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一个人的血脉，从出生之时就已经注定，无法改变，除非成就上位天仙，方可借着仙法洗脱自身血脉传承，自立门户。

这成就上位天仙又谈何容易？

古往今来，神话历史百万年中，有几人能成就上位天仙？除了太古三皇，当今之世只有玄清一人。

嬴羲炎作为人族阵容中的一员，自小受到各种耳濡目染，对域外天魔同样极为痛恨，可他更恨的却是自己。

这种恨，是无法改变，无法消除，流淌在血脉中的至极恨意，他每时每刻都在恨自己。

责怪风行之晚生一万年，将自己母亲失贞之事，怪到风行之这个晚辈头上，这些话怎么看怎么可笑，就像是一个乞丐责怪富人，不肯给自己施舍金钱一般。

如此自欺欺人的话，则恰恰表明了嬴羲炎心中的无限恨意。

嬴羲炎笑了一阵，脸上的癫狂逐渐平息，续道：“我母亲回到家族之后休养了数月，失身于天外邪魔之事，乃是丑事，她没敢跟任何人说起，本来她是想自杀以保贞洁，但母亲最终却没有这么做，她瞒过了所有人，偷偷生下了我。对了，我还有一个妹妹，我们是龙凤胎。”

说到这里，嬴羲炎再次仰头看着天空。

天上浓稠的黑云，仿佛末日来临之前的预兆。

“母亲生下了我和妹妹之后，原本想将我们两个累赘一刀杀了，可当她看到我和妹妹与普通人族一般无二，终究还是心软了。呵……后来母亲告诉过我，那时候我们还是长得很可爱的，比普通的人族小孩更加迷人。”

“后来，母亲将我和妹妹安置在家族外的一个小农庄中，请人代为抚养。每个月，母亲都会从家族里偷偷跑出来，与我和妹妹相见，给我们带来好吃的，还教会我们修炼，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六岁的时候。”

“太初各大家族势力，每过五年都会到世界各处招收有修炼天赋的弟子，细心培养，等将来有朝一日这些弟子成长起来后，能为其效力。”

“我与妹妹虽住农庄之中，却得母亲自小教授，得以踏上修行之路。我三岁开始修炼，到六岁时已有先天后期修为，如此天赋，可谓少有。”

“那一天，嬴氏家族外出招揽天才的弟子，在农庄发现了我和妹妹，他的眼睛就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闪烁着奇异的神采。”

“后来，我和妹妹很顺利的被招收进嬴氏家族中，被授以天骄待遇，临走之前，那名弟子还给了我们养父母很多钱。”

“在嬴氏家族的第一夜，我再次见到了母亲。”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就这样出现在我和妹妹的床前，和从前在农庄见我们时，几乎一模一样。”

“我知道她竹篮里放的是一只切开的烤鸡，以前在农庄，每次她来看我们，都会给我们带来一只烤鸡，我吃一半，妹妹吃一半。每当我们狼吞虎咽吃着烤鸡，母亲总是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们兄妹，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知道有时候她的嘴角中带着笑，有时候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可这一次，却和以往不同。”

“这一次母亲没有笑，眼睛里也没有泪，而是有着一种冰冷的东西，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和妹妹吃东西，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她眼中的冰冷代表着什么。就像……就像村头张屠户杀猪，看着黑猪被绑在案板上争扎不休，拼命叫喊时的那种冷漠。除了冷漠之外，还有猪死后，鲜血溅到他身上时的那种厌恶。”

“是啊，母亲厌恶我，厌恶我和妹妹。”

“我们兄妹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对于她来说是个累赘，是我们害了她。”

“她本来是嬴氏家族的掌上明珠，将来有着大好前程，就算不能成为嬴氏的家主，至少也能嫁给一个大家族的少主，成为少夫人，比如风族，比如姬族、姜族。到时候，她也能与一众人族英雄并肩，名字也将会传扬万里，四海列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都是因为那次的试炼，都是因为我们兄妹两的突然出生，破坏了她原来的计划，不仅让她成不了人家的少夫人，还多了我们这两个累赘。”

“那一夜，我们吃完了烤鸡，照惯例，接下来母亲该教我们修炼了，可是当时她并没有，母亲突然开口问我道：‘羲炎，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么？’”

“我当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问，只能随口道：‘娘，我没有后悔啊，青天也不后悔，能跟娘在一起就很好了，青天你说是不是？’”

“青天是我妹妹的名字，她的半边烤鸡还没有吃完，抹着油腻腻的嘴巴，傻乎乎的说：‘是啊是啊！’呵呵……青天这丫头总是这样，除了嘴馋什么也不会，平时总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现在想来，她那时候的表现真是可笑啊。”

“母亲看着我们两兄妹，有那么一瞬间，我注意到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不舍，这种眼神我在妹妹的身上看到过。每次我问妹妹要好吃的时候，妹妹也是这样的眼神，只是母亲这时候的眼神比妹妹的更……更明显。”

“最终，母亲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扔在我面前，她声音有些梗咽，对我道：‘羲炎，你比妹妹懂事，有些事情娘一时间不能决定，我帮帮娘。好不好？’”

“听了母亲的话，我兴奋的道：‘好啊，娘，你快说，独出一定能帮娘。’”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母亲要杀我们兄妹，傻傻的以为自己能够为母亲分忧，自己终于也是个大人了。谁知道，从这句话之后，我从此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

“接下来，母亲跟我说了她的遭遇，并且告诉我和妹妹，我们两兄妹其实不是人族，我们是被魔血玷辱的后代，是罪孽，是天地不容，是人族的死敌，一生注定被人族猎杀。”

嬴羲炎说着，忽然回头看向林烨幽幽道：“小子，你明白么？如果有一天你的亲生母亲告诉你，你不是人，身上流着肮脏的血，你活着就是罪孽，你应该死，如果让人知道你存在，你身边曾经的朋友，亲人将会追杀你，不予余力。”

“她还用温柔的口吻告诉你，孩子，如果你想有尊严的死去，现在你就自杀，等你死去之后，还是娘的好孩子。”

“哈哈……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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