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打眼瞧着堂下哭哭啼啼，穿着粗布短褂满脸褶子的妇人，明明不过是同高母一般的年纪，却活似两辈人一般。另外却是一个满头白发却依旧精神矍铄，嘴里时时污浊浑语的老太太。

        那妇人形容畏畏缩缩，然却是死死挡在行瑾前面儿，挡着木头似一声不吭的女儿。

        另一瑟缩着拳头的妙龄女子巴巴行至孟夏跟前，当即便跪下，眼泪汪汪道：“孟夏姐姐，妹妹回来与我们说，姐姐为人最是极好，求姐姐为我妹妹做主。”

        这姐妹二人祖父与孟夏祖父乃是同胞兄弟，只这同胞弟弟老夫妻二人最为重男轻女，行瑾父亲行二，在家里又一向不受喜爱，一张嘴更是木讷如高大梁一般，偏偏又没有一个如同高大柱一般护着他的大哥。

        夫妻二人在家如同影形人一般，偏偏运道不济只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被老太太做主嫁到了隔壁周家屯儿一个瘸子，换了十五两银，这回眼见行瑾就是走了狗屎大运，当即便威胁行瑾将这衙役的位置让出来给大房里的大哥行沧，若是不肯，便将行瑾二姐，行云聘出去。

        看着这窝囊的一家子，那一方还在张牙舞爪的老太太，孟夏心里的火气腾腾上涌，这可真是老妯娌两个，谁都不输谁。

        “我愿意将这位置让给大哥，只我一个心愿，便是将我们这一房出族，以后死生不问。”行瑾头顶朝地面无表情说道。

        “妹妹……你疯魔了不成，孟夏姐姐……你别听我妹妹的，她年纪小不懂事，哪里知晓这事的厉害，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嫁自是听家里的，只求孟夏姐姐莫要听她小人家胡言乱语。”一面说一面搂着妹妹哭道。

        那夫人听完行瑾的话，也是抱着姐妹二人痛哭。

        此一言却是叫孟夏刮目相看，一个古代小女孩儿能为了小家不顾自个儿前程，宁愿断自己一臂，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的，“她自是年纪小不懂事，只这官府衙门，岂是你想要就要，不想就扔的，你们以为是你们家青菜萝卜呢，眼看不成再换一个。”

        那高二太太待要再说，孟夏又是冷笑道：“既是不想要了，就直接把这位置给捋了，留给那后补之人。二奶奶，行沧大哥既是没能入了那前二百的位置，说明他自个儿能力不足，若是强行将他送了去，日后再有那山匪之类，叫人一枪毙了命去，哼……”

        “这……这……我家行沧可是你亲大哥，既是亲大哥，自是留在衙门里便是了。”越说越心虚，声儿也是越来越小。

        孟夏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便站起身子，严正言辞道：“二奶奶怕是看走了眼，我嫡亲的兄弟叫高回春，高明朗。且，昨日剿匪，我的两个兄弟那可是各个都是悍勇无比，骁勇善战，咱们高家屯儿的兄弟们也俱是英勇的好儿郎，要不，怎地这八大屯子，咱们高家屯儿凭地甚么能占大半之数进了县衙。便是那舞勺，舞象的男儿们，亦是无所畏惧，没成想，今日竟是叫二奶奶这般抹黑。”

        无需孟夏再言，那外边看热闹的年老妇人们俱家都有儿郎们进了县衙，将那高二太太好一阵痛骂，平城女子本就各个厉害非常，那高二奶奶哪里能及。

        临走之时，孟夏将高母好一番嘱咐。

        高母却道：“我的儿，放心吧，你娘断不会叫这些人给你脸上抹黑，你阿爷现下也不比从前，只会比你娘我更上心。”

        不出所料，当晚高老太爷领了高家屯儿的田契回来后，便撺掇着自家弟弟分了家儿。自然，此乃后话了。

        眼见孟夏就要上车离去，作为护卫的行瑾还呆呆愣愣坐在地上，高行云急得赶紧将妹妹推上马车，直道：“妹妹赶紧地，你可是咱家的希望，只有你好了，咱们一家子姐妹才能好，日后好生当差。”含着泪挤出一丝笑道。

        孟夏终是不忍，说道：“行云妹妹，只有你自己立住了，那才是你自个儿的真本事，靠着别人，哪怕是亲姐妹，也不过解得一时之急。”说完，马车前的侍书轻抽打马，一路前行。

        独留下还在怔忪的高行云。

        ……

        平滩上，看着眼前万顷良田，众人无不欣喜若狂，心潮澎湃，只待春耕秋收，金黄粮食满仓藏。

        只这良田却是背靠封龙山，山坡下建了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青砖瓦房，正是平城里那些豪坤士族建的庄子，连那封龙山都被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庄子里伺候田庄的老农们，眼见来了十几匹健壮的高头大马，后跟着一排排的马车，随后便是下来了百来人，各个凶神恶煞，哪里敢上前置喙。

