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夏令营第四天，唐念格不开心，很不开心。

        这天下午，万里无云，天空蓝的澄澈，大学生们散散两两走在校园的林荫大道。

        唐念格他们在运动场集合，分组在校园里进行寻宝比赛，唐念格本来想和程禹北一块。可是程禹北明明看到她朝他走过来，还是跟其他人快速组好了队。

        唐念格：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好同桌？

        唐念格没说什么，和林祎、刘佳欣她们一块往操场外走。

        那个送唐念格情书的男生追了上去，说想跟她们一个组，林祎看向唐念格，唐念格摇摇头。

        林祎于是上前一步，把唐念格挡在身后，对那个男生说：“不好意思啊，我们人够了。”

        唐念格直接往外走去。

        “你怎么了？刚刚那个男生惹到你了？”林祎感受到唐念格的情绪，问道。

        “惹我的人多了。”唐念格随便回答。

        “别气了，咱们还要寻宝呢！”林祎见她不想说，也没继续问。

        听到“寻宝”，唐念格的兴趣勉强被提起来了点，她们几个开始在偌大的校园搜索。

        游戏规则很简单，夏令营老师在c大不同地方都藏了奖品兑换卡，找到卡片的人都可以兑换相应物品。而哪个组找到的卡片最多，还可以获得额外奖励。

        这时不得不称赞带队老师的智慧，拿办赛经费买点小礼物，就可以让这群跳脱的孩子自己玩一下午，顺便也给自己放会儿假。

        唐念格看了凳子底下、雕塑后面、池塘角落……然而一个都没找到。

        她看到不远处的林祎一脸嫌弃地拿着一张红色卡片。

        “林祎！”唐念格叫她，

        “你从哪里找到的？”

        “真是绝了！老师竟然把卡片藏到垃圾桶下面。”林祎本来是去扔垃圾的，结果看到垃圾桶下面露出了红色卡片的一个角，她拿出来，发现果然是兑换卡。

        “这谁能想到？”唐念格诧异。

        “就是啊！”林祎也挺无奈，把兑换卡递给唐念格看。

        “一盒月饼！”唐念格惊呼，她没想到奖品还有吃的。她想到了莲蓉蛋黄、五仁、黑芝麻……

        “回来分你！”林祎很大方。

        这时刘佳欣走过来说：“我还看见有个男生从雕像手里找到一张。”

        唐念格：失算了，刚才光顾着看雕像周围了。

        “没事，快乐第一，比赛第二。”唐念格安慰大家。

        她看的挺开，找了半个小时什么也没找到，就放弃了，自己去池塘边玩去了。

        眼镜学姐还在认真进行地毯式搜寻，受林祎启发，之后她找遍大半个校园的垃圾桶下面，却一张都没找到。

        林祎好笑道：“你觉得老师已经放了一张在垃圾桶下面，剩下的还会这样放吗？”

        眼镜学姐头一次觉得，林祎的话还挺有道理，就转头开始找其他地方。不一会儿还真找到一张，是一个书包。

        唐念格来到池塘边，里面好多彩色的大鲤鱼游来游去。

        她忍不住拿出相机拍，又不敢站的离水太近，怕相机掉下去。

        “我的拍照技术真是越来越高超了。”唐念格看着照片，忍不住夸自己。

        她听到后面有一群人走来，说话声不小。

        “程禹北，你原来是外国语的，离我们学校很近呢。”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哦。”

        “你数学真好，你在哪里学的啊？”

        “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啊？”

        “你好吵。”程禹北烦了，他后悔随便组了个队。

        崔双艺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之前跟班里的男生都是这样说话的，先夸他们，再问爱好附和几句。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从小就习惯了利用外表获得想要的东西。爸妈也宠着她，没有什么是撒个娇解决不了的。

        几天前，她就发现班上这个男生很帅，本来想去认识一下。可是看到他不顾一群人的面子直接走出教室，她又不敢上前。

        今天她鼓起勇气邀请程禹北一组，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程禹北答应的却很快。

        程禹北跟我们班那些男生也没什么区别嘛，她禁不住有些得意。

        可是一路上，程禹北不仅看都不看她一眼，现在竟然还说她吵？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吵。

        这时，一个穿牛仔背带裤的女孩站在了他们面前，程禹北止步。

        长得还行，崔双艺想。

        “程禹北，你跟我过来！”

        唐念格一看到程禹北，心里就有股气，走到他面前拦住他。

        “你这人真没礼貌，想套近乎也不用这样吧？”旁边的崔双艺抢着说道，程禹北一定很讨厌这种没礼貌的人。

        唐念格看智障似的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转身走了。

        “你不知道自己很吵吗？”程禹北不耐烦说道，直接朝着唐念格离开的方向走去。

        崔双艺：……从来没有人连着两次说我吵。

        唐念格走进了池塘旁边的亭子，从这里可以看到大片盛开的荷花，荷叶层层叠叠，不时有蜻蜓飞过。

        “你坐下！”唐念格凶巴巴地对跟来的程禹北说，气势不能输。

        程禹北听话地坐在她面前，抬头静静看她，眸中复杂。

        唐念格双手交叉在胸前抱臂，从上往下看他，问道：

        “你为什么不想理我？”

