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殿下，”薛礼的声音冷不伶仃地响起。

        赵瑜乍然间挡在王越然身前，表现得像是被人发现早恋的中学生，慌慌张张地把心上人藏起来。

        薛礼知道赵瑜铁树开花情窦初开，但也不至于表现得如此纯情，她家里庶出的妹妹遇着喜欢的男子都比赵瑜自然大方多了，所以对赵瑜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作态感到无语，有本事把人挡住怎么没本事把手放开，好像把人挡住她就不知道站在后面的不是王越然一样，而且圣旨赐婚了，都已经是名正言顺未婚关系了，居然表现得像是私定终身野鸳鸯一样，乍乍兢兢。

        赵瑜察觉到了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便站开一步，把王越然露出来，问薛礼，“你怎么也来慈恩寺？”

        “我一直都在啊。”

        薛礼也不想当不和谐的发光物体，只是赵瑜遇刺的几率太大了，她不放心，就跟着来慈恩寺赏芍药了。本来在大殿的时候，就想上前和赵瑜打招呼的，谁知道一转眼看不见赵瑜的人影，找了半天才发现在后面的院落。

        “我是来告诉殿下一些消息的。”

        “什么消息？”

        “八皇女之父杨德君对殿下行巫蛊之术，在殿下常走的景乐路埋下写有殿下生辰八字的人偶，陛下废去了他的封号贬为庶人。怀远将军杨严结党营私贪赃受贿，侵蚀钱财达上百万两，陛下已经下旨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查办。八皇女流连花街柳巷沉迷男色，还染上了脏病，陛下把她的封地收了回来，打了她三十大棍，行刑的是禁军，打得太大力，八皇女如今正发着高热。”

        消息是一个接一个劲爆，特别是最后一个，赵瑜忍不住挑眉，“为什么我在宫中一无所知？”

        按道理这些消息早就该传进她的耳朵里，而不是今天薛礼告诉才晓得。

        “殿下杀虎回来就紧闭宫门不出，成天板着一张木头脸，即便有消息，也没人愿意招惹您啊，我还是趁着殿下出来散心和你唠嗑几句，”薛礼说道，“只是杨德君着实可恶，居然对殿下行巫蛊之术，这样的人就应该赐白绫鸩酒。”

        赵瑜向来不在意唯心的东西，子不语怪力乱神，语了只能证明科学还没有发展到可以解释的阶段，只不过，“我和杨德君有什么仇怨吗，他为什么要咒我？”

        王越然道，“约莫是表妹夺嫡争储的可能性高于八皇女，杨德君不忿，才出此下策。”

        赵瑜对杨德君的下策很是嫌弃，什么咒术都不如物理击杀来得有效，“扎人偶还不如放老虎进上林苑来得直接，还不如学学怎么把老虎放进上林苑，下次我可就逃不了了。”

        薛礼看了王越然一眼，又把视线收回来，“据摇光的猜测，老虎被放进上林苑是杨严所为，她曾向管理上林苑的禁军统领举荐过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巧负责巡视上林苑，排查危险，因着杨严对她有知遇之恩，便以身犯险，把老虎放了进来。”

        赵瑜闻言郁闷极了，不是对杨严的只手遮天，而是觉得官官相交护护对对，规矩在她们眼中三言两语就不复存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她想让程潜仪放几只兔子进来作弊，都难如登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摆明是欺负老实人嘛。不过八皇女平时一副光风霁月翩翩佳人的模样，私底下却玩得这么开，还染上了病，后人翻史书的时候指不定会伸着手指发笑呢。

        “殿下听到这些人的好消息，心里是不是舒坦多了？”

        八皇女那些人对赵瑜下手，死不足惜，现在把他们的惨况说出来，也好让赵瑜开心开心，省得她憋在长乐宫里，抑郁得脸上好几天都没表情。

        赵瑜实话说，“我今天心情挺舒坦的，”在看到薛礼露出我是专程来白费口水的表情后，她补充道，“当然，听到你说的消息之后，我更舒坦了。”

        “我们在这里也站许久了，”赵瑜贴心地问王越然，“慈恩寺的素斋极好，表哥你饿不饿？”

        王越然道，“有些饿了。”

        两人说完，也不问薛礼吃不吃素斋，十指紧扣地走开了，好像忘记了薛礼的存在。

        薛礼自认为自己跟了赵瑜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也算是和赵瑜有深厚的情谊了，却完全没有想到赵瑜居然是重色轻友之人，往日里的不近男色近了就烦，现在全然没了，满心满眼都是王越然，好像她戏台上多余的人物一样，根本插不进唱念做打的节奏里。

        而且，哪里会有和心上人一起来慈恩寺吃素斋的，前一刻钟薛礼还觉得赵瑜的榆木脑袋开窍了，现下薛礼只觉得赵瑜脑子装的大约是石头，就算是火石方也炸不开的那种。

        薛礼喊住他们，“殿下，慈恩寺的素斋委实乏味，何不去潇湘馆吃上一顿大餐，近日好事连连，可以喝上几杯贺贺喜？”

        赵瑜从前和薛礼来慈恩寺，都是吃了素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今天薛礼却突然提出来要喝酒，赵瑜下意识顾虑道，“大白天喝酒，不好吧。”

