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你昨天给我说加班，是真的吗？”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隐隐带着一丝怒意。

        宋昱有些无措，忽然想起昨天傍晚时分方小嘉给自己打来的电话和发的短信。

        他当时的确很忙，公司临时出了点问题，那时候他刚从一个会议室出来，又准备继续和分公司的老总们继续开下一个网络会议。

        所以才会没接电话，看来自己被误解了啊……

        现在想想，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昱忽然有一丝紧张，上下打量了一眼方小嘉，确认她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发生什么事情？方小嘉一愣，又想起自己昨天自己在会上受到的肯定和赞许，还有那种喜悦而又想与人分享的心情……

        “呵，其实，也没什么事。”

        只是自己想找哪怕一个人一起庆祝，却找不到而已；只是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感觉到了艰难的时候，却看到了你在别人的身旁言笑晏晏而已。

        如此而已。

        方小嘉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对了……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她整理了下情绪，正色道，“中磬地产准备开发自己的广宣工作室，我受到了邀请，但是……”

        宋昱的身形难以察觉的僵了僵，小嘉说的是，中磬的邀请么……而中磬，不正是那个人的天下。

        “你，想去吗？”他有些艰难的询问，眼神复杂。

        “我……不知道，”她眼神中也流露出困惑，“我觉得是一个好机会，但是……”

        但是接受了那份邀请，就代表着自己将会正式的，和廖南正一起工作。

        她知道，宋昱一直都介意廖南正的存在，而她和宋昱两人之间的关系，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低潮期，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们之间彻底失去可能。

        虽然方小嘉含含糊糊，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去吧。”宋昱忽然出声，声音却有些发涩，“小嘉，那是一个你将会大放异彩的，很难得的机会。”

        “真的吗……”

        “我很开心，你能够来询问我的意见，而我觉得，这是一个能够锻炼你的很好的机会。”

        宋昱拍拍她的肩膀，好像在鼓励一般，其实他此刻心里的感觉，有说不出的复杂……

        “同事都在等你，”宋昱用下巴点点站在远处的两人，“你先回去，我再联系你。”

        “……好。”方小嘉点点头，轻轻的拥抱住了宋昱。

        多久，不知道有多久，两个人都没有这般拥抱过了。

        只是心与心的距离已经渐行渐远，连对方熟悉的胸膛都失了温度一般……

        “你们怎么不上车等着？”方小嘉皱皱眉头，看着被正午的太阳晒的出汗的某两只。

        “我们年轻人看八卦，就要拿出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晒的精神！”何安冲方小嘉做了个鬼脸，惹得她白眼连连。

        三人总算回到了阔别多日的中宏广告公司。

        还是熟悉的破旧小楼，还是同样的拥挤格子间。

        方小嘉的心情有些惴惴的，生怕刚一回去又被什么小美小玲小燕拉去撕X，或是被人扔个鸡蛋甩个耳光拽个头发，又成为焦点人物。

        然而她所想到的并没有发生，刚一出电梯，她便发觉，整个公司都比平常更加安静，偌大的工作空间，只有敲击键盘和偶尔响起的电话声……

        那种静，不是平和的静，而像是被一场暴风雨席卷过后，迫不得已的，被压迫的安静……

        就连小美也只是从自己的格子间抬起头，抛了一个文雅版本的白眼给她，又缩了回去……

        什么情况啊，三人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难不成是经理太爱我，所以替我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公司里的风气？

        不过方小嘉很满意，虽然气氛压抑了点，但总比鸡飞狗跳来得好的多。

        关于中磬的那个案子，属于她的部分已经基本完成，接下来就是交接工作，交代注意事项什么的，都是些琐碎的事情。

        终于熬到下班时刻，“叮——”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屏幕闪了闪。

        小嘉，我今天晚上加班，晚上好好吃饭，别吃零食。

        是宋昱的短信。

        今天中午的交谈，让他们俩的关系得到了些许缓和，他还是一样温柔体贴的语气，可方小嘉却有些心烦意乱。

        脑袋里又忍不住浮现起白日里在西塘苑看到的那一幕，宋昱对着那位罗小姐，笑的和煦而温柔，就如同他平时对她一样……

        她忽然觉得有点难以忍受。

        第一次，她发现宋昱也是会对她有所隐瞒的，虽然她清楚，这个世界谁都不可能无条件的永远对你好，但宋昱说过，他绝不会对她说谎。

        因为她最痛恨谎言！

        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就如同玻璃一样，就算只是裂了一个小小的缝，也许只需轻轻一击，便会支离破碎。

        电话另一头，宋昱一字一句的敲击着屏幕，却一直写了又删。

        “小嘉，我们好好谈谈吧。”

        “关于中磬的事，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今天中午在餐厅，你恐怕误会了我和罗小姐，她只是同事……”

        “小嘉，我现在去找你，等我。”

        他忍不住叹一口气，把手机甩到一边，短信提示音却忽然响了。

        “知道了。”

        是小嘉的短信。

        他凝视着这三个字，眼睛好像被下了咒挪不开一样，忍不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手指插进头发中，用劲揪了揪。

        小嘉，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关于那个提议，你明明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你还在意我，我本应开心。

        可我却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种隐隐闪烁着退缩，不安，焦虑的眼神，却第一次有了若隐若现的期待……

        你一定不知道吧，呵，你怎么会知道呢。

        只有我知道，从五年前廖南正一去不返的那一天起，你的眼睛里便少了那种东西。

        你渐渐的恢复，从往事抽离，你看向我的眼睛越来越亲切，甚至亲密，可从来没有那种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热忱的期待……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你眼中的亲密是不是只是因为依赖，因为我在你的身边最长，所以理所应当的，自然而然的形成的依靠感。

        如果不是我，换做任何一个人，是不是和你都会演变成这样，平淡有余，却没有任何火花。

        我安慰自己，就这样也好，总算在你身边的是我，那就这样吧。

        可从廖南正再次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第一天，我就察觉到了深深的不妙，他像一只嗅觉灵敏，善于伪装的猎豹，总是能轻易的抓住我们的弱点，然后各个击破，缓缓的露出真正的面目……

        我不甘心！可是我也不会像罗马角斗士一样，两个人如困兽般厮杀，我要用更高明的方式，当得知了泰华和中磬那次投标背后的暗流涌动后，我决定加入。

        我用尽浑身解数，本以为能够拔得头筹，终于可以和他比肩，朝你骄傲的呼喊，我赢了！可结果却是，我失败了，虽然只有微弱的差距，可在我看来，一败涂地。

        你一定不知道，我甚至有些害怕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只是因为我怕你看到我的失败，看到我的弱点，看到我比不上他廖南正！

        我想变得更好，有绝对的资格出现在你身边，所以我像发了疯一样工作。

        可形式却好像对我更加不妙，廖南正出口挽留你，而你，仿佛动摇了……

        宋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静静的看着天边那一点余辉渐渐消失，直到整个大地被阴影笼罩，华灯初上。

        他觉得自己的脚上好像绑了一直锚，不断的把自己向下扯去，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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