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的谎言

方小嘉有些怔怔，还是连忙回过神来，取来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廖南正吃了药，过了一会，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只是因为长时间在空气对流不畅的火车车厢里，所以才会觉得有些胸闷，再加上从清晨一直到晚上没吃几口饭，可能血糖低了些，造成了心肌供血不足，在刚才那一瞬间，身体好像忽然又失速了一般，整个人好像被慢慢掏空一般，心脏也一抽一抽的疼……

        廖南正转头，对上的是一双如琉璃般澄澈的眸子，方小嘉双唇紧紧抿住，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关切和担忧，和难以察觉的恐惧。

        她怕，她怕他又像上回那样，那样骇人的倒在自己家门口，面无血色，浑身颤抖，让她再次觉得，生命，是如此的令人心生畏惧。

        第一次，是妈妈去世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还小，不过12岁左右的年纪，对那时的她来说，甚至恐惧更甚于悲伤，她恐惧生命的流失，是那样猝不及防，和不堪一击……

        所以，她真的很害怕。

        “你……好点了吗？”她诺诺开口，好像生怕自己大嗓门会让他再次昏厥一样。

        廖南正失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却被她有些生硬的躲过。

        “怎么了？”他单挑眉头，目露疑惑。

        方小嘉面容渐渐严肃起来，语气认真，“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回明明治好了，今天还会……这样？”

        廖南正定定的凝视着面前的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他缓声说道，“别乱想，我没事，只是没吃饭胃有点痛。”

        “廖南正，”她却不依不饶，“你以为我还那么好骗？”

        而且，他随身还带着药，这又能证明什么？

        他刚准备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紧紧握住。

        要告诉她吗？告诉她真相？自己有可能被家族遗传上心脏病，小心翼翼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却在遇到了她后乱了阵脚，所以最近才会频频出现意外的情况，说实在话，面对现在这种奇怪的身体状况，他甚至自己心里都有点没底……

        而自己又该如何安抚她？就算是有事，他也希望是自己一个人背，只愿在他的保护下，她能永远过着不会受到伤害，不需担忧的生活，就好。

        廖南正定了定心神，眼神中也染上了一层坚定，“好，我告诉你。”

        方小嘉有些紧张，两只手也不自觉握紧，双唇紧抿，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下来，一时间她竟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刚去美国的那段时间，很吃不惯那些食物，再加上，那段时间出于一些原因……”

        廖南正顿了顿，见她的眼神有些躲闪，不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所以我开始酗酒，每天身上都是洗也洗不掉的酒味，终于有一天，我被送进了医院……”

        “啊……？”方小嘉发出声音小小的惊呼。

        “酒精中毒，胃出血。”他却神色平淡，好像在叙述着不相干的人身上发生的事一般。

        因为长期的酗酒以及不进食，而让他的身体渐渐出现了毛病。

        “不过还好命大，没什么大事，在医院躺了两个礼拜，胃没事了，却被查出来胰岛素偏高，也就是低血糖。”

        “低血糖……？”方小嘉微微张开嘴，忽然想起来自己高考时，旁边桌子的女生，带了一大堆巧克力，一边考一边吃，可脸色居然越来越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沁湿了考卷，看起来痛苦不堪，而最终还是被抬出了考场。

        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她患有严重低血糖……

        “嗯，”廖南正淡淡应声，“所以才会出现刚才的症状，本来不想让你担心的，谁知道……”

        他眼里露出一抹自责，看在方小嘉眼里，却让她有些内疚。

        他去美国，以至于后来发生这些事，自己，恐怕也要担上责任的。

        谁是谁非已经讲不清楚，其实也没有必要讲的清清楚楚，既然自己愿意再给彼此一个机会，那就不想前尘，用真诚的心来对待吧。

        方小嘉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不顾廖南正有些惊诧的目光，拉过一旁的包包就翻起来。

        片刻后，她露出笑容，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低垂了眼皮，声音糯糯道，“你，要不要吃……”

        几粒被包裹的花花绿绿的巧克力在她的手心，让廖南正一时之间有些晃神。

        “不喜欢吃糖？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见他不接过，她有些悻悻的，准备剥一个自己吃。

        谁知还没放进自己的嘴里，就被一个强健有力的胳膊截了胡，硬生生握着自己的手腕，方向就转到了廖南正的嘴边。

        不等她挣扎，他便低头在她手指尖一吮，便将糖吃进了嘴里，抬眼看到方小嘉没反应过来，僵硬的表情，面上不禁挂上一丝得逞的笑，“谁说我不喜欢吃糖？”

        本少爷只是不喜欢剥糖纸而已，唔，这个巧克力怎么这么甜……

        “你，你你，你干嘛呢！”方小嘉这才如梦初醒，飞速的将手收回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在衣服上蹭蹭手，舌头都捋不直了。

        “你不是要喂我么？谢谢啊，还要。”廖南正向后一靠，一副好整以暇，老神在在的样子，真当自己是大少爷了！

        “要，要什么要！没有了！”方小嘉面色情不自禁涨红，看着他一汪潭水般难以莫测的双眼，索性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窗外已经是墨色一片，玻璃反射出她此时有些凌乱的头发，和微微泛红的两颊。

        她背对着廖南正，轻轻摩挲着刚才那根被他轻吮过的手指，此刻却好像被灼伤了一般，十指连心，只觉得心脏也情不自禁的打鼓，跳的一派杂乱，甚至有些发疼。

        从心事荒芜到情丝缠绕，不过是转瞬的事情。

        夜渐渐深了，车厢里的灯也慢慢熄了，四周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正剩下偶尔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方小嘉从洗漱间回来，见廖南正已经整理妥当，把床铺都铺好了，稳稳当当的睡在了一层的床铺上。

        真是……还真让我爬上三楼睡觉啊，一个人在那么高的地方，话说还真有点怕怕的……

        方小嘉撇撇嘴，看着在一旁阖眼躺着的某人，没有分毫要谦让的意思，忍不住咬咬牙，谁让自己爱做好事呢，自己做的决定，也只能自己担……

        她深呼一口气，正准备摩拳擦掌爬楼梯，谁知躺在床上的人忽然低声说道，“过来。”

        嗯？方小嘉没听清，凑过去几分，“你说什么？”

        “过来……”

        啧，能不能声音大点啊！她有几分不耐烦，又走进一步，“你说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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