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往事莫沉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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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义站在石碑前,将还留有她温度的手掌藏在身后,面容平静地看向她。“得见红雀使真身,赵子义也算三生有幸。”
红雀抬手捂住眼睛,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这世间最大的荒唐是什么?是一切自以为的隐而不发,其实早就是他人眼中的一出戏。
终于笑声停下了,红雀心里所有悲喜好像都随着这笑声一并消失了,胸中空荡荡的生不出一点情绪来。
“这故事有点长,原本想一入城就告诉你,可是一拖再拖,居然拖到了今日。”红雀站在沈雁北的小小坟茔前,声音像是从遥远处飘来一般。
这个故事并不久远,但是却因为心绪混乱,一时不知道要如何说起。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颗树,道:“那边树下我埋了酒。咱们去取出来,我慢慢告诉你。”红雀身上又有了那种熟悉的随性懒散,赵子义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她倒地是谁。
酒埋得不深,红雀扒了几下便露出了猩红色的封层。直接伸手拨开上面的一层浮土,取出了四五只粗糙但却浑圆可爱的酒坛。
红雀一把扯掉封层,也不管这一手一坛的土,先喝为敬。
酒气香醇,往日里的刀光剑影纷至沓来,无处躲藏,月光温柔,正适合讲故事。红雀提着酒壶回来,叹了口气,终于开口道:“我遇见沈雁北,居然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便必然知道我曾做过什么。坊间传言或许有夸大之言,但是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我当年杀了北燕权相桓齐并十几位当朝重臣,手段狠毒为人所不齿,这点我无可辩解。可是我也没有外人传地那般神勇。北燕明里暗里都有不少人在追捕我。”
她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赵子义知道,这样地逃亡生活背后有多少血腥和恐惧。
“此后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一边躲避追捕,一边往南边逃,活得好不狼狈。”好像是说到了什么不光彩的过去般,红雀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她呷了口酒,大大咧咧地倚着木碑坐下,姿态亲昵,像是靠着至交好友一般。
酒香钻到赵子义鼻子里,他知道红雀的身体不适宜饮酒,但是这样惨烈的过往要揭开,若不借着一点酒意,怕是无以为继。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她身边,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最终追到我是在燕齐交界处,当时正是寒冬……咳咳……我旧伤犯了,不是他们的对手。追我的人中有个叫老鬼的,难缠地紧,掌法走阴柔一路。也是那一次,我中了他一掌,留下了病根。”
“再后来,我逃进了南梁境地。本以为他们在南梁会收敛一点,但是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取我性命。且战且退中,被迫上了熔江山主峰……”
于强弩之末强行与人动手,退无可退,赵子义能想象到那一战的惨烈。
红雀喝了一口酒,继续道:“那年熔江山上的雪,比今年下得大多了。山外的雪厚极了,我受了重伤,轻功都使不出来,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上山。”
她怔怔地看着远处高耸的山峰,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当年的风声。
赵子义也不摧她,只是也挨地她进了一点。他们之间充斥着飘飘荡荡的酒香,让人醉,让人醒。
“大概是我命里杀伐太重,阎王不收。那样的追捕,我都活了下来。可是那天我杀光所有追兵后,站在悬崖上,却突然觉得脑中万念俱灰。只要我还活着,不管逃到哪里,都还会有新的追兵,和无穷无尽的杀戮。我并不是害怕,只是厌倦。我站在悬崖上,四顾茫然,未余眼前一路……”
红雀话到一半,赵子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几乎要把她那快要离体的魂魄握在了手里。
红雀空洞的眼神晃了一下,犹疑着转向赵子义。“赵子义,你知道孑然一身是什么滋味吗?这万千世界,挂念你的,死绝了。你挂念的,盼着你死。”
面前深不见底的深渊吞不尽她汹涌不息的绝望。
万念俱灰之下,她弃剑投谷,自此世间再无红雀。
她无力地挤出一个苍白又空虚的笑容,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燕怀楚医术名不虚传,我的病,他诊得丝毫不错。只是他不知道,救我的人,正是沈雁北。”
在一路血色的往事里,只有说到此处时,红雀脸上带起了有些温和的笑来,眼底有温柔地光芒一闪而过,片刻化成晶莹的泪珠滚落。
那笑看得赵子义有些呆了,他从没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微笑。她抱着一只脏兮兮的酒坛,安静地沉浸在温柔地往事里,那笑里都带着酒气,醇厚,香浓,又有些微微的苦。
“我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红雀叹了口气,语气中混杂着哀痛和宠溺。“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大夫。她虽然自幼熟读医术,却从来没有真正医过人。她拿不准药性,常常是这两天好了,然后又不知配了什么新药,结果又坏下去了。我当时没什么求生的意志,来来回回地由着她折腾,觉得死便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段时间,我若是精神好,就跟她一起晒晒太阳,讲讲外面的事。天南地北的,她喜欢听。我若是病地神智不清,她便一边琢磨用药,一边在我旁边陪着我。我迷迷糊糊的,听她反复地说小时候的事,不是你,就是沈鸣。总之只要我睁开眼,她一定在我身边。”
那些日子总是伴着药香,虽然清苦,但却是她黑暗的杀手生涯中少有的亮色。
沈雁北唤醒了红雀身上对生的向往,是她一再的追问,让红雀不得不想起这世间还有值得她活下去。她第一次觉得,哪怕就为了正午时分一时三刻的阳光,也不能去阴冷黑暗的地狱里。
红雀抱着酒坛,脸上维持着平淡却温暖的笑容。眨眼之间,一滴泪滑过她的笑颜,然后狠狠砸在赵子义心上。
“赵子义,你大概不知道,在与滦城不过一日路程的熔江山主峰中,藏着这么一个药谷。你找了多年的人,离你不过一日路程而已……”不管如何修饰,这些陈年旧事一旦翻腾出来,便无论如何都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她一直想要去找你。我的病情起起伏伏,在这里待了多久,她就求了我多久。我的身份虽然是假的,但是我当日跟你说沈雁北想见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你,这是真的。她想要去见你,问你有没有忘了她……”
最初她处心积虑地要接近赵子义,其实想的也不过是替沈雁北问一句;“赵子义,你还记得沈雁北吗?”可是造化弄人,她还没有问出,就先动了心。
赵子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那后来呢?你们为何没来?”
