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的她

廖南正目送着方小嘉上楼去，楼道门口的声控灯亮了又灭，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把车里的灯关掉，让自己隐入黑暗中，凝视着面前那栋公寓楼的三层，几分钟后，暖黄的灯光亮起，让人看着莫名的安心。

        说实话，他很意外，不仅是她还给他钱的举动，更是因为她会跟着叶添跑来看他，在她眼里，他分明看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焦急和关心……

        她上前来搀起他的那一刻，是这么久以来，两个人第一次以那样平和的心态，进行的肢体接触，虽然前提是她以为自己受了难以行走的重伤……

        她抬起头看着他，眼波盈盈，却不期然的撞上了他凝视着她的双眼。

        他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那年冬天……

        那年D市的天气实在是诡异的厉害，夏天热的人神共愤，到了初冬时节却也冷的渗人心骨。

        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两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闹别扭，反正造成的结果就是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冷战持续了将近两个礼拜。

        那时候的廖南正，少年心性，有些心高气傲，总是不肯无条件的低下头颅，而方小嘉，在爱情里又太过生涩，面对问题时有时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解决。

        那天突然降温，他泡了一天图书馆，傍晚时分才动身回宿舍，寒风凌冽，他快步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走到食堂附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一个人的方小嘉。

        她一个人，披散着头发，看起来有些凌乱，神情有些黯然，穿着一件薄薄的毛衣外套，光脚耷拉着一双拖鞋，身影看起来单薄而纤细。

        她站在校园便利店的窗口前，一只手里拿着几包方便面，另一只手有些不方便的掏着钱。

        一个不经意间，她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廖南正，隔着不远的距离，两人对视了几秒，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突然如凝固了一般。

        直到两人擦肩而过。

        哼，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呢！方小嘉还有些赌气，一个扭头就准备走。

        可走出两步，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却不期然的撞进一双凝视着她的眼眸中。

        如墨般的双眸，总有常年化不开雾一般深不可测，在不远处也回着头，直直的望着她，好像在诉说着什么。

        她忽然鼻子就酸了。

        十几天来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一大颗眼泪悄无声息，不经同意的就落了下来。

        廖南正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快步走上前来，看着她腮边的泪珠，终于还是伸出手来，把她轻轻揽进怀里。

        “好了。”他声音放缓，不顾便利店众人的眼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语气里带着一点责备，“怎么穿这么少，不冷？”

        “不……冷……我，你……讨厌……。”她哭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如一颗颗珠子般不断地从眼睛里滚出来，鼻头红红，从来没有这幅狼狈的样子过，看来这次真是气狠了。

        “方小嘉，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很丑。”他帮她抹掉泪水，其实也有点束手无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哇——”谁知方小嘉哭的更凶了，口中还嚷嚷着，“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才……不理我……的！”

        “没有嫌弃你，那你哭吧，我在这等着你好吗？”廖南正额上慢慢渗出了些汗，他第一次见识到了方小嘉汹涌的哭功。

        “呜——你……怎么，这么……狠心……都不知道，安慰……我！”方小嘉又一次裂开嘴。

        廖南正彻底败给了她，忍不住揉揉太阳穴，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泪水怎么会这么多……

        “你在这等我一下，”两人走到宿舍楼底下，方小嘉眼睛红红的，还有些抽抽啼啼，转头跑上楼去。

        没过两分钟，方小嘉又跑出来，只不过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慢点，别跑。”他忍不住叮嘱。

        “你要是再不来找我，我都不打算给你了。”她嘟嘟囔囔着，小心翼翼的把手上小小的纸盒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廖南正端详了片刻，皱皱眉头。

        “你拆开看看。”方小嘉咬咬嘴唇，眼中闪烁着一丝期待。

        原来是一副黑色的耳机，最近新出的入耳式高保真魔音耳机。

        “我那次看你看杂志的时候一直看着这个……而且你上回不是说宿舍有些吵，晚上睡不好吗，这个据说隔音效果特别好呢！所以我就……”方小嘉因为语气急了点，脸上泛起了一点红晕。

        然而廖南正却皱皱眉头，如果他没记错，这副新出的耳机售价将近上千块，“你哪来的钱……”

        见廖南正神色有点不好看，方小嘉也有些委屈，“我去西点店打工了一个月攒够的，你不喜欢吗……”

        “不，不是不喜欢……”廖南正叹了口气，忍不住把手伸进口袋里捏捏一条耳机，脸上却不露山水，勾勾唇说道，“很喜欢，只是太贵了，下次不许买这么贵的东西。”

        “我愿意给你！”方小嘉忍不住急急道，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反正，你喜欢就好啦！”

        夕阳西下，在D大的校园里，初冬的天气寒风凌冽，一片萧索，然而方小嘉的脸却红彤彤的，一双弯眸含着大大的笑意，虽然眼眶微红，却依然神采飞扬。

        好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照亮了他的整个心房，暖烘烘的。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孩子可以变脸那么快，刚才还哭的梨花带雨，一会又能喜笑颜开的如花一般。

        那时候的方小嘉，关于他的家境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知道那条用她一个月打工钱换来的耳机，在廖南正眼里只是一个根本不值得一提的数字，可她还是用自己的一腔热忱默默付出着，尽管他狠心的不理睬她，忽视她，甚至伤着了她的心，可她却从未想过离开。

        那条耳机他用了很多年，也坏了很多次，直到再也没办法修好的那一天，无数次的想扔掉它，却总是想起那天傍晚小嘉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真诚。

        便一直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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