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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PartAChapter1


“如来常说: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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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放下吗。”

        科咏醍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我坐在客厅落地窗边的椅子上。面前茶杯里的茶逐渐由烫转凉,一个多小时,我们两人谁也没说一句话。直到她突然开口。

        抬眼望出去,窗外像是一片战后废墟。

        天边灰暗,云层厚重,即刻就要塌下来一样。遥遥听见雷声闷响,隆隆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隐隐觉得有什么就要压抑不住爆裂开来,或是在顷刻归于死寂。

        我回答她:“不能。”

        “放不下就去找她,拽住她,叫她跟你走。”科咏醍从沙发上起身,拎起之前随手扔在地板上的外套穿在身上。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意外的大雨倾盆,雨点密集又凶狠的砸在挡风玻璃上,听起来像喧闹鼎沸的人声。

        北方今年春季的第一场大雨,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提早来了。

        科咏醍的家离我跟江南住的地方并不远。可偏偏就在这一刻,我连多一分钟都等不了、多一秒钟也无法忍受。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耳膜上只有心脏在胸腔中跳动的巨大声响,嘈杂得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手足无措、我想弯下腰大口呼吸、我想用力的死死攥紧双手,然后再松开。

        我想马上推开车门,就这么一口气也不歇、一步也不停的跑到她面前。

        但我只能硬生生的管住自己的手脚,逼着自己盯着在挡风玻璃上吃力的来回摆动的雨刷器、硬是把自己按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坐好。听着自己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心跳,喉咙像是被人紧紧勒住。

        车子停在小区附近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我跟科咏醍说我要下车。科咏醍什么都没说,开了车门的门锁。我推开车门,踩在积起来的雨水中,连四周有没有车也顾不得看,一直跑到她家楼下,雨点砸得我身上发疼。

        我什么都没带,连keycard也忘记带了。

        在lobby值班的姑娘认得我,脸上表情诧异的打了声招呼:“杜先生。”我浑身都湿透了,大口的喘着气,嗓子发疼,肺部像是要裂开一样刺痛。心不在焉的草草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等着她帮我刷开了门,又刷了电梯。

        我盯着电梯里显示的数字,楼层一层又一层的向上升,我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的走来走去,身上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两只手不知道到底要放在哪里才好。

        终于,我站在她门口,呼吸不由自主的屏了起来,在满心满脑的剧烈心跳声中按了门铃。

        门开了,门里站着我爱了整整十年的姑娘,长而柔顺的头发挽了起来,身上穿着我的t-shirt,露出纤长的脖子和好看的锁骨,脸上睡意朦胧。

        我全身都在往下滴着水,雨水顺着头发滴下来,落在我的身上、地上。我就这么狼狈的站在一滩雨水中。

        “你跟我走吧?”

        她一脸还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迷惑的样子。

        “你跟我走吧。”

        我爱了她快要十一年。

        而我还会爱她更久的。

        1

        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即便是我浅眠一会儿,也会梦见她。

        就在刚刚,我又毫无例外的梦见她了。

        我梦见我们居住在一个小而安静的城市,好像是一座山城。梦里是秋天,树上的叶子都已经变黄了。可是并不是那种生命已经终结时干涸的枯黄,而是颜色浓烈跳跃的金黄色。叶子落在地上积成了厚厚的一层,连天的颜色也是跟树叶的颜色相近的。

        她提着藤编的篮子去树林里采松果回来,已经是傍晚了,于是她路过了我喜欢的bakery,买了新鲜的牛角包给我。

        我们的房子是一座木质结构的房子。房子不太大,有两层,还有一个门廊。可是不管哪个季节,总是看起来很温暖舒适的感觉。房子的附近有一座很旧、很高的水塔。

        她总是在家里等我回家。

        从梦中醒来的那一瞬间,我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而当我彻底清醒的辨别,并且认识到,那些我盼望了十年的事情,只是发生在梦中,而非现实时,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强迫自己习惯。我从未拥有过她,可却无时无刻不在觉得我已经失去了她。

        我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一条毯子,此刻,我心爱的姑娘正坐在对面聚精会神的看书,耳朵里塞着耳机,丝毫没有注意到我醒了过来,正在看着她。

        能像现在这样,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什么也不做,曾经对我来说就已经是不敢想的奢求。

        我无数次的安慰自己,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你应该满足了。可我还是想要更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变得如此贪心。

        江南家的老宅子的院子里有棵橙子树,我总是每天下午坐在树下看书或是给她写信,就像今天一样。

        风吹过来,偶尔会有叶子噗啦噗啦的从树上落下来,落在桌子上和摊开的书上。声音轻微得有些像鸟类拍动翅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摇曳的投在我脸上。

        “我使劲想着我还得给她什么别的东西。她有了家产,有了钱,有了珠宝,她拥有我的思想、我的身体以及我的心。只留下我的姓,而她也早已有了。”