        赵梓墨直接上前大喊道：“我乃平城县丞，赵梓墨，从今日起，平滩归咱们县衙掌管，不怕死的只管上前来，咱们县衙大牢里好生说道说道。不怕你们回去报信儿，只你们可是要仔细想清楚了……”

        撂下狠话，直接大步而去，只丢下面前各个瞠目结舌没了主意，只会种田的把式们。

        正当活泼的明朗，看着面前的良田尤为激动，且那其中还有一亩地是他自个儿挣出来的，靠得便是昨日里抓到的那黄少爷身边儿的小厮。明朗兴奋得在地里跑上跑下，来来回回勘察，爷可是说了，自个儿挣的地，便写他自个儿的名字。

        众人刚到不久，便见那烈日强光下，远远醒来一个瘦弱的白发老汉，赶着一匹瘦弱老马缓缓而至。

        而后跳下一壮一瘦两位汉子。

        那壮汉跳下车便急赶上前，抱手作揖谄媚笑道，“大人莫怪，小人来迟，特赶来赔罪。”

        此人便是平城县尉梁成，另一位瘦小男子便是主簿，王平章。原本还有一个典史孙达，只那典史实在末流，他们二人平日里也多有瞧不上，三人也算一块儿，抱着平城县里的豪族们的粗壮大腿吃肉喝稀，对新来的周随安平日里更是没有多加理睬。私下里，更是数次嘲笑那书生意气，围着平城乱窜的周随安。

        谁成想，这新来的县令竟是发了狠，一夜端了土匪窝，他们二人正在迟疑之际，那不上道的典史，孙达竟是迅速背弃了二人。

        他们也是早间方才知晓，这县令大人昨夜里竟又带着人拿下了平城一霸，将那黄家一锅端了。

        二人哪里还敢耽搁，怕是再耽搁下去，头上的帽子怕是都要叫人摘了去，此间却又听说，那孙达昨日晌午便已是早早投了县令大人。

        二人急忙着慌地赶至县衙，碰巧遇上了赵梓墨在县衙，然那赵梓墨平日里一向与他们不理不睬，还是梁成多了个心眼儿，雇了辆马车，跟在赵梓墨身后。只这平城里的马车只剩了这么一匹老马，速度着实慢了些，以至于二人这时方至。

        既已投诚为时已晚，二人自是比着其他人更加主动积极，还未等周随安吩咐，赶紧也拿出了一个公文本子，踱步数起了步子，与王平章二人两两配合，一个踱步丈量，一个跟着计数。

        周随安倒也并无苛责，只要今后能真正干实事，之前的事儿也无需多加计较。这话还是跟夫人孟夏学来的。

        随后众人便一个个儿地掏出一根跟细细长长的麻绳，两两打着配合丈量起来，实在是买地的人太多，好在来的人也多，也都是一个屯子成片成片的买，倒也不算麻烦。

        只这一行一动只叫那梁成二人看得眼珠子显没落在了还未丈量好的地上，他们二人一亩地还未走完，旁边儿的人早已是量了好几亩。二人再往下走，旁人的人都已是量得没了踪影儿。

        待得其他众人都已是拿出了各色各样，花样繁多的粽子补充能量之时，二人还在田间踱来踱去。

        周随安吃得自是自家岳母大人强塞过来的大肉粽，一个个地又大又够劲儿，夫人还贴心地为自己备好了各色点心，以及一大壶温热的滚水，吃完两个，便连着打了一串的饱嗝。

        实在是吃得太快，当然，这也并非他自己乐意，实在是赵梓墨虎视眈眈，总有一种吃得慢又要被抢的感觉。果然，还未待自己一个吃完，那赵梓墨抢去一个后，两口就是一个。

        周随安摸着有些发撑的肚子，暗道，这赵梓墨哪里还有半点文人的模样，这简直就是个活土匪啊……

        那梁成、王平章二人就这么看着众人如同地里饿狠了的田鼠一般，埋头苦吃，好在他们的周大人大发慈悲，分了个肉粽过来，将二人感动得泪水连连，更是赌咒发誓，今后定要誓死效忠大人……

        周随安：倒也不必如此，他只是不想白白便宜了总是占他便宜的赵梓墨，另一方面儿，自是希望能干活儿的人越多越好。

        吃完后，更是出主意叫二人去那庄子里，搓上一根麻绳来。实在是这二人的速度不紧不慢，周随安也有些瞧不上。

        吃上粽子的二人搓着麻绳，看着其他人扯着绳子两头儿如同兔子似的健步如飞，。

        二人皆是目瞪口呆，看了看二人半晌的成果，再看看他们这速度，确实是有些快啊……

        ……

        一路晃晃悠悠，刚出高家屯大门儿的孟夏一行，便与那鲜车怒马而来的金振轩再次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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