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高二婶吓得赶紧住了嘴，不敢再说一句。没瞧见刚被训斥过的老太太都缩着脑袋，躲在自个儿后边儿，不敢言语了吗。

        明甜更是气得心肝儿一阵阵地疼，她今日可是啥都没做，不过是想跟过来瞧个热闹罢了，竟是被阿爷这般作践，竟然被教训还要向那个从小就喜欢端着架子，矫揉造作的大姐学。

        那一张要哭不哭的脸，泪痕鼻涕全胡在了脸上，想哭又实在惧怕高老太爷，偏偏见那哭忍在脸上，一张扭曲的脸生生憋在那，待得高老太爷离开东厢房时，赶紧捂着脸跑回了对面的西厢房。高二婶看着哭闹的女儿，赶紧追了上去。

        明甜趴在炕上，捶着身下的被子，一阵鬼哭狼嚎。只道：“娘，阿爷好生偏心，当初明明我们说要跟着一起学认字，可是阿爷却是明明白白地跟我们说，大姐是叫大伯母给惯坏了，一个猎户人家的姑娘，不好好正经学女红，竟然学那等子的酸儒读书作诗。如此，我们才算是做了罢的。可如今呢，如今如何又是这般说辞……”这些话，她可是都记得真真儿的。

        可恨阿爷竟然说话不算话。

        ……

        待高老太爷离开和一方母女离开后，一家人也不在意，毕竟大家都习惯了明甜无故生事，时不时地都要出来闹上一场，大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此，又再次将孟夏围了起来。

        “姐，咱们这是要卖这眉笔吗？”灵秋一阵雀跃，赶紧拉着自家姐姐的手，心里激动不已，还有什么比能挣钱更正经的事儿。

        “妹妹，这眉笔能卖得出去吗？”高回春却是有些打退堂鼓，虽说蔡大娘将这眉笔夸上了天，他却是有些不能信，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他们乡下人家会有人买吗，那些个大户人家怕是也会瞧不上。

        “不管成不成的，也要先做了再说。便是做，那也要细细地做，仔仔细细地打磨。如此，若是机会来了，咱们好歹也能抓得住。若是还没开始，就开始大退堂鼓，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行，却是叫旁人如何来信你。便是老天有心提携你，你也是那烂泥扶不上墙。”

        这话说得有些严厉，却是高母一片慈心，实在是自己只有一子，将来也是他们一家人的依靠，本就娶了个万事不通的媳妇儿，若是还没有丁点的耐力，将来如何要撑起一个大家庭。

        “阿娘说得是，儿子记下了。”高回春讪讪退后了一步道。

        孟夏听到这话，却是佩服极了自家阿娘，没想到，一个古代惟夫命是从的女子，竟还能有这等子的智慧。

        高大柱更是一巴掌拍在儿子脑壳上，道：“听你娘的，索性也无事可做，咱们便多制些出来。”

        王梅娘也是疑惑道：“妹妹，咱们既然想让那蔡大娘帮忙拉人，怎的不直接多送她几支才好，如此她才会更加卖力的帮咱们引荐。再来，便是有她熟识的娘子们，也可送上一支，如此，咱们的眉笔才会越来越多人知晓。”

        孟夏听得此言，却是笑吟吟道：“嫂子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只一点，嫂子且想想，若是多送上这蔡大娘一些，我们虽并未有损失，只蔡大娘怕是心下觉得，这也不过是如同那糕点铺子里的普通糕点罢了，随随便便出手便是一把。可如今只有这么小小的一支，定是轻易舍不得拿出来使用，便是旁人问起，她也会说是哪里买来的。或是心下又觉得，这一支定是弥足珍贵，自会珍重相待，外加旁人没有的东西，却只有她有，这各中心情，更是不同，总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是万中才有一，向别人炫耀时那更是添油加醋，替咱们宣传呢。”

        这一番话听得在场众人无不点头称赞。

        “妹妹，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往日哥哥竟是小瞧你了，你这如今摆脱了表弟之后，竟是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此话一出，连明朗也嘴上赶紧附和，道：“就是啊大姐，尤其那个滑雪板，真个有意思。大姐，你还有个甚么主意，赶紧再说给我们听听，我都恨不能化作个小虫，钻进你脑子里瞧瞧，到底还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呢。”