“我病了整整两年,才终于有所好转,又修养了好一阵子,才能带着她离开药谷。开始担心北燕追兵没有露面,也不太敢往人多眼杂的地方去。但是后来得知当时北燕正陷于党争,无暇他顾,北燕在大梁的探子又被你清理了一波,我才敢放心地带着她出来。”沈雁北狠狠灌了一口酒,眼神落寂。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北境横川城突发疫情,花家人束手无策,最后意外得到了一个药方,解了燃眉之急的事?”
赵子义心头一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他如何能不记得,那时他才刚刚正式从李牧之手中拿到了军权不久,不管是金陵还是北境,都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他,数不尽的人等着他从光北将军的位子上跌下来。
就在这时,横川城突然出现了瘟疫,花家派了数位大夫,却挡不住病情来势汹汹。
“原本我是想带着她避开的,可是她却说‘求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而且她不想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一事无成。我没有拦住她,只能陪她一起进了横川城。”
疫情正严峻之时,赵子义突然接到消息,说是城中出了一位不知名的女大夫,用药大胆不拘泥于常理。他连夜赶到,可是那位大夫却不见了踪影。后来他意外得了一个药方,没有留姓名,只落了一个“沈”字。
“那个药方是沈雁北写的。花家的大夫怕用错了药出事,加上眼界有限,许多法子不敢尝试。但是沈雁北却没有这些条条框框,偏又知道花溯溪行医多年留下的不少珍贵药方。她壮着胆子反复尝试,竟然真的被她摸到了门路。”听上去是个值得开心的故事,但是红雀的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她脸上还是有一丝微笑,但却显得遥远又悲凉。她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从鬼门关把第一个人拉回来时沈雁北脸上的喜悦,可是转瞬那雀跃又鲜活的年轻身影,却和眼前冰凉的墓碑重叠。
“当时城里除了花家以外,还有不少别的大夫。我们混在其中,一直很小心地避开了花家的人。可是她才摸清了救人的法子,花家人就想将药方据为己有。听说当时他们已经准备好去你面前邀功了,但打的全是花家的旗号。我气不过,连夜探了你的大营,将沈雁北的药方提前报给了你,还偏偏赌气不告诉你是她所为。”
赵子义进城后,曾收到一个药方和一封密信,信中写的是一位沈姓女大夫如何临危不惧,妙手回春。送信人身法卓绝,他只看到那人一个矫捷的背影,现在想来,或许那才是两人的第一次相见。
红雀心里不是没有后悔,如果当时就直接写明了沈雁北,会不会结果会有所不同。
红雀抬手,将手中酒洒在碑前。“药方是有了,她自己却病倒了。那方子还不是百分百有效,我急着把她带离疫区,但是已经太晚。病来如山倒,她到底没能熬到见你的时候。在你进城的前一天,咽了气。”
沈雁北的药方给他解了燃眉之急,横川城危机解除后,他第一时间想要找这位女大夫,却一无所获。
这个消息如同定身咒一般将赵子义封印在当场。他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握着红雀的手突然收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从这张熟悉的脸上找到一丝往日与他嬉笑打闹的痕迹,想听她说这不过是一句玩笑,可惜却只得到一声叹息。
这世间缘分总是逃不过弄人。牵线的月老只肯顾念人间痴男怨女一时三刻的欢好,一旦缘分尽了,便是噬魂削骨空余恨。
赵子义和沈雁北那蜉蝣般的年少心动,只能停留在那几年隔墙相望的金陵风光里,最终他们感情的命运,只能是跟随着金陵城里的金台玉楼,一并陷进回忆的尘埃里。
赵子义离开金陵北上时,两人许下稚气的一生之约。
可是少年感情毕竟敌不过宿命反复,没想到此刻转身便是永别,从此只剩江湖擦肩,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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