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 桃夭

三月，春暖花开。

        桃花树下，粉衣少女迎风而立。清风，吹起的不只是少女粉色的衣袂，还有漫天的粉色花瓣&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飘散着的不仅是花香，还有一股醇厚的酒香。桃花树下，少女从土地挖出一坛美酒，将其封泥打开。

        “三月，乍暖还寒，正好是品尝美酒的时候！”

        随着一声大大的吸气声，一道低哑的男音突然出现，打断了少女手中的动作。

        “恩~上好的桃花酿！姑娘真是好享受！”

        少女望去，只见一酒醉的少年抱着一个酒坛子踏草而来。少年衣衫尽是污垢，一头长发也不打理，杂乱地顶在头上。脸上也张了胡子，也不修剪，露出一张稍显苍白的唇。整个人看上去颓废而又邋遢，而且他的步履紊乱，看样子喝了不少。

        “公子&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少女动作一停，望向少年，眉宇间分不清表情。刚准备问他从何而来，是如何来到此处，却见那少年径自将手中的酒坛接过，也不客气，对着酒坛就猛灌一口。

        “果然是好酒！”

        一口桃花酿下去，本来就有些醉意的少年就醉的更加厉害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了些许饶舌。

        “酒当然是好酒，可你却拿它当水喝！也不怕糟蹋了我的桃花酿！”

        少女不满地从他手中抢走酒坛，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一套酒具。玲珑碧玉酒壶，小巧碧玉浅酌杯，还有烫酒用的玉碗，一应俱全。

        也不管那少年，径自坐在一边，一个人烫酒，品酒。似乎是没有少年的存在，惬意至极。

        “酒香醇厚，入口柔和，带有花香。”

        少女独自陶醉在桃花酿中，边品边呢喃。眼睛微闭，似乎在想着什么。而这陶醉也只是一时间，眉宇间竟带了淡淡的不解和忧郁。

        “可是，怎么回事呢？总觉得酒里差了什么！”

        “酒是好酒，只是这么美好的酒，偏偏叫人喝出了孤寂的味道！也不知是不是这桃花开了许久，都变得寂寞了，连埋在树底下的酒都没逃过！”

        突然，少年一声嗤笑，含糊不清的说着酒话。

        “孤寂？”

        少女闻言，浑身一怔，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酒杯。

        孤寂吗？偌大的地方，就这一处风景，却是挺孤寂的。

        “是啊！你想啊，桃花，桃花。本来该是春暖时节，它享受着四季中最温暖的季节，它也是开的最灿烂最热烈的，有着最美丽最幸福颜色的花朵。可是呢，她却凋零的那么快，叫人还没来得及去爱，还没来得及去珍惜，还没来得及去&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似乎陷进了什么回忆里，脸上的表情痛苦而又绝望。少女看着少年，却不阻止，任由他陷入回忆。

        暮然，心口一刺。少女不解地压住心口，为何她看着他，竟然能感受到他心底得悲伤？那种失去生命里最重要得东西的失落，还有无尽的悔恨，为何是那么的浓烈？他们，原来认识吗？

        少女不解，伸手在少年额中一指，片刻后又收了回来，眼中疑惑更甚。

        为何她能感觉到他的悲伤，却看不到他的前世今生？他的所有，都被一团白雾覆盖，让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呐，你说，人会有前世吗？”

        正在少女迷惑间，少年又像是清醒一般，盯着一朵粉色花瓣自语。

        “前世？”

        自然是有的！少女心想，但是她没有说出来，只是选择了反问。

        “是啊，前世！觉得很不可思议吧？”

        少女一怔，不可思议么？她还真没觉得！

        或许是少女的沉默让他不爽，少年嗤笑一声，捏了一片花瓣，放在鼻尖轻嗅。那一刹那的风情，居然让少女觉得那颓废少年有那么一刻居然也是迷人的？最起码，她就在那一刻失神了。

