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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情势逆转,全身而退


“沈氏,莫要再拖延时间了,有话就快说吧。你等得,祥昭容和她腹中的皇嗣可等不得。”皇贵妃却不想再看她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原以为她只是个绊脚石,搬开也就罢了,只要能让握有凰签的女人顺利加入东宫做继妃,区区一个皇子妃而已,回头再甄选一个家世相当的贵女给四皇子做补偿便是。可谁曾想,这沈念心并非是个轻易便能挪开的顽石,当真是绊脚得很。

        今日她诸多刁难,在场之人可都看在眼中。若是不能让她再无起复之可能,那么日后这笔账可就有得算了。

        皇贵妃的想法,沈念心自然是看得通透。她越是着急,沈念心便越是慢条斯理地拖着。

        “方才妾身说到,昔永安年间,庄靖懿皇后在世时,曾主持修正过一次编年历法。哦对了,吴大人,你觉得,庄靖懿皇后的命格如何?”

        吴会南面色阴郁,但是面对四皇子妃的问话,事关庄靖懿皇后,却也不得不答:“庄靖懿皇后乃是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一代贤后,命格自然是福运昌隆,宜家宜室宜社稷,乃大兴大贵之命。”

        沈念心轻笑一声,对吴会南这番评价不置可否,转而却说起了庄靖懿皇后的生平事迹:“庄靖懿皇后幼年时,父亲沙场殉国,母亲引刀殉情,兄长也战死边关,仅存一幼弟相依为命。为保我大铭朝的万里山河,救百姓于水火危难之间,庄靖懿皇后以十三岁之龄,女子之身,提枪上马,饮雪边关。驱北齐来敌,重铸西北防线,守得百年之安。”

        她所说的这番话,史书上都有记载,大家也都耳熟能详,并不觉得新奇。然而有的人却从中听出了她的意思——庄靖懿皇后当年可是无父无母无兄长,而且除了一体弱多病的幼弟之外,全家战死,可是吴会南刚才却说,庄靖懿皇后是福运昌隆,宜家宜室宜社稷的大兴大贵之命……

        如此说法,倒是也推翻了吴会南之前的说法。可是对于存心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来说,自然不肯放任她这番诡辩的说辞便可脱罪。

        “沈氏。勿要再胡言乱语,若是庄靖懿皇后在天有灵,被你这等命格阴煞的人谈起身后事,说不得还要怪罪下来。”皇贵妃疾声厉色,却丝毫没有令沈念心悠然自得的状态有何变化……

        吴会南接收到皇贵妃连番使来的眼色,急忙帮腔,道:“四皇子妃可不要偷换概念。庄靖懿皇后的双亲及兄长,乃是为国而战,为百姓而战,死得其所。与庄靖懿皇后的命格又有何干?”

        沈念心仍旧老神在在,也不顾皇贵妃那副意欲置她于死地的嘴脸有多险恶,始终气定神闲。

        她淡淡地开口:“沈家先祖,自打开国以来,便是一心报效朝廷,忠君爱国。无论老少,亦无论男女。”

        沈念心看向吴会南,再说下去,便是要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了。虽然他是被皇贵妃胁迫拿捏,但到底是违背了良心与道德在做有伤天和的事,无论他最终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都只看他自己的造化,与她沈念心并无半点儿干系。

        “大铭朝自开国以来,只有庄靖懿皇后在世时,曾主持修正过一次编年历法。”沈念心唇角微勾,向来清亮俏丽的一双杏眼,忽而焕发出一缕慑人心神的寒芒,“吴大人乃是掌管钦天监十数年的三品监正,想来该是记得庄靖懿皇后的生辰八字吧。”

        吴会南搞不清楚沈念心这话的用意,但却还是顺着她的问话往下说了。

        “庚未壬戌壬辰甲子。”他不明就里,仍然想不通庄靖懿皇后的命格和眼下她的困局有何干系。

        而时至此时,他还认为眼下是沈念心的困局而非是他自己的,就已经注定了他今日必输的结局。

        “大铭朝自开国以来,只有庄靖懿皇后在世时,曾主持修正过一次编年历法。换句话说便是,我朝历经了新历与旧历两种编年历法。”沈念心眸光锐利地盯着吴会南看,一字一句地道:“吴大人刚才所说的生辰八字,是基于旧历的算法。烦请吴大人按照新历,重新推算一次。”

        “这……”吴会南心中已经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若非是十分自信,眼前之人又怎么会从始至终都未变神色?难道说,她真的有办法将自己从这样的命格之说之中解脱出来?

