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相见

方小嘉坐在苏伊人的格子间，还有些晕晕乎乎，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她到现在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小嘉，方小嘉！”苏伊人在她面前摆摆手，见她没反应，又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傻了啊！”

        “嘶——啊！疼！”方小嘉捂住脑袋弹起来，大叫道，“没傻也被你拍傻了！”

        “你没事吧，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苏伊人有些狐疑。

        “有事。”方小嘉突然正色道。

        “怎么了？”见方小嘉少有的正经，苏伊人面色也有点紧张，暗道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我没有回去的钱了，”她伸出一只手，“给我车费，”方小嘉又斜睨了她一眼，“还有，来的也要报销！”

        苏伊人给了她一个暴栗，恨铁不成钢的打开包包，正准备拿钱给她，就被方小嘉一个眼疾手快抽走了两张粉红色的毛爷爷。

        “跑腿费！”方小嘉动作矫捷的跳远，对着苏伊人狡黠道。

        趁火打劫！苏伊人暗暗咬牙，又叮咛方小嘉道，“回去慢点啊，我这走不开，不送你了。”

        方小嘉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意思让她不必担心，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下楼时，只有她一个人乘在电梯里，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方小嘉嘴角的微笑渐渐淡去。

        她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那个人。

        五年了，她曾经想过种种他们两人再遇到的情形，却从来不曾遇见，而在今天却又这样突然的，不期而遇。

        刚开始他走的那段时间，她只希望这是他如往常一般逗她，不出几日，他一定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边，带她上课，催着她背书，还要不厌其烦的给她讲解四级，谁让她脑袋天生就笨呢。

        “笨鸟先飞。”廖南正每次听着她的狡辩，想要逃过背书的时候，总是用笔敲敲她的脑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我那是聪明的不明显！”她在他身边嚷嚷，脸蛋微红，有些气恼，眼神里却带着狡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要是笨鸟，那你是什么啊，你就是那只被笨鸟追上的……比笨鸟还笨的鸟！”

        她有些洋洋得意的歪着头看他，而他总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任凭她烦人的在他耳边念叨，或者索性戴上耳机假寐，嘴角却忍不住的溜出一丝笑意。

        其实他哪里会笨，或者说他根本聪明的令她发指。平时上课，他都是踩着铃声，姗姗来迟，从来都不见他记笔记，或是温习功课。

        考试时当听说他是第一个交卷，方小嘉开始还偷偷嘲笑过他虽然有一副好皮囊，在智商上还是她略胜一筹。

        成绩出来那天她就傻了眼，廖南正居然门门都是年级前三！方小嘉再看看自己一个个低空飘过的成绩，默默的给他跪了，从此彻底崇拜廖南正，更加抱紧了他这条大腿。

        这智商长相身高都是特A级的产品，对改善方小嘉他们家的后代基因实在是太重要了！

        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他杳无音讯。

        他消失的那样彻底，好像从来就没出现在方小嘉的生活中一样。

        每到深夜，她一个人看着手机联系人那里那个人灰着的头像，都会觉得一阵恍然，时间久了，她甚至不由的怀疑是否从来不曾有这样一个男生，出现在她这样平凡如蚁的人身边。

        他是那样的耀眼，就好像一颗恒星，从来不需刻意摆弄，自带着光芒，吸引着旁人的目光，而她却只不过是从小城来的女孩，身上还没完全褪去那层带着些许土气的单纯。

        这样两个人，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交接本就是一场错误，而现在，只不过是回到正常的轨道而已。

        可曾经在一起的回忆怎么会被抹杀呢……他在她书本上留下的字迹，在她水杯沿上印下的唇印，在她手机里存储的无数条信息……

        电梯里，他在一群男人中间，低低的说着话，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冷峻。

        其实他没怎么变，一头短短的黑发，打理的很整齐，面容俊朗，身材修长，只是换上了她不曾见过的硬挺西装，一身墨色，平添了几分冷峻。

        他站在一群人中间，他好像和几个男人讨论着什么，面容沉稳，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一时间怔住了。

        他也看到了她。

        电梯停在一楼，他却并不出来，只是跟随行的几个生意伙伴不知说了些什么，其他人便纷纷向他道别，走出电梯，有些人路过僵硬呆立的方小嘉，面露疑惑的看了他们两人几眼，眼中尽是探寻。

        一时之间，四周安静了下来，只剩他们两人，默默对视。

        一人在电梯里，一人在电梯外。

        她忽然想到，这格局多像他们俩，各有各的世界，却终究无法融入。

        消失五年的人突然的就这样出现在毫无防备的她面前，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那段时间里，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封闭起内心，不与任何人交流，躲在两人过去常常待的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一句话也不说，一口饭也不吃。

