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势如破竹

眼见还苍军已大闹辽州，宋萱自是知晓仅凭信鸽求援绝非万全之策。

        行至新潞城南门，奉命出城求援的卞朔放眼望去，却见城门早已紧闭，两侧各驻有两名守军，遂走上近前问道：“敢问几位兄弟，为何关了城门？”

        其中一名守军瞥了卞朔一眼，漫不经心道：“郑婵将军有令，为防贼军偷袭，暂且封城，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卞朔先微微一愣，随即拉开袖口，露出腕间的匕首纹刺求道：“我乃斥奸院护卫卞朔，奉命出城，恳请几位求郑将军通融一番。”

        “斥奸院？那个迟迟捉不得反贼的无能斥奸使遣你出城？”那守军冷笑一声讽道：“郑婵将军仍愿喊宋萱一声‘斥奸使大人’，皆因顾及宋萱与李司捕的交情，否则，她在新潞城甚至不如狗屎，如今哪还有她与人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知廉耻之徒！”骤然间忽闻“铮”的一声，卞朔取下背后长刀，刀锋顿时出鞘四五寸，对那守军怒目道：“莫非朝廷对四州男军的放纵已使得尔等忘了身份？我可绝非温和之人，你胆敢对斥奸使大人出言不逊，是何人赐你的胆量？”

        “休得妄动！”其余数人见此情形，纷纷拔刀与卞朔对峙。

        那守军听得卞朔之言，自是不忿，遂走上近前，以手背拍打卞朔脸颊挑衅道：“女人尚分三六九等！郑婵将军官居征北将军，那宋萱与之相比，正如狗屎！郑婵将军曾有令，值封城之际，凡欲强行过城门者，无论身份，斩无赦，你似乎企图做第……呃呀你大……你放手！”不待他说罢，卞朔已是擒住他那只挑衅的手并紧紧攥住，右手长刀顷刻间彻底出鞘。其余数人见卞朔已是杀气腾腾，皆不敢松懈，纷纷将刀锋指向卞朔。

        然而正待数名守军企图上前阻拦卞朔之际，却见卞朔骤然间自怒火中清醒，思索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声，随即放开眼前守军的手，回身离去。

        此刻，恢复理智的卞朔自是不愿再引无谓之争，而此番情形则被立于远处的郑婵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看来，斥奸院亦并非沦落至无能之地，若论栽培人才，宋萱虽算不得宝刀未老，亦绝非如意料之中那般不堪。”

        事已至此，城门已然出入不得，出城请兵之策只得暂且搁置，卞朔见天色渐晚，只得收了手中长刀，一脸失落地向斥奸院原路折返。

        “宣盈城……引凰关……”

        夜幕将近，徐焱立于军帐外，神色凝重，呢喃不止。

        正值此刻，却见徐玧拎着一个布袋行至徐焱身旁问道：“不知大哥在为何事发愁？听伙夫‘来报’，说大哥无心用膳，愁眉不展，莫非这几日吃得不好，扰了好心情？”

        徐焱摇摇头回道：“不可如此戏言，三弟未归，西进的张通亦迟迟毫无音讯，如今我还苍军攻势已然受阻。再过几日，即为我等雪恨之时，然而此刻兵少将寡，着实难堪。此前你强攻渡曦城，折损甚多，去时仍存一万七千，如今兵力已不过万，故此我担忧敌军趁机增援，若是我等此刻突遭自西而赶来增援的女军，必定弃甲曳兵。”

        “增援？哈哈哈哈！”徐玧一阵大笑，将手中布袋甩至徐焱怀中劝道：“整日沉浸于对雌兽的无尽畏惧之中，只会徒增朝廷士气！如今敌军增援皆在此袋中，若是大哥喜欢，索性送与大哥作下酒菜。”

        徐焱一脸疑惑，打开布袋，却见袋中满满躺着二十只死去的信鸽，他当即知晓徐玧言中之意。

        徐玧指了指布袋，继续解道：“此前，我等率军迂回，凭借急速掩袭之战法，迅速攻陷数座坚城，致使辽州西侧各城无法以烽火求援。而位于辽州西战线边缘、贯通南北的十余座城中，则早有数座城自开战之前即归顺至还苍军麾下，他们不仅始终向宣盈女军隐瞒辽州战况、对宣盈城守将阳奉阴违，甚至数度阻截逃难庶民，迫使庶民再不敢逃往宣盈，故此辽州守军被迫使出信鸽这等下下策，竟当真自以为撒出大网即可万无一失。如今，他们已然无计可施，若说这辽州沦为孤岛亦不为过。大哥，依我之见，朝廷那群雌兽绝非如你所言那般骇人，近几日，我等可是捷报连连，虽至今仍未与雌兽军交手，但我自认统兵之能绝不比她们差上半分。”

