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小年一过，平城各家各户终于迎来了他们乡下人最重要的大事儿，杀年猪，以及吃杀猪菜。

        不同以往那涕泪连连，强忍心痛将家里养了整整一年的年猪全都卖掉，今年平城的大多数人家各个儿欢声笑语，大多数都是一早便请来乡里乡村的老邻居们来帮忙，那外地来迁居过来的便将自个儿熟识的几个人请来家里吃上一顿杀猪菜，热闹上一番。

        故此，小年过后，整个平城随处可听见一阵阵嗷嗷，撕心裂肺地猪叫声。

        孟夏和周随安最近亦是忙得不可开脱，这自然便是请他们吃杀猪菜的人家儿实在太多。都是至亲，以及常来常往支持他们平城建设的大功臣，不去都不成。

        如自个儿的娘家高家，隔壁的赵家，甚至还有那金、盛两家。别瞧这两家不是乡下人，可架不住人家在平滩使家中下人养了十几头猪，当然他们自然也没有做过这杀猪菜。

        这不是瞧着那高家和赵家做了那杀猪菜，尤其便光明正大地请了知县大人两夫妻上门做客吗？

        尤其是那知县大人，他们两家虽是交往大半年，也不过是知县夫人打交道得机会要多上一些，至于他们的知县大人，相交得机会还是少了许多。

        做商人的本能使得两位当家老夫人好生商量一番后，自那平滩各拉了两头猪过来，再加上派上两家的活宝贝金振暄打头阵。

        那金振暄如今已非当初万事不懂，诸事不管的小少爷了，如今跟着那高明朗整日混在一起，总算多了些心眼子。

        金振暄得了任务之后，先曲线救国的将高明朗和周家两位少爷拉进了自己的阵营，只那周家两位少爷实在规矩太多，不肯相帮，只得拉上高明朗找上孟夏，日日说着奉承话儿，连那平日里彩蝶的活计都叫他给做完了，总算是得了孟夏的首肯。

        夜里。

        孟夏对着自个儿的夫君周随安无奈笑道：“振暄那孩子实在太磨人，彩蝶已是跟我抱怨了好几日，再不将他撵走，怕是他都要上咱家厨下，将厨下的饭食都给咱们做齐全了。”

        周随安亦是感慨道：“好在言知和言洛俩孩子是个有定性的，否则，我再不能同意你将咱家隔壁宅子卖给了他们金家。”

        听得孟夏一阵好笑，实在是那金振暄不仅做了彩蝶的活计，便是连同周随安身边儿的活计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还是年青好，爱折腾。”

        周随安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些不大舒服，毕竟自个儿确实是比媳妇儿大了那么一点儿，看着自家媳妇儿如同鲜嫩的花骨朵儿一般，幽幽问道：“夫人这话意思是提醒我这夫君老了不成？”

        说完，便跳上床将孟夏好一阵挠痒折腾。

        屋外窗影横斜，朦胧的小月牙似是背着重壳儿的小乌龟，一点点往上爬行。主院儿再次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闹声……

        如此整个年节倒也过得热热闹闹。

        期间自然也有那闲下许久都不曾生事的周老太太，再度起了幺蛾子，说甚么要给孟夏这个做儿媳的立立规矩。

        这当婆婆的要给儿媳立规矩说到哪儿自然都算不得错，只孟夏却从来不是个叫人欺负的性儿，如何会这般轻易惯着她。

        惯来早起晚睡的孟夏哪怕是一夜不睡亦是精神奕奕。

        年初三一大清早，孟夏便带着丫鬟婆子以及因着过年在家中无所事事的两个好大儿来给周老太太请安问好。若非那周言语是个姑娘家，又一向是个乖巧性子，又深得孟夏喜爱，如此也避免了孟夏此次的磋磨，加之那齐芙蓉身怀有孕，自然也在免除之列。

        想着这两日蔫巴巴地夫君，那挺着个大肚皮的齐芙蓉吃着厨下新做的点心，一边吃一边第无数回跟周言语感慨道：“再没遇见这般好的婆婆，哎……就是婆婆自个儿运道不好，没有咱们的福气，天可怜见，她自个儿竟是没能修来如咱们这般好的婆婆。好在也只是叫咱们晌午和晚间儿去吃上一顿，这要是日日都呆在那儿……啧啧……”

        周言语也不多话，只一心帮着嫂子给未来的侄儿做着虎头鞋，听完嫂子的抱怨也不过抿嘴一笑。

        东跨院。

        因着前夜里孟夏对着那山中苦学回来的两个好大儿道：“老太太既是提起咱们周家的规矩，我也不得不说上一句，一来，你们身为孙辈儿，我这嫡母既是免除不了，你们这些孝子贤孙哪怕是做个样子，也得跟我一道去做个模样儿出来不是。”

