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土夫子

这帮人看着他俩着实可怜，于是就让他们跟着一起走。
  说愿意分给一点吃的给他们，但是到了地方，必须得帮着干活。
  俩口子心里一喜，赶紧道谢。那年头，把命豁出去，都不一定能挣来一口吃的，这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这些人带着他俩一直向北走，走了大概十几天的功夫。停在一个干涸的大河沟子里，开始烧火做饭。
  队伍里只有老太太一个女的，因此这活大半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毕竟那时候的大老爷们，饭能做熟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人带的东西种类丰富，甚至连肉干腊肠都有不少。
  别说灾荒年，就算是寻常日子里，老百姓都不舍得吃这些。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薄薄的切几片，混在一大堆菜里炖一锅，就算是沾个荤腥了。
  老太太私下叮嘱老头，要好好给人家干活。吃人家嘴短，别留话柄给人家，到末了不好看。
  年轻时候的老头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勤快的很。每次翻完自己家的地，还能在帮忙翻翻别人家的，多多少少都能在赚些家用。
  当时老太太说话，他也有耐心听，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应着。
  说那些人对他们也大方，干好活也是应该的。
  第二天都快晌午了，那些人也没动弹，依旧点了火招呼老太太做饭。
  老太太也没多寻思，毕竟跟着别人，让干啥就干啥。
  结果一连一个礼拜过去，这些人还是没有动身的打算。
  只是偶尔有几个人拿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边走边看。
  时不时还拿个铲子铲几下，然后还把铲出的土放鼻子下闻一闻。
  老太太好奇，但是也不好意思多问。直到有一天领头的说，让老头和他们一起去个地方干活，但是要留下个人看着东西。
  老太太干不了力气活，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于是主动开口留下。
  天刚黑，他们就叫上老头走了，还说去不了多远，天亮就回来。
  老太太心大，人走之后把东西凑一块，压身子底下就睡。天一亮，那些人和老头就回来了。
  她见老头面色古怪，寻了个机会悄悄问他。
  老头只说活不错能挣着钱，就是挺缺德，其他的就不想说了，怕吓着老太太。
  老太太这人不只心大，还不矫情。老头不说就存他去，反正说能挣着钱，人家还给东西吃。
  这世道乱的，都有人捡死人吃，做点缺德事也不算啥。老头的胆子也不大，最多干个挖坟掘墓的勾当。
  老太太想的还真没错，这些人干的还真是挖坟掘墓的买卖。
  人家祖上就是干这路的，在北方捣鼓东西，然后运到南方换粮食和钱回来。
  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一来二去，还真弄出来条稳定的路子。
  在这种时候，能摸到这么条路子就很不错了。
  死人的东西又用不着，也没人看着，活人能拿着换点救命的粮食，谁知道谁都敢咬牙干一干。
  再说这群人只是挖坟掘墓，一路上不但没干啥出格的事。
  偶尔遇到落单的，快饿死的，还能舍点吃的出来救人。
  这些人说话也不和他们似的，是乡下人。偶尔还咬文嚼字的，感觉懂的事比私塾先生还多，还少了些后者的死板和自诩清高的架势。
  一群人相处的不错，打头的那个被叫做刚子的大汉，格外照顾老太太。
  据说他说自己本来有个妹子，十几年前到处都在打仗，老百姓苦不堪言。
  他家里算是富裕一些的，上面还有人，能提前知道点消息。
  家里的老爷子，就提前带着一大家子躲了出去。
  那世道本身就没个清净地，躲着躲着一家人就走散了。
  好多人直到现在也没个音信，这其中就有他妹子。
  而老太太眉眼还有一些小动作，和他妹就有些相似。
  当时遇到他们之前，也分了些吃的出去，给那些快饿死的。
  只是从没动啥其他的念想，直到看到老太太，才动了拉扯一下的念头。
  这话倒是让人信服，因为刚子的眉眼就和老太太就有些相似，甚至一些小习惯也有些相同。
  老太太长的不是多漂亮，因为吃的不好营养不够。
  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只看身板就像个十几岁的女娃娃。
  刚子怕她跟着一群大老爷们，风餐露宿的受罪。
  只要条件允许，每天都要弄个鸡蛋给她补充营养。
  有些地方富裕，街上还能遇到些卖点心糖果的，也会买些回来给她。
  老太太说，那段时间是她过的最好的日子。
  本来凹陷的脸，都圆润起来，连平板似的身子也鼓了起来。
  老头也是心大的人，没啥旁的念想，就只觉得刚子这个大哥真不错。
  给自己媳妇养的都水灵了，一口一个大舅哥，叫的特别亲热。
  可越是这样的好日子，就越是过的快。一眨眼，三年就过去了。
  有一天老太太遇到一个临县的老乡，那人说那边好多地方，从年前就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雨，河里的水都快涨满了。
  上面还派人下来重新登记造户，已经拨发了不少粮食和种子，有些地方田里已经见青了。
  扒坟盗墓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但凡有个能安身立命得活计，老太太是不想继续跟着掺和的。
  于是思考再三，就去跟老头合计。老头却不同意，犹犹豫豫的说，反正现在他俩过的也不错。
  再说了，他俩出来日子也挺久的，别人或许以为他俩已经死了，地和房子说不准早分给其他人了。
  到时候要也没处要，好好的活计也丢了，还要干等着饿死。
  老太太知道他这是贪，干一票买卖能躺一年。
  可争辩了半天，嘴巴都说干了。始终都没争不过他的理，转身喝水的功夫，老头竟然直接溜了。
  闷闷的坐着自己生了会气，最后脑子一热，索性收拾了东西，打算自己回去。
  刚子在门口和其他人聊闲天，有个挑担子的小贩路过，走到门口跟他讨了碗水喝。
  刚子打量了一下小贩的担子，看到一个的头绳，粉粉嫩嫩的，颜色鲜亮，特别扎眼。
  小贩喝了水，给了个极其公道的价格，刚子也不犹豫，直接爽快的付了钱。
  进了租住的大杂院，就直奔老太太那屋。
  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等到老太太在屋里应了，这才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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