        “殿下有宫禁，而且晚上有宵禁，潇湘馆不开门。”

        赵瑜转头问王越然，“表哥能喝酒吗？”

        “偶尔会喝上几杯。”

        王越然的话就是能喝的意思，可是没有想到，最不能喝的是带他们来潇湘馆的薛礼，三杯两盏下去，就开始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扯着赵瑜的衣领拉起嗓子呜呜咽咽地干嚎，“殿下，殿下，你终于想开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想开，那些王八蛋可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没白死”

        赵瑜没听懂薛礼嘴里的胡话，什么想开没想开，是说她愿意娶王君了吗，可是她娶王越然又不会死人，怎么还有王八蛋跑出来了。

        “龙潜于渊而毙于渚，益州太小了，长安才是真正适合殿下的地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瑜还不知道薛礼嘟嘟囔囔的意思，她就白读几十年的书了。赵瑜还琢磨着怎么和薛礼她们说自己准备要夺嫡争储的事，没想到薛礼早就有想法了，只是当时赵瑜心里只有益州，对长安根本没有什么好脸色，以至于薛礼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

        “我薛礼，愿永远追随殿下，效忠殿下”

        若不是衣料质量好，依着薛礼的力气，早就把赵瑜的衣服撕扯开了。赵瑜掰开薛礼扯着自己衣领的手，再扯下去她就要窒息了，“好好好，我的追随者忠诚者，你喝醉了，安静下来，睡一觉行不行？”

        薛礼冲着赵瑜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熏得赵瑜忍不住偏过脸躲开她的口气，薛礼哼哼唧唧地摇晃着身躯，最后软下身子靠在赵瑜的身上睡着了。

        赵瑜叫来刘沉伺候薛礼，叹气无奈地对王越然说道，“薛礼就是这样，孩子心性放荡洒脱，也不知道将来谁能受得了她？”

        王越然拿起酒壶给赵瑜斟酒，笑道，“表妹不就能受得了她？”

        “我们年少相识，相互折磨，算不上谁受得了谁，”赵瑜夹了一块豆腐到王越然碗里，“抽空带表哥去见见我另一个靠谱点的朋友，她比薛礼正常多了。是门下侍郎楚绪的女儿楚摇光，现为大理寺寺正，不过最近长安城多事，摇光忙的脚不沾地，只怕抽不出时间和我们相聚了。”

        王越然吃下豆腐，没有和赵瑜说他早就与薛礼楚摇光接触过。赵瑜身边的薛礼和楚摇光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只是在赵瑜面前人模人样装得像正常人而已，私底下的心计谋算和脸上的干干净净对比得格外明显。

        “再来尝尝这个，潇湘馆的红烧肉最是好吃，”赵瑜特意为王越然挑了一块肥瘦相宜的肉，“潇湘馆是薛礼开的，摇光也投了点钱，刚开始做的时候，厨子被挖走了，菜品也出得不稳定，总是烧不出我想吃的菜。没办法，只好自己制起冰糖，做出酒曲酿酒，关键配料有了，红烧肉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出乎赵瑜意料的是，她只是为了方便做红烧肉而弄出来的冰糖和酒曲，使得潇湘馆不是单纯的饭馆，还兼有制卖糖酒，赚得盆满钵满，让潇湘馆名满天下，如今更是成了摇钱树聚宝盆。

        由于赵瑜贡献了技术，潇湘馆赚来的钱分了她一部分，只是赵瑜当时认为自己住在宫廷里，靠皇帝养，不愁吃不愁喝，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就让负责财政的薛礼拿去做慈善。于是，薛礼拿着三个人的钱开了学堂修了桥路建了医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弄得有模有样。

        王越然对赵瑜夹到碟子的菜式来者不拒，“表妹还会酿酒？”

        赵瑜不会酿酒，即便她的工艺流程和所有人一样，但是最后的味道却截然相反，“酿造得一般，喝了第一口就不想喝第二口。薛礼酿酒技巧比我强多了，她前几年酿的葡萄酒色泽瑰红艳丽，口感爽滑，醇厚留香。她没有拿出来卖，藏起来了，说是要等个好时机卖个好价钱。”

        赵瑜如要做坏事的小孩一般，神神秘秘地凑近王越然身边，小声说道，“趁她喝醉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我拿一瓶送给表哥吧。”

        王越然半斜着身体，挨近赵瑜，亦是小声道，“没有想到，表妹也会有捉弄人的时候，不过要是被薛女郎发现了，她会不会怪表妹？”

        赵瑜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理直气壮，“前段时间她伤了我的腿，我还没找她算账呢，葡萄酒就当做是赔礼了。”

        薛礼想的糟心办法避开骑射课的结业考，结果到了最后还是免不了，不如一开始就勇于面对。

        王越然道，“既然伤了表妹，拿一瓶是不是不太够？”

        赵瑜深以为然，薛礼伤了她的腿，还是两次，事后赔罪也是嬉皮笑脸毫不知错，况且薛礼刚才还嚷着喊着永远追随她效忠她，既然如此，就要拿出点追随的诚意出来，“那拿多几瓶，不过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表哥不要因为葡萄酒好喝就贪杯。”

        王越然眉目流转，隐隐光芒流动，“母亲爱酒，借花献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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