        “我……没有不想理你。”程禹北解释。

        “那为什么我叫你你都不答应，还不跟我说话，也不跟我一个组？林祎她们都问我真的是你同桌吗……”唐念格细数这几天受的委屈。

        “对不起。”程禹北低声道。

        唐念格：……这就完了？

        她刚刚构思好一篇长长的谴责之词，正准备说。

        “呵，”唐念格本来想轻蔑一笑，但是做出来却有种孩子模仿大人的可爱。

        “说说你错哪儿了。”唐念格把妈妈吵她的那一套照搬了过来，心想果然很爽。

        “我……不该不理你、疏远你。”

        唐念格看着面前的程禹北，他神情怎么好像也有一丝……委屈？

        她转念一想，程禹北应该不会无故疏远她，难道有什么隐情？想到电视剧里那些情节，她心一沉。

        “程禹北……你，你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这回连程禹北脸上都浮现出惊讶与不解，愣了一瞬。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那……那你怎么了？”

        难道比绝症还严重？唐念格的心更沉了。

        程禹北受不了唐念格一副看将死之人的目光，伸出手，露出小臂上一道不短的疤。

        “我之前跟你说，这是我摔的。”

        唐念格点头。

        “其实是……被我妈拿刀割伤的。”

        “啊？”唐念格是真的没想到。

        “她情绪不稳定，以为我要害她。如果不是我爸及时回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医生跟我说，精神分裂有一定的遗传概率……”

        程禹北看着震惊中的唐念格，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心情复杂。

        他在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变得和妈妈一样。

        他既想握住唐念格递过来的手，又担心自己哪天会伤害她。

        于是他刻意和唐念格保持距离，又忍不住去望她离开的背影。他知道这样做，以唐念格从不委曲求全的性格，也许他们之后就真的会再无交集。

        他说完低下头，不去看唐念格。

        唐念格看着程禹北黑黑的脑袋，突然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唐念格：他看起来好乖！

        程禹北身体一震。

        “很疼吧？”她轻轻问。

        手下的脑袋轻点了一下。

        程禹北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酸涩，深吸了一口气。

        有风吹来，带着荷花的清香四散在凉亭。

        他听到唐念格缓缓说：

        “程禹北，你不要怕。”

        他抬起头，眼睛定定望着唐念格。

        唐念格在他身前蹲了下来，握住了他的手。女孩的手很温暖。

        “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好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唐念格抬头与他对视，接着说道：

        “所以，这没什么，大家都一样。我跟你也一样。”

        “……是吗？”

        程禹北有些恍惚，以前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就连爸爸、亲人安慰的话语，都是把他归为特殊的一类人。富有天资却可怜，他们说。

        可是，在他十岁那年的夏天，有一个女孩跟他说：我们都一样。

        “所以嘛，”唐念格松开他的手，站起来坐在他旁边，语气恢复了轻松。

        “现在开开心心就好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又不能改变什么。”

        程禹北望着自己的手，还留有余温，笑了：“你说的对。”

        他想，唐念格常常像个幼儿园小孩一样幼稚，可又总会冒出不符合年龄的成熟与通透。而那些世俗所在意的事，她并不关心。

        “啊！”唐念格大叫，“这有张兑换卡”。

        程禹北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凉亭柱子和座椅的夹缝里果然有张卡片。

        唐念格开心地拿了出来，先拿出相机拍照。

        同时还不忘教育程禹北：

        “你看，生活中美好的事情这么多，都要记录下来。”

        “我每次看之前拍的照片，都会想起来发生过的事，很有意思。”

        “之前让你看，你还不想看。”

        “对不起。”程禹北熟练地道歉。

        唐念格把卡片翻过来，想看是什么宝贝，她也想要一盒月饼，然而……

        “啊？”唐念格哀嚎，

        “谁会把这个当做礼物啊！气死我了！”

        程禹北看见她手里的红色卡片清晰印着：

        《五年级金牌奥数题（全套）》

        晚上，唐念格十分低落地抱着三本奥数书回到宿舍。

        “唐念格你这个表情真是太搞笑了！”林祎边吃月饼边拍大腿，无情嘲笑。

        “有什么不开心的，这样你以后就不用再买了。”眼镜学姐拿出了自己的新书包端详。

        唐念格：更难过了怎么办……

        更让唐念格难过的是，明天夏令营就结束了，她好舍不得她们。

        这天晚上熄灯后，几个女生还说了很多话。

        唐念格抱着枕头去和林祎睡在一起，她忍不住哭了。

        “……别哭啊小念格，等我以后，成大数学家了……带你吃香喝辣……”林祎迷迷糊糊说完最后一句话就睡着了。

        那时的她们没想到，多年后机缘巧合下真的会再见。林祎也确实兑现了她十一岁那年的部分承诺，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唐念格回到家后，发现书包里被林祎塞了好几块月饼。

        程禹北回到家后，跟爸爸说，他想要一部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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