        “我就老是想起前世，那时候我也是翩翩少年一表人才。爱喝酒，爱游玩，当然最爱的还是一个叫桃夭的女子。”

        “她美丽大方，优雅善良，所有美好的词语形容她都不为过，她就像是仙女，不属于尘世。更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会酿酒！而且，她只会酿一种酒，就是桃花酿。”

        似乎是真的喝了太多的酒，也许只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少年也不管少女是不是在听，自顾自的说着。

        “每年三月的时候，桃夭都会为前世酿酒，然后一起在桃花树下品酒。那时候，人生得意，风景无限好&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少女看着少年，其实少年的脸型很好，如果真的整理好了，也许是个美男子。

        “可惜，好景不长。本以为两人可以天荒地老，却不料世事无常。家里突遭变故，接二连三的打击接踵而来。那些平时要好的哥们儿也都找不到人，唯一不离不弃的就是桃夭。”

        说道这里，少年突然间表情痛苦起来，一手按着胸口，似乎很是难受的样子。

        “而那时候的我，居然为了一时的私念，做了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突然，狂风平地起，卷起漫天花雨。

        “我为了自己的家业，将桃夭拱手送给他人，而她居然愿意委屈自己，把自己嫁给一个行将入木的老头，只为那老头可以解救我。出嫁的那一晚，她拿出自己最珍爱的一坛桃花酿。那一晚的桃花酿似乎特别的香，特别的浓，只是喝到嘴里却也是特别的苦。”

        “公子，你喝多了！”

        见少年越讲越多，少女皱眉，张望了一下。

        “没有！我没有喝多！”

        突然，少年使劲儿的甩了一下衣袖，带起一阵强风。却见到少女后，又不甘心地停了下来。眸子里的少女，翩然出尘，像极了前世的桃夭。

        “夭儿，你可原谅我？”

        似是希冀一般，少年恍惚开口，脸上满是殷切。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少女一震，心底突然间就慌张起来。她从一出生就呆在这里，哪里认识什么外人？见过的人都能用一个巴掌数过来，哪里可能是什么桃夭啊？

        “你快回去吧，不然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

        “可你明明就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少年眯起眼，想要看个清楚，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心底有个声音叫喧着要睁开，却不得不阖上眸子。再次清醒，却是在河边，轻轻流水，芳草萋萋。再一看手上，还是那个酒坛，哪儿还见什么桃花酿？哪儿还见什么桃花林？

        一切，仿若梦一场。

        “姑姑，你怎么来了？”

        桃花树下，少女浅笑嫣然，乖巧的朝着女子道安。

        “你这儿来客人了？”

        那位被称作姑姑的女子，笑着朝少女点了点头，随后鼻息一敛，僵了笑颜。

        “他来了？”

        “姑姑是说谁？”

        少女心里一慌，却又反问。

        “姑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让人发现这里的吗？你怎么还不听话？”

        速速掐指一算，那火急火燎的口吻突然就转变下去，只剩下一声哀叹。

        “罢了，罢了。祸兮福兮，皆为造化！”

        “那些往事，也该归还给你了！”

        长袖轻舞，那些粉色花瓣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绕着少女飞舞，美得不真实。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难怪她总会在三月酿酒，品酒，原来是因为习惯。

        难怪她的酒里总是差了点什么，原来是失去了爱人的孤寂。

        难怪她在看见他之后会有那种感觉，原来他就是能让她心动的那一个人。

        难怪她看不到他的前世今生，因为，这就是命中注定&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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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快走啊！听说前面十里香里卖的桃花酿真是好喝的不得了，比女儿红还要香醇呢！”

        “是呀，是呀！我还听说十里香的老板娘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张得比桃花还好看呢！”

        “咦，你听说了吗？那个嗜酒如命的阮家二公子，他也去了十里香，只是他去不是喝酒的，而是去卖酒的呢！”

        十里香，香十里。

        春风渡，桃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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