        后来，是宋昱实在看不过她那个样子，将她硬生生的带出来，押到食堂里，不顾他人闪烁着奇怪眼光，一口口的喂她，她歪头躲过，最终自己拿起筷子，一口口机械的进食，宛如嚼蜡。

        她是怨他的，甚至恨他。她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悄无声息的就抛下她一个人！她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她知道她也有错，可是就算要分手，她也要亲口听他说！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让她所有的怨和恨都好像一拳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可是想问的那么多，想说的那么多话，在真的见到那个人后，却一句也说不出了。

        不是不想哭的，只是眼泪早已经流干了，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回忆里深陷，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早已轻松脱身，了无干系。

        她方小嘉，就算没有他也一定能过得好，而且还会过得更好！

        而他堵在电梯里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直直的看着她，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不禁有些恼怒。

        他就这么霸道？连电梯都不让她坐，非要逼得她走楼梯吗？！

        她偏不！

        “喂，你没事就快点出来，别挡在这里。”方小嘉按捺不住开口，声音有她察觉不到的微微干涩。

        他眼神锐利的盯着他，微微抿起嘴唇，却并没有动身。

        方小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毛。原来她每次犯错，他就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好像洞悉一切，让她每次都自动承认错误外加保证永不再犯，都让她有心里阴影了！

        想起这些，她一时有些愤然，他和她现在就是俩陌生人，还怕他干什么！

        一时气氛有些僵持。

        “你穿那么少，不冷么。”突然，他开口道，声音低沉，好像微微不满的样子，上下打量着身着单薄衣衫的方小嘉。

        嘿！我冷不冷与你何干！看我冷你就赶紧闪开让我进电梯！

        “我冷不冷和你有半毛钱关系吗？”谁要你自作多情的关心了？方小嘉冷嗤一声。

        对面那人却突然唇角微勾，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笑，笑什么！方小嘉面上有些挂不住，心中恼火。没想到他竟还像以前一样，喜怒无常，令人难以琢磨。

        “笑够了么，可以让开了吧。”她不耐烦道，不欲多做纠缠，既然猜不透，她也不想猜了，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眼前的这个人。

        “把你电话给我。”他仍然挡在电梯门口，不准备让开。

        哈！凭什么？你算我什么人哪我要给你电话，方小嘉撇着嘴，用看外星人一般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人，而他却不为所动。

        忽然，大门那边一阵窸窣，有几个男人从大门进入，向电梯这边走来。

        方小嘉看着严严实实的堵在电梯门口的那人，心生一计。

        呵呵，你不让开是吧，那就别怪我方小嘉不客气了。

        那几人很快就走到电梯跟前，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异样。

        “救命啊——哥哥们！这人非礼我！”方小嘉一个趔趄就扑到那几人中间，装出弱柳扶风的样子，开始铺天盖地的哀嚎，还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红了眼眶。

        那几个男人一时间纷纷面面相觑，仔细打量了电梯内外的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西装革履，器宇轩昂，看似社会精英的男人会对眼前这位……头发蓬乱，身穿运动卫衣，耷拉着拖鞋看着不超过20岁的小姐……非礼吗……

        “呜呜呜，我害怕……”方小嘉继续假哭着，演技可以媲美奥斯卡影后。

        “额，你先别怕，我看是不是这里有什么……误会？”其中一名带着眼镜，身材微胖的男子迟疑的说道，安抚着方小嘉。

        而电梯里那人，一时脸色有些哭笑不得，她说什么？非礼？

        面对那几个男人探寻而怀疑的目光，他无奈笑笑，微微摆手，沉声说道，“不好意思，误会。”便退出了电梯，示意让他们先乘。

        方小嘉见状急忙跟着那几人走进电梯，一边狠狠的剜了一眼被她“赶出”电梯的某人，脸上全无了刚才哀哀戚戚的模样。

        “刚才是和你男朋友吵架了吧。”电梯上升中，眼睛微胖男见她恢复正常，对方小嘉打趣道。

        一时间，电梯里的几个人都心领神会，低低笑了起来。

        诶？什么？和男朋友吵架？开什么玩笑！

        “我不认识他，他刚才就是在非礼我！”方小嘉急忙撇清。

        “哦——！”众人异口同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个个却还是看着她，眼中暗藏笑意。

        这些人怎么回事！是都以为她和他是情侣，在无聊的打情骂俏么？她一时心中恼火，却也懒得解释。

        只是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能这样若无其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和她说话。

        他难道以为过去的事就那样过去，能够雁过无痕吗？

        怎么可能？一张纸，只要把它揉皱了，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再和原来一样平整，而他和她的这张纸，早已经被两人撕得碎如粉末，再也难以一片片拼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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