        孟夏眼看众人紧盯着自己，对面的大嫂却是轻拍了下自己的相公，道：“莫瞎说，我瞧着妹妹却并无改变，咱们家除了咱娘，可不就是大妹妹最为聪慧。”说完，脸上也是一阵红晕。

        听得众人哈哈大笑，实在是王梅娘一向在众人面前寡言少语，平时都是陪着高母一起做活，二人却是木头对着木头，并无半句只言片语。

        竟未想到，还能拍马屁，尤其是拍她一向敬畏的婆婆大人。

        王梅娘说完也有些窘意，稍稍往后移了移，半个身子躲在高回春身后，斜眼又偷偷看了看自己的婆婆，看着婆婆嘴角带着一丝笑，暗道自己今日总算是迈出了正确的一步。

        原本听着兄弟二人话的，吓得心中“咯噔”一声的孟夏，被自家大嫂这突如其来的话，也是逗得一笑，如此打科插诨后，孟夏却是心下意动，看着王梅娘，仿佛意有所指地笑道：“瞧你们说的，这投人所好的道理你们还能不懂，从前在姑母面前，可不就要表现表现。如今事已过罢，如何好再向从前一般糊涂过日子。”

        高母听言，一把揽住孟夏，道：“好孩子，你既是想通便好，如今的这婚事也不甚着急，钟家那边儿刚刚退婚，咱们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一时之间，众人皆纷纷称是。

        过得晌午后，高家男人们都在后山烧制炭笔，孟夏便着意在家，手把手地教着高母以及王梅娘，灵秋三人，如何根据不同人的脸型，将眉画得生动传神。

        孟夏看着已然摸到门窍的高母，不由赞叹，真不愧是书香人家儿出来的姑娘，瞧瞧这手法，绝对的稳，而且也不会完全照着孟夏所教，依葫芦画瓢，是真真正正的根据古代人的审美，稍加自己的想法描绘。

        另一边儿的灵秋也还不错，王梅娘就差多了，当然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握过笔的人来说也不能要求过高。

        几人正练习时，便听见门口一阵阵的敲门声。

        无所事事的孟夏便自告奋勇地去了门口。

        然一开门，便见到了上午未曾见过面儿的另一主角，如今平城的县令大人，周随安。

        门外的周随安，亦是未曾想到，来开门的竟是自己刚刚提亲的意中人。

        看着门内的女子，身着一件半旧的藕色立领长袄，头发依旧是梳着不同于乡下人的高髻，并无一丝点缀，今日的眉线倒是与昨日略有不同，眉头稍粗，眉尾依旧是细细勾勒，看似比之昨日，更加温婉贤淑。对面的女子歪着头，脸上带着一丝的困惑不解。

        周随安看着这样的孟夏，脑中舒舒然便想到了那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1尤其是那一轻轻的皱眉困惑，更是增添几分多愁善感，加上地上未曾完全化掉的雪水，更似一副雪中美人观景水墨画。

        门内的孟夏确有几分不解，这上午刚刚提的亲，这刚刚不过一个时辰，正主却是来了。忽地又一想起，上午对那名叫侍书的小哥说过，想亲见提亲的大人一面。再一看对面的周大人，那长身玉立，神采奕奕的模样。

        难道……

        二人就这般，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相顾无言，然那眼神却是脉脉含情，情意绵绵……

        站在周随安身后的侍书更是无语抬头望天。虽说是初春季节，然在这门口吹着冷风，一个也不进去，另一个也不出来，实在是令人费解呀……

        终于还是周随安冷得有些打颤，率先开口，道：“随安听姑娘一言，特此前来拜访。”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速度好似确实太快了些，又开口道：“望姑娘莫怪，在下，在下……实有些……情不自已……”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更是低落，只赶紧抬手以袖掩面。

        听得孟夏“噗嗤”一声笑，拿了帕子掩住嘴角，道：“无妨，我与阿娘说一声儿，大人稍等片刻。”

        只周随安却是称，定要依礼先行拜访家中长辈。

        母女二人十分有默契地将高老太太忽略掉，待将周随安迎进门寒暄过后，却又是实在无话，毕竟一个官，一个民，暂时又并未结亲。无话后，高母便吩咐孟夏灵秋二人带着县令大人去后山找寻高父，也给他们个时间相互了解一番。

        周随安听言，更是欣然应匀。待得出了东厢房时，看着这北地的农家小院儿，似是带有些回忆，怅然道：“不怕叫姑娘笑话，我小时候便也是在这农家里长大，只家境却是远远不如姑娘家。”说完也是一片云淡风轻，口中更是带着坦然。

        如此，让身边的孟夏亦是高看一眼，毕竟有很多当了官儿的人，那可是不允许别人提及当年自己的落魄生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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