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程潜仪计划给敌人造成错觉，给予出其不意的攻击，她要亲自率兵突袭河西，捣毁突厥左部王候的势力，占据突厥的马场资源，迫使突厥战马无食。

        “新上任的单于那拉提是突厥的第一猛士，骁勇善战残忍嗜杀，还未成为单于的时候，常以宰杀部落的奴隶取乐。那拉提在突厥语义为太阳，老单于对那拉提颇为疼爱，只不过那拉提并没有我们的孝顺和善之礼，趁着老单于病就要了她的命，提刀就把卧病在床的老单于杀了。且野心勃勃，一上任就血腥屠戮了异己，统一各个部落，时刻准备挥师南下。”

        “我此番突袭河西，最少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后方的边关就交给殿下了，”程潜仪忽然走近赵瑜身边，小声道，“想必殿下已经知道火石方被运送至边关了，殿下聪慧，又是火石方的缔造人，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用，心里应当是有数的。”

        一柄重担就这样实实在在地压在了赵瑜的肩上，她没办法拒绝，也来不及拒绝。因为程潜仪说完，一刻钟后就整装出发了。

        铁蹄所过，黄沙滚滚。

        突厥人自幼居穹庐逐本草，游牧为生，体格精悍强壮，社会结构由单于王侯、奴隶主、自由人、奴隶组成，而奴隶的人身为奴隶主完全占有，冲锋在前的突厥人绝大多数都是奴隶。

        突厥作为畜牧经济下产生的武力，畜群一衰，武力何存，奴隶如果都战死得差不多了，再强壮的战士也独木难支。

        赵瑜有的时候在想，如果鼓动底下的奴隶起来反抗，是不是会比刀剑相向的伤亡来得少些。但是不知为什么，她们的血性似乎都是针对外族，而不顾忌本族人的剥削，仿佛一生下来，人的阶级就已经被定下来了，天上的云和地下的泥，区分得清清楚楚。莫非是天生的慕强心态，觉得南边的夏国人只会种地，是孱弱的羊羔，而挥鞭在身上的突厥人，是嗜血凶狠的狼？

        程潜仪带兵出城不过六天，负责侦察的士兵就看见远处烟尘滚滚，黑色的狼旗从地平线上缓缓显现。

        “突厥突厥进犯！她们带着铁浮屠来了！全城戒备！”士兵鸣角，呜呜声传遍边关的每一个地方。

        赵瑜听到声音心下一惊，立刻穿戴好盔甲。

        虽说派兵十万前往边关，但实际上各个重要关口都分散有兵力驻守着，加上程潜仪突袭河西，带走了最精锐的骑兵和部分火石方。此时赵瑜所在的边关士兵不足一万人，面对来势汹汹的突厥军队，每个人的心上都笼罩着一层乌云，浓墨稠黑的云层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黄维训练有素，当即排兵布阵准备迎战，弓-弩战车已然推向前方。

        赵瑜对黄维说道，“把火石方拿出来，挂在弓-弩上，随着弓-弩一并发射出去。”

        黄维握着铁锏的手抖了抖，“殿下，火石方在长安，现下战况十万火急，想要向陛下请命也来不及了。”

        赵瑜冷冷地看着黄维，“程潜仪应该和你说过，我有调令火石方的权力，现在我命令你，把火石方挂在弓-弩上，随着弓-弩一并发射出去。”

        黄维低着头不为所动，赵瑜气不打一处来，她知道火石方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这是最后的保命法宝，可是城内的士兵以步兵为主，即便有弓-弩战车破铁浮屠，后面杀上来的突厥轻骑兵可比铁浮屠灵活多了，远远看去乌黑一片，少说也有一万人，一万以骑兵为主的军队对抗一万以步兵为主的军队，胜负昭然若揭。

        “你是要等到突厥把我们所有的士卒都杀光了，杀到城墙下，才肯动用火石方吗？现在就把火石方拿出来，出了什么事我替你扛，陛下若是怪罪下来，就说是我利用皇女之权威逼你，不听军令，一意孤行。”