        可是到了眼下这局面,又岂容得他再有任何推辞。

        “难道吴大人想说,堂堂钦天监监正,不会用旧历八字推算新历八字?莫不是您在等着本妃给您算?”她笑意融融,眼中却凝着厚厚的寒冰。

        吴会南闻言,却是不敢再迟疑,走到早就设好的书案前提笔换算。而沈念心却没心思看这些,而是微微侧过身,望向始终以防备护卫队姿态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穆子晏身上。

        对方目光灼灼,眼中只映着她和明媚烛火的投影。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始终沉稳镇静,锋芒内敛。

        面对这样兜头扣下来的莫须有的罪名,沈念心之所以可以如此淡然处之,是因为她手中握有能够绝地翻盘的筹码。那么穆子晏如此镇定,又是凭借着什么呢?

        “这,这……”吴会南神色惊慌,胡乱地就将刚刚写好的那张纸给揉成一团,失心疯似的边往自己的嘴里塞。

        “快拦住他!”盛德安最先注意到这里的情况,连忙指挥人去阻拦。虽然殿中常备锦衣卫,但是飞身而下,钳住吴会南下颚,从他口中挖出纸团的人,竟然是立在诚明帝身后的司徒玄璟。

        沈念心也被他如此快的身法吓了一跳。不过心里更多的,却是在嘲笑吴会南这招太过愚蠢。

        难道这大铭朝,只有他一个人会推算旧历新历吗?吃了算好的结果就能保他全家性命?当真是笑话!

        可偏偏就是这样愚不可及的人,还能在钦天监监正的位置上一待便是十数年。由此看来,这朝中吏治,不说腐朽溃败,却也并非清明坦荡。

        一连上殿两名锦衣卫,将行为失常的吴会南给牢牢制住。司徒玄璟将那张纸打开,将上面的七个半字都原封不动地另外在纸上誊抄一遍后,才将重新抄好的那张干净整洁的纸交给了盛德安,由他呈送到诚明帝与太后的面前。

        最后一个“寅”字,只写了聊聊半字,下面那个“由”字,都没来得及封口,却不难让人看懂这是个什么字。

        诚明帝脸色骤变。当即便拍案起身,颇有刚才太后那般震怒的气势。

        “方才吴大人也承认了,这世上若是有两个人命格相同,也并非不可能。庄靖懿皇后的生辰八字,在宗室玉牒中,乃是以旧历记载。用新历重新测算后,便可知,妾身与庄静懿皇后的生辰八字完全相同,只是中间隔了百二十年罢了。”

        “吴大人指认本妃,是命格阴煞之人,还言之凿凿地断言本妃与大铭国祚不利。既如此,本妃问吴大人一句,难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庄靖懿皇后,在你眼中,也是与大铭国祚不利之人吗?”

        在场之人无不神色惶然。而视线始终未离开她身影的两个男人,俱都眸光闪烁。只是心神激荡的原因,却各有不同。

        穆子晏是为了她这久违的凛冽气势而真心倾慕;而穆子誉,却是为了他心中辗转百年的一道旧伤口。

        吴会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猛地吐了一口血,之后更是涕泪横流。

        “这……”太后看了眼纸上的字样,顿觉头晕目眩,当场便昏厥过去。还是之前前来回话的于太医及时救治,才让太后将将苏醒了过来。

        “母后,时辰不早了,不如您先回宫歇息吧。这边的事有了结果,朕会第一时间到常宁宫去向您回话。”诚明帝心情复杂,看到年迈的太后靠着并不算硬朗的病体在这儿硬撑着,还眼睁睁地看着三品朝臣弄出了这么一场闹剧,他心里确实不舒服。

        诚明帝的提议,自然是被太后严词拒绝了。

        “不,哀家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她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到了沈念心的身上,刚刚这个被她痛骂过的孙媳妇,险些就要被人设计去了性命,而她作为堂堂太后,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那么轻易信了……

        差点冤枉了一个好孩子。

        “哀家定要看看,今日这千秋宴上,究竟是何人装神弄鬼。”

        沈念心朝诚明帝和太后的方向俯身福了一礼,便走回了穆子晏身边站定:“一炷香未到,殿下可有奖励?”

        此时两人就站在大殿中央,众目睽睽之下。穆子晏毫不避讳地牵起她的手,仿佛是在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又无比珍视。

        “奖励自然是有。晚上回府,卿卿好好体会。”

        他声音极低,就在她耳边往复缭绕,密实热烫的呼吸就打在她耳际,言语间又带着那么明显的暗示……

        沈念心从刚才那场大风大浪里折腾出来,都没觉得怎么情绪波动。而站到他身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就让她脸上热烫得可以蒸蛋煮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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