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15章

        日头高悬于头顶，风吹动殿外的彩旗振振作响，立在台子当中的小厮声音铿锵有力，将优胜之人的名字一个个念了出来。

        没有念到名字的少爷们由小厮相引有序离了场，楼门口处的小厮瞧着人出来了，赶忙躬身递上单子，不过片刻，“佳偶天成”开铺的消息便在少爷们之间传开了。

        场内，留下的五十位公子个个精神抖擞，被引着站到了前排。

        楼上的贵女们此刻也没了顾忌，纷纷起了身朝下头望去。台下立着的是扬州城拔尖的五十位公子，每位贵女的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些欣喜。

        “烨儿，这样瞧上去那徐家三公子竟也有几分姿色。平日里看他怪清瘦的，如今穿上这衣裳倒是像个富家公子哥儿了。”王婉清用手虚指了指。

        林君烨附和着，却听王婉清突然止住了话头。她顺着王婉清的视线瞧了过去，却见一位温润如水的少年朝台下那队列走了过来，举手投足皆是淡然儒雅。

        “是万绣楼的于公子。”王婉清喃喃道。

        林君烨双眸眨了眨。台下的少爷们大多意气风发，气宇轩昂。但唯有于允修不太一样，他面上总是带着微笑，看似平易近人，但那笑容却莫名有些冷冰冰的。

        “于公子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很少有机会能见着他”

        王婉清笑道：“你家中兄长不是与他相熟吗？我只当你早便见过他了！”

        林君烨摇了摇头，声音极低地开口道：“我与兄长在家中说不上几句话的。”

        王婉清似是没听见，专心地瞧着台下道：“于公子此等相貌，若是能再早些见了他便好了。先前几次都离得远远的，也没看清他到底是个怎样的。如今才见了，怕是轮不到我了。”

        林君烨双眸眨了眨，声音柔柔的：“现在却也不晚再怎么说你也是刺史之女，虽说和上头那位差了些，但在扬州城却是一等一的。这大赛到最后也说不准是谁赢呢，若是你能找机会与他认识认识，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兴许”兴许他能为了你退赛也不一定。

        后头这话没说出来，但王婉清却是心领神会地放低了声音，与林君烨说起了悄悄话。

        二人在围栏的角落里低声说着，旁边的王夫人却是没听见这话，只专注地瞧着台下的少爷。

        楼上，李景华凭栏远眺了片刻，而后转身朝定国公夫人说道：“母亲，我一眼便瞧中于家那位少爷了方才他写的文章我也看了，句句都十分在理。”

        定国公夫人却道：“还是再看看罢，这才一轮，你能瞧出什么？”

        “我瞧着他就是好！母亲不是叫我自己挑吗？怎么这会儿又不算数了。”李景华说着有些恼怒地坐了下来。

        定国公夫人笑道：“你这才瞧了一眼，便帮着他说话了。我还没说什么，只是让你再看看，再怎么说这比赛还有两轮，总得让人家比完才是吧。”

        李景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了，一时双颊有些微烫，拿起团扇轻轻扇了起来。

        宋嘉元淡淡地坐在一旁，看到定国公夫人朝身边的王嬷嬷吩咐了几句，心道这是要去派人查一查于允修的为人了。

        “元姐姐，你这大赛办得果真好。”站在围栏前的瑛儿说着转身朝她走了过来。

        宋嘉元笑道：“瑛儿都如此夸我了，那应当是不错的。”又道，“不知我们瑛儿有没有瞧上的，姐姐洗耳恭听。”

        瑛儿听到这话，略带忧愁的脸上终是有了笑容：“我可没有！元姐姐莫要打趣我了。”说着垂下了双眸，方才看到的翩翩身影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宋嘉元在一旁瞧着，心下便了然了几分。

        台下，小厮高声说道：“恭喜诸位贵公子进入下一轮比试。文试已过，下一轮即为武试，武试时间初定为九月上旬，请诸位提前做好准备。”

        而后公子们便四下散开了，于允修朝五楼深深看了一眼，带着满腹的疑问回了府上。

        “石平，你去查一查这次大赛的掌事究竟是谁。”于允修负手站在书架前，神情漠然，全然没了平日的儒雅。

        石平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于允修，只低头领了命。

        “还有宋府的大小姐，查一查宋府前段时间有没有为她请过大夫，或者是查查她前几个月有没有出过什么意外。”于允修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心中隐隐有了答案，转眼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宋嘉元前世对自己那般爱慕，怎会突然变得像现在这般冷淡。