        还没等黄维犹豫出最后的定论，赵瑜策马走在前面，“弓-弩战车已经推出来了，把火石方拿出来。你们负责破阵，我负责杀人。”

        黄维拦下赵瑜，“殿下身体尊贵，不可鲁莽行事，还是末将前去杀敌。”

        “如何为帅为将，程潜仪才教了我几日，我不太懂作战指挥，比不上黄将军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有经验，但是杀人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情，黄将军就不要和我争了，”说完，赵瑜双腿夹马腹，冲了出去。

        而候在黄维一旁的其他将领，一开始犹豫不决，看到赵瑜冲出去后，便拿着长戟跟了出去，一时之间，因为铁浮屠带来的恐惧心态，全被因冲锋而涌上来的热血而挥散。

        突厥人在河西被程潜仪偷袭，连连失地，气急败坏，便想着程潜仪带精锐出关，城内定然兵力空虚，趁此机会，金兀集结手下各将领的骑兵部队，加上那拉提派来的铁浮屠，共集结精锐骑兵三万人，准备实施斩首行动，直捣程潜仪老巢，再回首河西杀了程潜仪，看夏国还如何威风。

        骏马急驰，跟随在一旁的李旷问赵瑜，“殿下可有什么作战策略？”

        赵瑜拎着长-枪，“我没有策略，见着敌人杀就是了。”

        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的铁浮屠冲在最前面，而她们面临的不是夏军被冲得人仰马翻，一道道重达千钧的弓-弩迎面而来，空气中还带着一股陌生却令人恐慌的味道，等得弓-弩与人马相撞，爆发出声声巨大的声响，人和马的残肢鲜血如雨雹爆落到地上，前排的铁浮屠纷纷倒下，突厥后继的骑兵拉紧缰绳蜂拥而上,很快进入了弓-弩战车的射程范围。

        敌人的血肉残躯激发了夏国士兵的杀性，她们提着长短兵器，与突厥骑兵相向。

        随着距离的拉长，赵瑜已经跑出了□□的射-程范围，她挥舞着长-枪，连连挑翻了几个突厥骑兵，落到地上的骑兵躲闪不及，被慌乱的马匹踩中，顿时血肉模糊。

        赵瑜知道，皇帝给程潜仪的火石方不多，即使黄维最后松口用，也不会全部用上。所以这次对战突厥的骑兵，要尽可能地杀掉她们，不以此战立威，只怕下回来的就不是这么点人了，到时候，即便火石方全部用上也于事无补了。

        一支利箭从赵瑜的耳边擦过，赵瑜侧脸寻找来箭的方向，看到了一个身穿轻甲头戴狼头的女人朝她狞笑，她弯弓搭箭，对着赵瑜又来一箭，赵瑜左手挥刀砍下朝她射来的箭矢，右手横转长-枪，快如闪电，瞬间连穿两个突厥骑兵的身体。

        金兀见状大怒，拍马而来，又从箭袋抽出利箭，朝赵瑜射来。

        赵瑜弯身躲闪，全部避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赵瑜在脑海中飞快地计算着角度和距离，旋起长-枪，猛力朝金兀挥去，金兀脸上的眼瞳瞬间放大，眼睛紧紧地盯着红缨银-枪，却不料赵瑜纵身一跃，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手上的刀冷如千年玄霜，几乎同时，金兀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赵瑜背对着太阳，金兀整个人都笼罩赵瑜的的阴影当中……

        天边太阳依旧炽烈，战场上的罡风狠狠刮过，硝烟还未散尽，金兀的鲜血不断地流出来，缓缓地渗进这片肃杀的土地里，金兀第一次从夏国人的身上看到了狼王的敏捷与凶悍。

        赵瑜斩下金兀的头颅挂在夏国的龙旗上，她对李旷说道，“拿好它。”

        李旷才接过滴血的旗杆，赵瑜已经骑上大马，挥舞着长刀长-枪，又是收割了好几个突厥骑兵的性命。

        迎上赵瑜的突厥骑兵毫无招数可言,倚仗着身形高大,挥动着手中数十斤重的弯刀，朝赵瑜连续猛砍。赵瑜在她们连续出招的瞬间，找到了使力的破绽，长-枪挥挑连刺，把她们挑落到地，再挥动着左手的长刀，如同没有感情的生命收割机，刀刃划过一个又一个流淌着温热鲜血的喉管。