        于是，在孟夏炙热的眼神欺压下，刚过上几日好日子的难兄难弟，便早早地被她们的后母，孟夏给提溜了起来。

        那东边的日头别说连个红点儿也无，便是连个灰白那也是没有的。

        除了齐芙蓉，周言语姑嫂二人，连同周随安一起，父子三人齐齐整整地苦巴巴地坐在老太太面前。

        第一日。

        周老太太那皱巴巴地老脸自然是喜上眉梢，毕竟老人嘛，图的不就是个儿孙绕膝，再加上平日里清静惯了，家中的热闹除了几家近邻，周随安允许周老太太参加外，其余的周随安一律敬谢不敏。倒不是周随安胆儿大了，敢拦着周老太太不叫她出去凑热闹。实在是他怕了，怕周老太太又来一回背着他偷摸摸地收人银子。

        故此，周老太太虽是衣食不愁，这段日子却是极为闷闷不乐。乍一见，不过让儿媳来立立规矩，儿孙竟是一下子全都齐全了，那眼中的雀跃便是掩都掩不住。

        只面前的父子三人便是有些苦眉愁脸了，夫人（后娘）说了，她要伺候他们周家的老祖宗，作为她的夫君和她的儿子，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此，周随安也没了招儿，毕竟因着过年，衙门都放假了，想去上值给自己找个借口也没机会不是。

        唉声叹气地拿着本书的周随安，看着俩儿子就拄在老太太身边儿各自拿着本书，对着老太太扯着嗓子“念经”。不念不行，孩子他后娘盯着呢，但凡是嗓音儿小那么一丁点儿，孟夏便让丫鬟们端上一杯浓浓的苦菊茶，美名曰：喝上一口苦菊茶，保管叫他们嗓子又润又亮堂。

        没法子，难兄难弟只得再拉上嗓子，毕竟那茶，可是真苦啊！

        当然了，孟夏也不会一味磋磨俩孩子，下晌便吩咐厨下端来了一个长约三寸左右的圆形点心。

        “这便是咱家最近新做出来的点心，叫做蛋糕。大家快尝尝如何。”

        “味儿不错，上面的这层白霜有些甜腻，不过下面这层黄色的软绵绵模样儿倒是正合我的胃口。”周随安当即发表了对这蛋糕的热闹，颇给脸面地吃了整整一大块儿。

        至于俩小子，则更为偏爱上面的“白霜”。

        “母亲，这个好吃，若是今后日日都能吃上这个便更好了。”周言洛小声小孟夏建议道。

        那周言知虽是未曾说话，那眼睛也是盯着孟夏。不仅如此，居然还悄悄地切下了两份半只手掌那么大的小块儿。

        看着众人莫名地瞧着他，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一会儿叫丫鬟给芙蓉和妹妹送去。”

        周随安一见，确实将儿媳和女儿给忘了，颇是尴尬却也不吝夸儿子道：“确实该如此，我儿长大了。”

        孟夏却是将眼一横，“放心吧，早便送去了。”

        至于上首的周老太太，孟夏也不过那刀切上了拇指大的一丁点儿让她尝尝味儿，切完还笑眯眯道：“这东西老太太可不能多吃，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这点心吃多了可是不容易克化，若是闹肚子反倒不美。尝个味儿也就差不多了。”

        偏偏那语气颇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劲儿。

        到得第二日时，那厨下又端来了一份叫甚么“蛋挞”的点心，据说也是鸡蛋做的，味道亦是极香。

        到得周老太太时，依旧是指甲盖那么一丁点儿。若是大家都是如此便也罢了，偏偏大家都能吃，就她吃不得，偏偏人家说得还有理有据。

        让丫鬟拿着银子去厨下偷偷做一份儿，也不成，那厨下说了，只有太太屋子里的丫鬟会做。

        这两日馋得老太太那是梦中都在想那点心的味儿。

        到得第三日时，那厨下又送来了一份叫“泡芙”的点心，竟是比前两日加起来的都要好吃，那两兄弟吃完还忍不住砸吧砸吧嘴，直馋得周老太太那嘴里心里都发着苦。

        那周家兄弟也是无奈，毕竟如今便是全靠着这点心熬过这一日日用那苦菊茶吊嗓子的苦日子。

        毕竟这“念经”一般的日子，一念便是整整一日，连个晌午休息都不给。毕竟后娘说了，一家人难得聚在一块儿，谁也不能破坏这等大好日子。好容易熬到夜里，非得等到月半中梢，才将人放回去。

        连周随安都有些受不住，苦巴巴着一张脸痛诉，“我的好夫人，你到底图个啥？”

        那周老太太到底六十多岁的年纪，平日里晌午还要在榻上歪困一会儿，如此以来，别说晌午休息不来，连带着夜里想早些歇息都不成。还有两个孙儿如同念经一般的吼声，如魔音乱耳，想偷偷闭上眼打个盹儿都不成。

        这夜里躺在床上，哪怕俩孙子不在身边儿“念经”，然那魔音实在诡异，好似依旧在耳边盘旋。更别说，脑中还在想念那点心到底是个啥味儿。

        不过三日，一家子老老小小，各个青黑着眼儿，哈欠声连天。到得第三日晚间，周老太太终于是熬不住了，强拉着儿子的双手，委屈巴巴地说道：“赶紧儿地，回去同你媳妇儿好生说说，老婆子我实在熬不住了，明儿再不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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