        徐焱呵呵一笑，对徐玧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你可与女军比肩？此番豪言着实鼓舞士气，可为何不见你取下李怀嫣首级？渡曦城虽为辽州主城，但守军仍几乎皆是男人，依你适才所言，媚雌男军不过是你手中待宰之羔羊，可为何仅仅李怀嫣一个女人坐镇渡曦城，即迫使你三度强攻皆无功而返？”

        “无功而返？！大哥，你哪头儿的？！”徐玧被徐焱一番话驳得面红耳赤，一阵语塞过后，只得垂首低声埋怨道：“你此前久住于新潞城，天师又按兵不动，宛州各路大军亦始终不入辽州，而我所率的攻城军则迟迟未获攻城械增援，若是仅凭三架云梯即可攻破固若金汤的坚城才可谓见鬼，我可保得我军折损与渡曦城守军不相上下，分明已是极为不易，你还需我如何神机妙算……”

        徐焱自是听清了徐玧那番低声抱怨，遂正色道：“论攻城拔寨，兵器孰优孰劣固然可左右胜败之势，否则我亦无需对兵甲极为精良的女军如此担忧，还苍军三百万好汉，若论气力与士气，自是不比那群雌兽差上半分，然而此刻我军仍是兵多甲少，除却将领之外，纵是精兵，亦并非皆披甲胄，更不论刀劣马稀这等难堪之境。二弟，官军主力并非如你所想那般简单，若企图与之抗衡，此前那般战法必定行不通，她们与辽州、宛州二地的媚雌男军不同，在她们面前，蛮力毫无意义。你自恃武艺超绝，自认独斗悍将不过五合必可取胜，率军屠戮媚雌男军自是势如破竹，皆因媚雌男军兵劣甲薄、战法单一、鲁莽无脑，若逢战乱之时，即为何青琳手中弃子，而宣盈城则不然，你将面对无数狡猾迅捷的雌兽，她们不仅个个身手非凡，甚至皆持有精良至令人惊诧的兵器。你只知巨弩可轻易破城，乃我军中最为可靠的攻城械，但你可曾亲历被女军漫天炮火掩埋之恐惧？况且，你已曾率军攻破数座城，理应知晓，我还苍军如今最上等的良马亦不过四十余匹，而朝廷女军则有数之不尽的良马可供随时调遣。如今，何家女尊王朝已维系上千年，虽不曾有显明之发展，然统治力已是登峰造极，此乃天师无论如何亦不愿承认的事实，故此若企图破除女军神话，以硬碰硬乃愚蠢之举，我等仍需理智以……”

        “随你之意！真个扫兴！”徐玧愈听愈气，夺下徐焱手中装满信鸽的布袋怒嗔道：“你若毫无胃口，我索性把鸽子分与其他兄弟！你当真以为被天师褒奖几句，你即为天赐之才？着实自欺欺人！我看是你身在敌巢这些时日，被那母女俩吓破了胆，巴不得跪在她们脚下求饶！”

        望向徐玧远去的背影，徐焱脸上满是失落之色，他坚信自己当下已是看清全局，然而自己的手足却仍深陷于无谓的强烈自尊心不得自拔。

        “将军。”

        正值徐焱惆怅失落之际，却见韩任奔至徐焱帐前，向徐焱禀道：“禀大将军，应此前军令，张通将军已率军折返至宛仓镇，静候调遣。”

        “嗯……”徐焱思索片刻之后回道：“且命张通来见我。”

        半个时辰之后，张通迈着略显疲倦的步伐，行至徐焱面前作了一礼：“张通，拜见，徐焱，大将军。”

        徐焱赶忙摆摆手，让眼前这个口拙的将领坐至自己身旁，对其婉言道：“不必拘礼，你向来寡言，无需强求守那般琐碎规矩。”

        待张通坐下，徐焱问道：“此番西进讨伐可有战果？”

        张通点头答道：“禀大将军，张通此行，率军一万三，三千，连破以孚阳城，为首的四座城，斩断了他们，他们的粮道。”

        “好，甚好。”徐焱继续问道：“不知你麾下将士折损几何？”

        “禀大将军，仅折损，步卒二，二百二十五。”

        徐焱听得此言，不禁对张通大加赞赏：“妙哉！仅凭二百余人，即换得四座城，你真乃当今天下不可多得之雄才！”

        “大将军，过，过奖。”张通尴尬笑道：“张通一路攻伐，仅遭遇，孚阳城顽抗，且孚阳城，低矮易攻，仅折损，不至二百人，即被张通，收入囊中，而其余三城，皆不战而降，除却城中，手无寸铁的，女性庶民，仍有所顽抗，丝毫不见，城中守军，试图反抗，想必早已对，还苍军之威名，有所耳闻。”

        “竟是如此顺利？”

        “接连三城不战而降”，此言虽并不足以惊得徐焱称奇，亦着实出乎徐焱意料，他不禁喃喃自语：“凭如今之势，怕是不过半年，辽州即可重归义苍，如此肥沃广阔之宝地，竟被何青琳赐与一群毫无骨气的媚雌犬来驻守，着实靡费至极。辽州，今当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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