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酒吧里震耳欲聋的歌曲和在舞池疯狂舞动的男男女女们，却丝毫没有一丝疲倦的痕迹。

        苏伊人好像有些麻木一般，压抑着情绪，静静看着宋昱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宋昱，我们回去吧。”

        宋昱好像有些醉了，双眼泛出几分迷蒙，听到苏伊人的呼唤，缓缓的转过头来。

        “回去……回哪去？”他好像在冥思苦想一般。

        “……回家。”苏伊人咬咬嘴唇。

        家？那个冷冰冰的公寓，不会有一盏为自己而留的灯的地方吗？

        不，今夜他不想回去，他宁愿待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用酒精麻痹自己，哪怕能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空落落的，就好了……

        “不，我不想回去……”宋昱摇摇头。

        “你……”苏伊人心潮涌动，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他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骗他道，“小嘉在家等着你……”

        “小嘉？……在家，等我？”他忽然反应过来，紧紧盯着苏伊人，好像在探寻着什么，语气不自觉的透露出一丝紧张，“小嘉……真的在家，等着我吗？”

        “……没错。”苏伊人紧紧的咬住嘴唇，几欲滴血，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鼻子却不听使唤的发酸。

        只要一听到方小嘉的名字，你就这般失了方寸吗？心痛为她，喝酒为她，可却还是如此挂念着她。

        可你做的这些，她根本不知道！

        “我们回去吧。”苏伊人架起宋昱的胳膊到自己肩上，慢慢往门外走去。

        宋昱是真的喝醉了，脚步虚浮，浑身都脱了力的样子，几乎难以支撑住自己。

        宋昱的公寓住在距离小嘉的公寓几个街区外的地方，并不太远，但两个人的距离仿佛就如同这般，不远不近，却难以再近一步。

        “慢点……”苏伊人好不容易把宋昱搀扶着回来，忍不住气喘吁吁，宋昱已经完全陷入了迷蒙的状态，整个人都摊到在她的肩膀，不时喷出带着酒味的热气，在她的颈窝处，让她全身的毛孔都有些战栗。

        楼道里的灯好像坏了，一闪一灭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钥匙在哪里……？”她轻轻推了推肩膀上头脑昏沉的他，“宋昱……？”

        “嗯……”他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带着醉酒的气息，喃喃道，“钥匙……在，兜里……”

        兜里？楼道里的灯光闪烁不清，她有些茫然的伸手探进宋昱的西服兜里……

        左边，没有。右边，没有。

        她的手心微微渗出汗意，第一次，可以这么靠近他，在他最真实的时候，看到卸下心防，卸下那层温柔的面具的宋昱。

        其实，他也有脆弱的一面，他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只是习惯了不表现出来，他人便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罢了。

        “兜里没有，有没有备用钥匙放在哪里……？”她皱皱眉头。

        “……就在兜里，就在那里……”宋昱呢喃着，手指无意识的朝裤子指指。

        苏伊人的心忽然停了一下，又伸出手朝他的西裤兜里摸去……隔着西裤的布料，她能感受到宋昱那肌肉健美而修长的双腿，她的手好像被火灼烧着一般。

        他醉了，他醉了，根本不知道她是谁，说不定还以为他是小嘉，才会这样无意识的不设防。苏伊人默默想着，手指却忍不住颤抖。

        啊，找到钥匙了。手指碰到一个硬硬的金属环，苏伊人立刻握住，然后像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

        总算进了门，她又一步一挪的把宋昱送进卧室，“到家了，好好睡一觉吧……”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苏伊人对着身旁已经陷入昏睡的宋昱低声喃喃道。

        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他。

        幸好，幸好还有明天，所以什么事，都可以暂时搁置，给自己一个喘息的空间。

        “小嘉……”苏伊人正准备关上房门，却看到床上的人忽然皱起眉头，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还是惦记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带着些不安的语气。

        她又缩回正欲迈出门的脚，坐到宋昱身边，忍不住轻声说道，“小嘉……小嘉走了，不，她从来就没在你身边过。”

        “……嗯？”宋昱眉头皱的更深，眉心有一个小小的川字，看起来有些挣扎和疑惑。

        “她根本没有爱过你，”她继续轻声说，可嘴里吐出的每个字却又锋利如刃，“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苏伊人紧咬贝齿，忍不住抚上宋昱的眉心，手势轻柔，想帮他把那一个小小的川字抚平。

        宋昱，你眉心的皱纹能够平展，可心里呢？

        我爱你，可方小嘉是我的朋友，而你却是我遥不可及的梦。

        我退让过，甚至想过用牺牲我自己的爱情，来换你们的爱情，可事到如今，我才发现我当初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也许廖南正说得对，爱情里没有退让，更没有勉强。

        她拥有着你，却不珍惜你，她得到了我本能得到的东西，却不知道珍惜！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三个人再这样痛苦下去，那么她就会站出来做个了断，宁为玉碎！

        夜色透过玻璃映照进她的眼里，却隐隐能看到燃烧着的熊熊火焰。

        过了几日。

        明天就是方小嘉第一次成果汇报展示会，虽然只是内部的一个初步汇报加收集意见的会议，但她还是紧张的不得了。

        前几天，中磬在投标会上大赢泰华的消息，在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多日来的阴云密布总算透过了几缕阳光，大家也都松了口气，中磬上下每个人看起来都洋溢着笑容。

        据说，就连廖总都罕见的冲员工露出一丝微笑，让在场的女职员们瞬间拜倒在他的高级手工定制西裤下。

        “天哪！此生能见廖总一笑，真是死也瞑目了！”

        “跪求总裁大人现在感情状况，我要给他生猴子，谁也别拦我！”

        一群发着花痴的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不远不近的飘进了站在茶水间的方小嘉耳朵里。

        她撇撇嘴，生猴子？呵呵，那可也算是新闻一桩了，她到从来不知道廖南正还是猴子转世？她想想廖南正浑身是毛的样子，搭配着他的冰块脸，忍不住偷笑。

        “呦，想什么呢？笑的花枝乱颤的。”忽然某人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方小嘉面上表情一僵，转身就想走。

        “哎，别走别走，”何安面色也有些讷讷，“我走还不行吗。”

        方小嘉一怔，她最见不得别人露出那副略带委屈的神情，而何安的脸上，现在就写满了那样的情绪，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坏女人，一个人霸占茶水间，还恶毒的把同事赶出去……

        “……你不用走。”她微微侧过脸，脸上带着一丝不自在，却没注意到一旁的何安微微勾了勾唇，一副得逞的样子。

        “唉，现在的人哪，真是只看胜者笑，不闻败者哭啊……”他瞟了一眼不远处兴奋的‘生猴子组’，大大的叹了口气。

        方小嘉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何安。

        “这次泰华输的可真是惨，就差那么丁丁点就能赢了……这个项目的投资公司日盛，恐怕也是元气大伤啊。”何安瞟了一眼方小嘉，漫不经心道，“小嘉，你男朋友就是日盛的吧？”

        没错，宋昱的确就职于日盛，这么说来……方小嘉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好好安慰安慰你男票吧，虽然输给了中磬，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对手，也算虽败犹荣……”

        何安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一时间茶水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回想着刚才何安的话，慢慢掏出手机，可方小嘉的手却在打开手机的瞬间僵硬住了，没有未接来电，没有短信，什么都没有。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了，而宋昱却没有联系她，一次都没有。

        看来他也许并不需要她的安慰……方小嘉有些黯然的想，手指忍不住攥紧手机，他们两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远……

        远到她甚至觉得，宋昱的手，渐渐在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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