        应当是他想多了。显然她现在还不识得自己。

        石平狐疑地抬头看去，却看见自己主子脸上竟带着几分落寞，他赶忙低下头，应了是便退下了。

        于允修淡淡朝窗外看去，却见于夫人带着两名丫鬟，从院外走了进来。

        “修哥儿，今日的比试如何？”于夫人笑意满满地进了屋，又吩咐身后的一名丫鬟将吃食放在了桌上。

        于允修面上又恢复了以往淡淡的微笑，开口道：“母亲吩咐人来便是，怎么还亲自给我送来了。”

        说着他扶着母亲坐下，又道：“第一轮比试是过了的，后头还有两轮，且不急的。”

        于母笑道：“我们修哥儿的才学娘还是放心的。”拿起茶盏喝了口，又道，“说起来先前我听说这事了以后，心里还焦急不知该如何说服你。你也知道你先前那性子罢了！也不提以前了。左右你现在懂事了许多，我和你父亲也可以放心了。”于允修先前突然变了许多，于母也是起了疑的，但于允修的变化却是合了她的心意，她便也没想太多了。

        “母亲，日后这些事不用你多说，我自己心中有数。”

        面前的于允修淡淡笑着，却让人觉得与他相距甚远。

        于夫人吩咐丫鬟们都退了下去，缓缓开口道：“我这次来是有事要与你说的。”

        于允修一早便料到母亲来是要说什么了，面上却依旧平静地微笑着：“母亲有什么要说的便说罢。”

        于夫人有些犹豫，半晌才开了口：“我听你父亲说，你最近在和老二通信。你也知道，他为了进宫，连自己的命根子都不要了。当时你祖父便将他从祖籍里剔了出去，他已不是于家人了，我叫他一句老二也是抬举他了。男不男女不女，非要去做那种下贱的行当你好好的，怎会与他联系上？还是他找上门了？”

        于允修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于家人之所以瞧不起二叔，无非是因为二叔在宫里没有混出个名堂，还因此丢了于家人的脸。

        但是只有于允修知道，不久之后，二叔将位列内侍监之首，成为宫里的大内总管。而后许久太子都无法与二叔在宫中的势力相抗衡。

        说起太子，他前世却是没能在近处瞧上他一面的，只听说那太子是皇上流落民间的儿子，但他根基薄弱，也只能忍气吞声，被二叔暗中操纵。

        可惜前世他直到临死前不久才知道二叔的存在，还没品尝到权势的滋味便意外身亡了。许是老天垂怜他，才又给了他一次位极人臣的机会。

        此次他去参加定国公府的争婿大赛，也是二叔的要求。

        “也不知父亲又是听谁说的，若不是您这样提起，我竟不知道父亲还有个弟弟。”于允修笑着，眼眸中却带着几分毋庸置疑。

        于夫人方才说话时便观察着于允修的反应，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撒谎，便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

        争婿大赛结束的当晚，宋嘉元婉拒了定国公夫人的邀约，又去铺子看过，确认一应摆设都没什么问题了，才回了院子。

        宋嘉元方换了身舒适的衣裙歇下，就见梅香急匆匆地赶了进来，小步走到了她面前。

        “小姐，夫人让您去府上一趟。”

        宋嘉元心中生疑，这才刚和夫人告了别，怎么又好好叫她过去。

        “现在吗？”宋嘉元开口问道。

        梅香喘匀了气道：“国公府派的人已在外头等着了。”

        宋嘉元思索片刻，打开桌上的匣子细细看过一遍，方才起身跟着梅香出去了。

        天色已深，宋嘉元跟着定国公府的丫鬟沿着游廊往内宅走去。

        一路上寂静无声，二人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长，宋嘉元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日落水时，身后传来的那股力量。

        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在场的几位小姐，却没人看到过有谁把她推下水。

        宋嘉元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眼皮也跟着心口一同跳了跳。

        嘉乐斋次间内。

        定国公夫人如上次那般斜倚在塌上，眼眸微合。一旁的丫鬟正轻握着夫人的手，给夫人的指甲上色。

        捶着肩的王嬷嬷看到她来了，忙给她使了个眼色。宋嘉元当即将请安的话咽了回去。

        “脸是极好看的，办事倒也利索，只是这心怎么是个黑的？”定国公夫人缓缓睁开双眸，开口说道。

        宋嘉元皱了皱眉，夫人此番话没有任何指向，她若是回了那便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

        于是她默不作声，依旧双眸低垂地立着。

        定国公夫人又悠悠道：“去，把账本拿去给她瞧瞧。”

        宋嘉元眼皮一跳，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蓝底红字的账本。

        这不是前日她送来的大赛支出明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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