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锦衣三刀，烈烈江湖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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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诤轻轻地捡起撒落在地上的枯枝，随意地的挥了挥，道。
“老杜啊老杜，你这个地下党藏的可真深，谁能想到整天在后院埋头理树扫地，对外叫作老杜的汉子，以前竟然是在京城里混的风生水起，还做了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二把手？”
自己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还有着出生在这个年头时便自带有的比狗还灵的“侦查神器”，和这老杜接触了这么久了，居然还没发现？还真没看出来徐府的水有这么深啊。
他心里暗暗地吐槽了一句。
杜元江放下手中的剪子，也不管徐诤说着有些他不是很理解的词语，问了声。
“徐小子，你这牌子哪里来的？”
“淘来的呗。”徐诤随性的把枯枝扔出去好远，回头说道。
老杜的眼光平静无波，他就这么望着徐诤，像是在想着一些东西。除了他依旧同以往一样，苍白的脸色，他的情绪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即使熟稔的令牌在他手上，他似乎也当做是路边的小石子，或者杂草。
也是，如果是这样，谁又会对路边的石子砂粒野草感兴趣呢？
他随手将牌子丢了回来。
“前些年你装疯扮傻逼真的很，近些年来却传出是个神童的美名，我以为是徐府里那个多管闲事的老陈给你打的风声，这下我倒是明白了，呵呵，徐子稚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说完，他又缓缓地把剪子拿了起来，走到下一棵海棠树下，继续卡擦卡擦的修剪起树枝来。
徐诤也不以为由，走到了被扔在地上的令牌前面，捡了起来。
“唉，我可为你不值得啊。”
他轻轻地拂拂灰尘，对着它自顾自的说道。
“杜大人啊——哦不，老杜，混了这么久权利与美酒的生活，这个作为你身份的象征，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何你要丢掉呢？”
徐诤不解，打量着老杜依旧挺直的后背，出言问道。
也许徐诤没注意，或许注意到了。他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似乎带着那么一点点微微的嘲弄。
“什么是珍贵的？”
杜元江停下手中的活，不理会那点嘲弄，回头问徐诤。
“就连你那知识渊博，却被封了一个【居庸候】便赋闲在家的父亲也说不上来，何况，如今的我已经是一介散人罢了，自由自在，这个牌子，更是谈不上什么珍贵不珍贵。”
他静静的望着徐诤，目光里带着强烈的审视，像是要拷问徐诤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对你来说，珍贵的定义是什么？又有什么东西比较珍贵呢？徐小子。”
徐诤低了低头，啧啧啧的绕着这几棵海棠树走了几步，像是在散步，又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杜元江也不打扰他，让他思考了一会儿。
啪的一声，在有些落寞的后院里传出回声，徐诤突然拍了拍手，淡淡的笑道。
“要我说什么珍贵——像是亲人呀，朋友呀最为珍贵了。”
杜元江突然间笑了笑，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莫名的带着遗憾，目光深邃的对着徐诤说道。
“哈，道理很浅显不是吗？然而，我们却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真正的体会。”
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徐诤却能感受的出来，他那话语中深藏的哀伤和隐约可见的愤懑。
这和他平日的表现可真是判若两人...
