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复仇心切

“将军，她们似乎已无力再战，当下已是解了战阵！”

        “嗯？”负责阻击姚瑾大军的还苍将领程援听得探报，当即行至高处，向远处望去，果不其然，姚瑾已下令解了防御阵，她先是命人将还苍兵尸体于外围堆出一个大圈，随后与众将士一同就地歇息。

        此刻，无论姚瑾或是她麾下将士，皆是正在看似悠闲地嚼着牛肉，但程援看得真切，此景皆为假象，女军们看似悠闲，实则早已力竭，纵然她们当下已远离饥饿，却终究是轮流换阵持续鏖战了数日，四肢的疲惫岂会仅因吃些牛肉而立即消散。

        “当下之际，若然再遭突袭，她们必定沦为待宰之羔羊，任由我军随意屠杀予夺。”想至此处，程援当即命令身旁的斥候：“传令，命附近各地还苍军再度聚兵，准备享用雌兽。”

        两个时辰过后，远处逐渐清晰的马蹄声传入姚瑾耳中，辩其方向，想必正是还苍军。姚瑾早有耳闻：还苍军仅有寥寥数百匹可称良马的战马，且皆在韩邑的逐日铁骑手中，除此之外，其余可抽调的骑兵实乃少之又少。而如今还苍军毫不吝啬地遣骑兵来袭，定是企图趁姚瑾疲惫之际，以割麦之势将她们屠尽。

        姚瑾却不以为然，“值当下之际，应付骑兵反而易如反掌。”如此作想的姚瑾又望向远处四周的还苍兵尸体，许多还苍兵尸身上仍可见未曾风干的棕黄色污渍。

        果不其然，自信满满的程援自退避数日之后，终于策马当先，率骑兵攻来。

        逐渐接近的程援望向被堆至女军外围的还苍兵尸体，不禁心下暗讽：“好个愚蠢雌兽，莫非你欲凭尸堆阻马蹄？竟依此无力之举，你果真已是无计可施。”

        “取火！”

        “呃！”

        骤然间，忽闻姚瑾高声吼出一声号令，惊得程援浑身一震，随之，无数火把被抛掷而出，强烈的火光慑得还苍战马嘶吼着不敢前行，仅须臾之间，飞散的火把已然纷纷落至留有大片棕黄色污渍的还苍兵尸身上，于还苍骑兵面前张开一道火幕。

        如此情形之下，纵然还苍骑兵仍敢越过火墙，受惊的战马亦不敢涉险，时至此刻，程援方才醒悟，那堆尸体早已被姚瑾下令涂满了油渍……是牛油！此前她们嚼食的牛肉与还苍兵尸身上污渍的色泽即为证明！

        诚然，纵是程援心下万般不甘，尚显疲惫的姚瑾又岂会轻易给予敌军丝毫进攻之机，不待程援下令向火幕中放箭，距火幕后不远处已然立起一面面盾牌，如此一来，一度被程援寄予厚望的还苍骑兵终究再无用武之地。无奈之下，程援只得暂且退兵，静候时机。

        经此一计，疲惫的女军得以继续喘息，但姚瑾自是知晓，她麾下数万人已于各地苦战良久，几乎寸步未进，当下之际，战线已然拉长，且军粮渐显匮乏，若然借道引凰关的援军此后仍毫无音讯，待火势一去，即为姚瑾此生最终一战。

        “此处是何地？距甫淮城仍有多少路程？”

        “禀大将军，十余日。”凛凛烈风中，韩任取出地图，向徐焱展开答道：“此地距孚阳城仅半日路程，据当下我等境况而言，若再向东急行十余日，定可赶至甫淮城。”

        “嗯，奔波如此之久，终可重归甫淮，亦不负我等如此疲累。”徐焱长叹一声，放下衔渊剑，他早已记不得自己多少时日未曾久眠，遂以剑为枕，如释重负地躺至地上，安然入睡。

        “彦兄……”

        “……”

        “彦兄？”

        “……”

        “彦兄！”

        “嗯……嗯？”

        “彦兄，你为何在此？”

        听闻耳边不断有人发出呼唤，徐焱猛然睁眼，却惊觉此刻已是深夜，而守护他的韩任与一众骑兵亦失了踪影。

        “何人？”徐焱不断向四下扫视，却不见任何人影。

        “彦兄，是我，你既不来寻我，只好我来寻你。”熟悉的声音自一个由东缓缓而来的青年男人口中传出。

        来者一身淡青色布衫，头绑粗布额带，腕上纹有黑色匕首纹刺，左手紧攥一张被折为两段的长弓，右手则紧握一柄火把。

        徐焱已然看清来者面目：“崑弟？”

