挤了，让他在这边吧。”

        她刚才从他们房间经过进去瞅了一眼，周乐把两张床拼一起，三个大男人躺上去翻身的余地都少，再加个茴茴就更加挤了。

        纪莳伸手摸了摸他紧皱的眉头，笑道：“你怎么总像小老头儿似的。”

        周嘉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对不起。”好像总是让她受累。

        纪莳伸手拍了拍他，正想给他点别样的安抚，不经意看到了开着的门缝里那一高一矮的两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什么浓情都化为无奈，“你先回去吧，等会下楼吃饭过来喊我们一声。”

        周嘉有些舍不得分开，正欲亲过去，纪莳一手挡住他的嘴，提醒他：“孩子们在看。”

        周嘉回头，半掩的房门里看到跑得慢的小身影，他伸手将房门拉紧，低头去吸取幻想了千百遍的滋味……

        两人都三十好几的人，在公共场合也知道不合适，因此彼此也收敛着。

        “你先进去睡会，等会我来喊你。”周嘉说。

        纪莳点了点头，转身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周嘉靠在门外，又呆了一会儿才离开。

        午饭是在酒店点的菜，山城市森林公园酒店是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如果不看价格，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中午各自回房间休息了一个小时，到下午一点的时候周乐回市区接了三伯他们过来，一起去森林公园游玩。

        由于他们在森林公园酒店有消费记录，所以他们进园是无需额外购买门票的，除非进园后游玩部分项目，大部分项目是免费项目，也有一些是订房的时候酒店送了优待券，所以也同样免费。

        森林公园非常大，如果要一天游遍整个园区，必须借助园里的电力车。有些园区与园区之间走路就要花上几十分钟，再看表演项目什么的，一天时间确实是不怎么够用。

        但他们过来纯属是闲游，没打算玩遍整个园区。

        在公园门口免费扫码领了几份电子地图和纸质地图，初步的计划是带孩子们去先看动物，然后再去游乐园，晚上看表演。

        “妈妈，叔婆他们带太奶奶去水族馆看人鱼表演，我和茴茴跟二舅三舅他们去看羊驼和大象，呐这是摩天轮和环林小火车的票，那个太高了，我和茴茴不敢去，你和……你们去吧，别把票浪费了。”丁圆圆不知道从哪弄来四张门票塞给纪莳。

        “哎……”纪莳话还没出，丁圆圆就拉着茴茴一溜烟地跑了，这孩子。

        明眼人都看出来，这帮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无非是想给她和周嘉腾空间。

        “要去吗？”周嘉问。

        路都移到脚下了。

        纪莳耸了耸肩，说：“走吧，我长这么大还没坐过这么贵的玩意儿。”

        甚至她连游乐场都没进过几次，也就圆圆小的时候陪她进去玩过一些类似旋转木马和碰碰车之类的，那会儿圆圆还小，高空的项目也不够年龄玩。

        摩天轮在公园游乐场的中央位置，而环林小火车则在公园入门左侧上方。

        “想先坐哪个？”纪莳问周嘉。

        周嘉想了想说：“先坐小火车吧，这会儿不用怎么排队，晚些可能人多就坐不上了。”

        摩天轮有酒店消费特别通道，是无需排队等候就能玩的。

        纪莳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她就往左侧的候车室走去，周嘉跟在她身后。

        不远处的大榕树下，三大人四小孩子躲在大榕树下偷看两人的互动。

        “切，我早就预料做这些事没用的，我大哥那钢铁直男，肯定会不在外头对纪莳萝做什么的，有这个钱你们不如包个房把他们丢里头去，说不定还能干柴烈火啥的。”

        周吉捶了一把老三：“作死啊，孩子们都在呢，胡咧咧啥。”

        “他们又听不懂。”周乐抱头跑。

        张喻不想再听他们胡咧，就说：“我们别管大哥他们了，我们去看动物吧。”

        孩子们一票通过，反正跟踪那两个大人不如看动物有意思。

        “你们是一起的吗？”检票员问。

        纪莳点头：“是的，我们是一起的，麻烦给我们安排同一个车厢。”

        “嗯，稍等，下一班车马上到站。”

        像这种观光小火车，如果人不多时，都会以客人的意愿去作座位的安排，如果在人多的时候，就哪有空位就塞人进去，尤其是单人不可能保留单独车厢，闲时就可以。

        “请各位游客上车自动扣好安全带，在小火车行驶过程中请不要随意站立或者走动，谢谢大家的配合，祝旅途愉快！”

        车厢广播过后，时隔三十秒环林小火车缓缓开启。

        铁轨建在半空，不但可以收看整个森林公园全景，还能看到市中心广场那边的繁华。

        “以前你在这读书的时候有来过吗？”纪莳问周嘉。

        周嘉：“来过两次，不过那会儿还没有这个小火车，我们来爬山和看动物表演。”

        “跟女同学一起？”纪莳睨他。

        “都是兄弟，上次你见过那几个，不信你可以找他们问。”周嘉着急地撇清自己，就怕她会误会。

        纪莳失笑：“好啦，逗你玩呢，咱都这个年纪谁没点过去，只要不要总忘不掉过去就行。”

        “你的过去很丰富？你……你会不会嫌我很没趣？”

        纪莳右手指在他的左掌心点了点，“周先生，家里的醋都被你打翻了，我那点事你不都知道？这都能酸。下次再说这种话，我就不理你了。”

        周嘉握住那只在他掌心使坏的手，“喜欢一个人，总会患得患失，总觉得自己配不起她的美好。”

        “巧了，我也是。”纪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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