徐诤心里想到。
然而自己却是已经多少时间可以绕来绕去，半天都在打机锋了。一想到这，徐诤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吧。
他轻轻地躬身，做了个晚辈的拜礼，道。
“其实，小子还有一件很珍贵的东西没有说。还望杜先生赐教。”
杜元江嗮然一笑道，“那倒是要看看什么东西了。”
徐诤也不客气，他昂起了头，挺直了腰。语气铿锵有力道。
“夫闻国家有难，则天下仁人志士皆为其分忧，呕心沥血，共渡难关。”
“继续。”
杜元江语气带着点微微波澜，似乎有些兴趣，眼角带着笑意，看得出徐诤还未说完，示意道。
“那我也不客气了，既然老杜你不愿意出山，我那便宜老爹也不愿意做点事，宁愿灰心丧气的赋闲在家，那你就帮我劝下那个顽固的犟老头，给我个机会让我去考科举试试——嗯，这样，也许老杜你就已经对这个国家做出很大的贡献了。”
徐诤一口气说完，也不怎么礼貌，直接而了当。
他摆摆手，接着道。
“你也别说你和犟老头不熟的话，我徐少爷脑子也不是吃素的，不熟的话那老头会让一个逃掉职责的锦衣卫二把手躲在自家的后院？”
杜元江听罢，又长笑了好几声，手里的剪子都扔掉了。
“徐小子，也许老杜应该给你一副镜子才是，瞧瞧你那狂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和你那臭脾气的老爹一个鸟样。什么叫很大的贡献？你又知我不是那种构陷捉拿你口中那正直之士，皇帝手下无恶不作的鹰隼？说不定，犯在我手上的仁人志士，正鲜血淋漓的望着你我呢？况且，老杜觉得你修炼那本无字经有些天赋，指点你一下，免得到时候走了弯路老杜反倒是不好意思和你那老爹交差，也就仅此罢了。”
他仿佛有些肆无忌惮大笑了几声，笑声响亮的很，震落了几个海棠树的果子。果子摔在地板上，啪的一声，碎的七零八落，鲜红的果肉散满一地，地板一下混合了几种颜色。红的如血，青的如叶，绿的如同荒草之色——俨然像是无声的嘲笑。
徐诤不为所动，他凝望着杜元江，有些坚定道。
“我父亲既然不是，那么，我被父亲相信的你自然也不是——关于这点，我还是想了一想，才决定找你老杜说情的。”
老杜也不往洒满一地的果浆望那么一眼两眼，他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后又踢开了地上的剪子，脸上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我平生帮人，只有三个原则。”
他平和地道。
“第一，比刀胜于我一招。”
“第二，比刀胜于我一招。”
“第三，还是比刀，只要能胜于我一招。我也不欺你年轻气盛，修习无字经刚几年，只要你能接下我三刀，我就帮你徐诤这一次又如何？”
庭院刮一阵微风，扫净地上的一片落叶。
他挥卷衣袖，猎猎生风。一把锋芒毕露的刀陡然紧握于手。他就这么一手提刀，负立于后，说不尽的英姿飘扬，烈烈江湖儿女的豪情。
刀光之影，在徐诤眼里仿佛过隙锋芒，锐利而刺痛。
徐诤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这个前后再次变化颇大的人。
心里长叹，写下“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的李白，见到这个依旧挺立的杜元江，又会有新的诗句流传于世吧。
“海棠，把我屋里挂着的佩刀给他。”
杜元江对着屋里说道，似乎在吩咐着谁。
不一会儿，果真有一人携着一把裹好的长刀出来，细细打量，原来是一名女子。
只见其年岁与徐诤相差无几，却带着一面轻纱，衣裙缕缕飘逸，隐约可见眉目如画，白璧无瑕。
这起码得九十分以上啊......
徐诤心里暗想。
礼貌的接过被称为玉棠的女子递过来的刀刃，他突然笑了笑。对着将要离去的佳人淡定的说道。
“那位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名叫海棠的姑娘回眸，秋波似水。
淡淡的道。
“想必是没有的。”
“那现在我们是认识了，我叫徐诤，表字子谨。”
徐诤也不觉得自己厚脸皮，对着轻轻地笑了一下，转过头去，身影越发的走远的女子顾海棠道。
“我有种感觉，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的——而且我相信，那日子并不遥远。”
“诶诶，人家走远了。”
老杜挥了挥手中的刀，刀风呼呼，寒光逼人。
徐诤也不转头，只是望着顾海棠的身影道，“走远那又怎么样？”
“那还比不比了，徐小子，不比的话，就赶紧的滚去前院，少在这磨磨叽叽的。”
老杜喝道。
“比比比，现在美人还在屋里看着咱两，更得比了。”
徐诤小声的说道。
然后他转过头，往前大迈几步。抽离刀鞘，将刀用力的插到地板上。
老杜见状，嘿嘿一笑，“你丫的还是想着别丢脸丢到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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