        “实属难得，你竟仍记得我。”樊崑煞白的脸上展露出一丝毫无暖意的牵强笑容，随即行至徐焱面前坐下，默然与徐焱对视。

        对视僵持良久，徐焱的嘴开而又合，欲言又止，反反复复，着实不知对樊崑如何发问是好。

        “无话可说？”樊崑一把将左手中被折断的长弓掷于地上，右手中的火把则被他立于一旁，随后，他先发一问：“我应唤你作‘彦兄’？或是‘焱兄’？”

        “你是来寻仇？或是来叙旧？”徐焱淡笑一声：“你我始终不同路，不必如此虚套，唤我作徐焱即可。”

        樊崑黯然神色中闪出一丝怒意，他自背后取出衔渊，将其出鞘，剑锋于徐焱面前晃了几晃：“深居斥奸院多年，我一介男辈，自是难以随意出门，故此除却寻凝之外，我身旁皆是冰冷面孔，然而，自与你相识，我身旁着实添了一分暖意，自那之后，我方才知晓，并非仅有寻凝一人可使我展露笑意。焱兄，我不愿与你反目，你我本可结为兄弟。”

        “崑弟……”徐焱抬手拨开衔渊剑锋，摇头叹道：“莫要怨我，自始至终，我不曾意图取你性命，二弟他行事甚为……”

        “可你！为何！欺瞒我主！你可知！欺瞒寻凝！是何下场！！！”不待徐焱说罢，樊崑左手骤然扼住徐焱脖颈，右手衔渊剑气如怒涛般喷涌：“你毁了我唯一的亲人，毁了我唯一的主人！你欺瞒寻凝，迫得她背井离乡，遭百般苦难！事至如今，你竟胆敢奢望我不再怨恨于你！你为何如此无耻！！！”

        被扼住脖颈的徐焱怆然一笑：“呵呵……或许，此番即为你我命数，我身负唤龙归尊之使命，与当今王朝不共戴天，而你身居于女尊气息甚弱的辽州，却仍毫无野心地对宋寻凝俯首帖耳，你我终究不是兄弟……吾乃义苍之子，终将重迎义苍盛世，而你仍是一介媚雌犬，只知讨女人欢心！”

        “徐焱，你终将死于你的‘义苍’手中！”衔渊剑气喷涌不止，樊崑不再赘言，他怒视徐焱，手中衔渊骤然贯穿徐焱胸膛。

        远处马蹄声踏破了平原上的宁静，一阵急促呼唤惊醒徐焱，徐焱顿时猛睁双目。此刻，仍是白昼，骑兵们亦是仍守于徐焱身旁，但神色皆显得甚为警惕。

        徐焱拭了拭脸上的汗珠，起身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韩任走上近前，向西一指，对徐焱答道：“禀将军，适才有人策马经过此地，是个女人，观其装束，绝非庶民！青袍紫靴，腰挂长剑，向西绝尘而去，我等着实追赶不及！”

        “青袍紫靴，腰挂长剑……宋寻凝！”适才自梦中惊醒的徐焱对此番描述甚为敏感，他当即起身，向众骑兵下令：留一半人马于原地待命，韩任则率五十名骑兵火速赶往甫淮城，向韩邑请兵，其余人马三人一队，分兵向附近各地还苍军求援，引各地援军向孚阳城集结，待聚兵完毕，由徐焱挂帅，火速杀往宣盈城。

        韩任见徐焱如此亢奋，着实费解不已，明明早已兵马皆乏，徐焱竟仍企图兴师动众攻伐宣盈城。然而徐焱却并不认为此乃癫狂之举，宋寻凝乃宋萱之女，依韩邑所言，徐焱与宋萱有杀母之仇，此前在新潞城未能擒得宋萱母女，复仇心切的徐焱始终心存芥蒂，诚然，他对自己此前那番任性决断追悔莫及。而如今，辽州全境仍在还苍军掌控之下，若然宋寻凝只身向西而去，想必无力与势众的还苍军抗衡，故此她定是意图去往宣盈，所谓母债女还，徐焱岂肯放任此等良机轻易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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