        草原茫茫浩浩瑟瑟萧萧，强劲的朔风呼啸而过，本该是突厥骑兵称王称霸的战场，此时却被夏国的士兵占尽了优势，更别提一己之力杀进了突厥骑兵内围的赵瑜，她仿佛是一柄人形的兵器，眼里只有杀戮，手中已经掌握着无数的突厥骑兵亡魂。

        李旷看着骑着大马在突厥骑兵内外围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的赵瑜，她早该想到，能杀死猛虎的人，本身就不是寻常人。

        三万的突厥骑兵，最后被杀剩五千多人，她们被夏军层层围住。

        全身早就被鲜血染红的赵瑜坐在马上，脸上的被突厥骑兵飞溅的血，湿了干干了湿，最后成块凝结在在她的脸上，她伸着长-枪，抵在突厥骑兵的喉尖，“是降还是死？”

        还没等来答案，后面的骑兵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用实际行动告诉赵瑜，她们愿意降服。

        赵瑜收起长-枪，把绑着金兀头颅的狼旗递给被她用枪抵着的突厥人，“回去告诉你们的那拉提单于，我叫赵瑜，如果下次来的是她，叫她记得把头发留长一点，不然不好挂在旗子上。”

        说完，赵瑜把突厥人拎上马匹，伸腿踹了马的大腿，惊魂未定的马载着惊魂未定的突厥人奔跑而去。

        李旷看着远去的一人一马，担忧道，“殿下就不怕那拉提单于的报复？”

        赵瑜拍拍手，无所畏惧，“我不做这些事，她就会不报复我吗？与其担心我被报复，还不如快点收拾战场，突厥人的马养得膘肥体壮，不带回去自己用，着实可惜。”

        杀人杀得利索的赵瑜，收拾战场清点名单也格外利索，她正心算到最后一步，却被一道暴烈的声音打断，“这个该死的突厥崽种居然敢咬我，我现在就把她给杀了。”

        赵瑜走过来，斥道：“你要做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剩下来的突厥人要全部带回去吗，是因为我说的话不是军令，所以你就可以不从了是吗？”

        女人跪下拱手，“不是的，末将没有不把殿下的命令放在眼里，只是这个突厥崽子野性难驯，把末将的手都咬伤了。”

        说完，女人给赵瑜露出了被咬出腥腥白骨的手。

        “你受苦了，先回去吧，我来处理。”

        “殿下小心，此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性，不该留下”

        赵瑜打断她，“你先回去包扎伤口，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赵瑜走近紧握着拳头嘴唇满是鲜血的女孩，在女孩猛扑过来准备张开嘴巴咬人的时候，赵瑜手疾眼快地掐住女孩的喉咙，抽出短匕首插进女孩的嘴里，她用突厥语柔声地说道，“你不想要你的牙齿和舌头，尽管咬下来。”

        女孩绷紧着身体，在和赵瑜的对峙中，随着赵瑜缓缓把匕首推进女孩的口腔，抵到了喉咙，身体慢慢地松弛了下来，她愿意诚服。

        女孩跪在赵瑜的脚边，亲吻赵瑜的战靴，赵瑜把女孩拉起来，撩起她脏乱的头发，一双晴空明媚如洗的蓝眼睛闯进赵瑜的视野，“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从嘴里挤出几个音节，“没没有名字。”

        身为奴隶，没有资格拥有名字，连完整的语言，都不配说出来。

        赵瑜指着天空，“你的眼睛很漂亮，和现在一片霁蓝的天空一样，”她低头问女孩，“你愿不愿意叫腾格？那是蓝天的意思。”

        只有最宽容仁慈的主人，才会为奴隶赐下名字。

        腾格从脚底涌上一股热流，她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全身的血液破冰逐渐沸腾翻滚，她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认真地盯着赵瑜，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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