        在恍恍惚惚中,我忽然没头没尾的想起“rachael”中的这段话来。

        很长时间以来,我拼了命的想,我到底还能给她什么她所需要、而我可以提供给她的东西。

        可是我实在想不到。

        她有聪明的头脑、常人在某些方面所无法比拟的非凡的天赋和才华,她有出众的外貌跟家世,她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或是去过任何一种她想过的生活。她有能力,也知道如何妥善的照顾和保护她身边的人,并且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即时是在成为众矢之的的时刻,面对那些恶毒的侮辱和别有居心的揣测,她还是一副背后有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定神闲和泰然自若,就连本应可以是十分刻薄的反唇相讥,她也表现得戏谑而坦率。

        她有着我所羡慕以及我所深爱并为之而心动的一切。

        她并不需要我的担当、我的负责或是我的照顾与保护。

        于是,事实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或是为她做的。

        除了继续爱她。

        可是,她也不需要。

        就在得出这一结论的同时,也让我清楚的认清了另一个事实:

        她有那么多东西。

        而我只有她。

        想到这点,我竟有些想发怒。也许是气她无时无刻的潇洒自如和玩世不恭,也许是气她总是什么都不看重、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也许是生我自己的气。可是接下来,才发现,比起怒气,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懊恼。

        风吹过来,又有叶子落了下来,掉在了我身上和她的头发上。可她看书太过专注,完全没有感觉到。

        过了一会儿,我心爱的姑娘好像是感觉到我正在盯着她发呆,于是抬起头来,摘下耳机:“睡醒啦?唉正等着你一起喝茶呢。“

        我抬手,摘掉了她头发上的落叶。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头发,并且把头发拨乱试图去检查是不是还有别的落叶掉在头发上的样子,让我有了好像下一秒就能看见她头上其实长着毛茸茸的耳朵的错觉。

        我竟然因为她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心跳加快,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

        那有什么呢,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从我爱上她那一刻开始,我的心脏一直是为她而跳动的。

        江南家的老宅子在杭州,是祖上传下来的。因为祖上历代出了很多文人,于是老宅子里藏书不少。前几天她说要回南方的老宅子搬些东西回北方,于是我找了个听起来十分合理的借口,说正好有几本书我一直在找,但是没找到,说不定她们家的老宅子里正好有,这次回去能不能帮我找找。

        说完,我暗自盼望江南接下来能主动说些类似于“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去”一类的话,至少这样我是有几天的时间可以跟她待在一起、想见到她的时候不用任何理由就能见到她的。

        杜之杭看了我一眼,一脸“我明白你什么用意”的表情,跟她姐姐说,要不然你带杜教授一起回去吧,那么多书,他自己找更方便。而且你收拾东西,杜教授还能在旁边帮忙搬搬东西什么。

        我没说话,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等着江南开口,心里却紧绷起来,整个人紧张得像是什么一样,生怕她说出什么婉拒的话来,也怕下一秒自己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类似于“你带我一起回去吧”、“我跟你一起回去”这样的话来。杜之杭站在江南的背后,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挑着眉角看着我,嘴上似笑不笑。一双跟她姐姐极其相似的桃花眼晶亮。

        江南听杜之杭说完,转过头眯着眼睛反问他:“唉拉倒吧你,力气活儿你让人家杜教授动手,你光跟这儿动嘴,你要是真那么关心你姐,天天说自己是个十八岁大老爷们儿,你怎么不跟我回去帮我搬东西呢?“

        杜之杭支支吾吾,心虚的嘟囔着:“唉我这不是最近演出多么,再说了,我这拉大提琴的手,你舍得让我搬重东西么,就你们俩回去我看挺好的………”

        江南瞪了他一眼,没再理他。随后又想了想,跟我说要是没什么事就跟她回杭州,想看什么书自己找,但是她这次回杭州大概要住两周,不知道我时间方便不方便,毕竟时间不短,估计我学校还有课……听她这么说,我想也没想,脱口告诉她我下个星期正巧开始放年假,两个星期。

        说完我就后悔了。不是因为下个星期我其实没假期,而是就连我自己都能感觉出我说话的时候语气的急迫。恨不得拉着她马上去机场的样子,最好连换洗的衣服都不要浪费时间回去收拾才好。

        尽管我心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江南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特别热情的跟我说了她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至于别的方面,她什么都没多想。

        我掏出手机拿在手里,准备等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往学校打电话,请两个星期的假。

        后来从机场到杜家的老宅子的路上,我一路都是处于一种不敢想像竟然有一天可以跟我身边的姑娘朝夕相处两周这么长时间的不真实感。

        结果车子到了杜家的老宅子前停下,门口迎出来的是一个坐着轮椅的男生。看着年纪跟我和江南差不多,身上有种古文中描写的文人身上的书生气,头发长度及肩,一半散下来,一半用簪子在头后扎成了髻,长相清俊疏朗,肤色偏白,比起陆溧臻更偏女相。

        我们系有个大四的学生,平时就是这类的穿着,每天早晨盘腿坐在树底下的草坪上吹洞箫,一曲《春江花月夜》迷得无数大一大二的小姑娘们晕头转向。然而那个学生的长相还不及眼前的男生。

        想到这件事,我顿时觉得太阳穴跳得直疼,脑袋里嗡嗡作响。

        于是我赶紧安慰自己,这可能只是江南的普通朋友,或者是正巧赶上了来作客的客人,等下估计就回去了。

        哪知道,江南直接扑过去抱住了对方的脖子,顺带掐着对方的脸逼问:“小彦子,想没想我啊?啧啧啧,别看腿骨折了,但是瞧这小模样,长得是真越来越俊俏了……”

        看着两人亲密又热络的样子,我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怒气肯定是有的,可是偏偏不能名正言顺的发作。我恨不得马上就冲上去把江南的手从对方的脸上扯下来,让两人说话都隔着十米八米。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还要动手动脚。

        后来听江南跟男生对话的内容,才七七八八的了解到,陈彦白是在陈伯的儿子。陈伯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在老宅子里帮忙打理事务,一直到现在快要四十年,因为跟杜家的关系,陈彦白跟江南从小就认识。

        陈彦白平时不跟陈伯一起住在杜家的老宅子里,除了每个星期过来看看陈伯,其他时间都住在自己的公寓里。这次听说江南回杭州,于是特地过来准备陪江南在老宅子住两个星期。

        一个陆溧臻已经够让我平日里忍气吞声,现在又多了一个。虽然我知道陈彦白跟陆溧臻都是和江南从小就认识的,彼此间的默契和对对方的了解,本就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可我还是没办法做到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那有什么办法,我又没有资格和立场上前拉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靠这么近。别说当面,背地里也不行。

        陈彦白坐在轮椅上,江南推着他往院子里走,两人聊得正欢,提及的人和事,很多都是只有两人自己才知道的,于是两人经常不约而同的笑起来,而我在旁边根本什么都听不懂。比起陈彦白和陆溧臻,我根本就是个才和江南相识不久、一点都不了解也从未参与过她的生活的外人。

        一想到这点,我心中更是憋闷,只能尽量想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江南说为了方便我去书房看书和找书方便,于是特地叫陈伯把书房隔壁的房间打扫了出来给我住。

        我正想着怎么开口才能不着痕迹的问江南住哪个房间,就看见陈伯帮江南把旅行箱提近了我隔壁的房间。看她住在我隔壁,我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陈彦白在江南的门外跟她说,知道她今天回来,特地早起出去买了食材,准备给她烧几个她一直喜欢吃的菜。江南一听,扔下刚打开摊在地上的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急匆匆的跟着陈彦白去了厨房,跟在他背后念叨着:“你丫腿都这样了,还能站起来烧菜做饭呢?好好儿在轮椅上待着吧啊……“

        我连歇都不敢歇,赶紧跟着江南和陈彦白去了厨房,生怕他们两个多单独相处一会儿。

        陈彦白跟江南说扶他一下,边说边动作自然的把胳膊伸过去,江南靠过去,半弯下腰。陈彦白把胳膊环在江南的肩膀上,然后把整个人的重心都压在江南身上,在看着像是江南半搂半抱的支撑下,单脚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看着他们两个没有过多的语言,就配合得这样默契,我简直是怒火中烧。再一想到,之后的两个星期每天都能看见江南跟陈彦白之间这样的互动,我宁可马上订下午的机票飞回去。可在产生这样的想法的下一秒,我马上又开始舍不得这样本就不多的可以跟她朝夕相处的机会。估计飞机还没起飞,我又会开始后悔跟自责:为什么自己要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要付出之后的两个星期都见不到她的代价?

        我现在跟自己赌气,又有什么用呢,江南也并不会发在心上,或是明白什么缘由。比起这些,跟她待在一起才更为重要。对于我来说,在她身边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来之不易,如果有可能,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见到她,连眨眼我都觉得浪费时间。

        事实就是这样,我在她面前,就是这样的既没骨气也没脾气。

        我站在厨房的门口,问江南需不需要我帮忙,结果江南把我从厨房推了出去,跟我说我只要等着吃就可以了,叫我先歇着,等吃饭了叫我。

        我看着她卷起袖子,边熟练的洗菜切菜,边跟往锅里倒着油的陈彦白说话,两人的动作都是很放松和自然的样子。陈彦白偶尔说几句杭州话,江南听得懂,因为说不好,于是都是用普通话回答,陈彦白不知道又说了什么,逗得江南笑起来。

        我看着两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中又是一阵气闷和恼怒,只能回房间把旅行箱打开,整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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