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话~姐妹

一千年前的信太之森，一只白色狐妖不舍地为她的人类丈夫与孩子留下了一首诀别诗。

        “妾即离君若逝露，萦思会逢和泉处。景风萧然人孑立，信太泪痕凝悲树。”

        这只名为葛叶的白狐因为暴露出自己狐妖的形象而吓到了丈夫和孩子，才决定离开他们，但这之后，相思之苦总是在折磨着她。原本能生存数百年的狐妖，由于过度的思念，在葛叶几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病入膏肓了。

        那时的葛叶原本是下一任稻荷神的候补狐妖，然而由于她渐渐体弱，或许已经失去了继任稻荷神的机会。

        自从葛叶生病之后，绝大部分的巫女们都不再理会她，甚至整个神社都对她开始冷漠。

        但惟独有一只狐妖还依然照顾着葛叶，这只名为玉藻前的狐妖有着不凡的来历，比起妖力来，她甚至要超越现任的稻荷神，但是之前的经历让她决定还是低调一些好，尤其在不断被追杀的命运中，她更加珍惜每一个帮助过自己的人，尤其是逃到这个国家之后，收留了自己的葛叶。

        葛叶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玉藻前知道，如果葛叶离世的话，自己也会被驱逐出神社，玉藻前不想让葛叶死去，无论她能否继任稻荷神，无论她有什么样的地位，玉藻前只是单纯地想让她活下去。

        “葛叶大人，该吃药了。”这天，玉藻前端着一碗药汤，像往常一样递送到葛叶的床前。

        “吃了几年的药，好像都没有用啊。把药端走吧，我心里已经够苦涩的了，比这碗药哭得多。”葛叶微微眯着眼，对于那熟悉的碗和气味，她已经彻底腻了，从她的眼神和语气中，或许能判断出她对于活下去也已经腻了。

        “您到底有什么苦衷，告诉奴婢也好啊。”

        “奴婢？真是罕见的称谓。”葛叶笑了笑。

        “唔，我之前所在的那个国家里，女性下人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但是你不是我的下人啊，你就像我的姐妹一样，能听我讲述这些哀怨，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葛叶轻轻触碰着玉藻前的手背，“我有个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你，丈夫，儿子，一起生活。”葛叶望着门缝外的阳光，但是她知道，自己这是痴人说梦。“我知道，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要是能守护我的孩子就好了。”

        但是葛叶的话却让玉藻前动容，她这是第一次被别人视为家人，虽然之前自己曾经是一些君王的宠妃爱妾，甚至也做过被人明媒正娶的阔太太，但是她从来没有把那些君主、富豪当成是家人，在这个世界上，男人看自己都是欲望，女人看自己都是嫉妒，惟独葛叶，是让她在经历过种种欺骗、背叛、追杀之后仍相信的女性，不仅是因为她们都是狐妖，更是因为她们都被孤独折磨着。

        “您会好起来的，或许等你好起来的时候，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还要和人类一起生下孩子，把他们培养成像童子丸（安倍晴明的乳名）那样优秀的孩子！听说童子丸现在在京城，还做了不小的官，真想去看看他穿着锦衣玉袍的样子啊！”葛叶这几年一直卧病在床，根本没有离开过神社，但是她还是想尽了办法去探寻丈夫和儿子的下落，之后，她从来参拜的信徒那里听说丈夫已经去世，但是儿子由于身上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成为了文明京城的阴阳师。“啊，对了，玉藻，你代我去京城里看看童子丸吧，如果可以的话，请多呆一些时日，在那里守护他一段时间，那个孩子性格直来直去、直言直语的，我怕一些官员会加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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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叶大人，我还要照顾你啊！童子丸少爷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我还是放心不下啊。玉藻，你是不是比我年长一点？”

        玉藻前比葛叶不是年长一点的问题，足足大出了好几千年，不过她也不明白葛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你就做我的姐姐吧。你这个阿姨，去看看自己的外甥，也是分内之事吧。”虽然目的很单纯，但是葛叶想和玉藻前成为姐妹的心情却也是真实而又真诚的。

        “唉，你这个妹妹啊！”玉藻前无奈地耸了耸肩。

        看到玉藻前默认了，葛叶笑了笑，仿佛是足以再与病魔对峙一段时间的笑容……

        几个月之后，神社里来了一位参拜者，但是这位参拜者与以往的不一样，他身着狩衣，但是却带着一个把眼睛压得很低的草帽，他器宇轩昂，看上去像是平安京里的大官，但是又唯唯诺诺，看上去像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情。他在绘马板上也没有挂绘马，只是挂了一个药包，上面写着“致葛叶”。接着，这人更加压低了帽檐，准备离开。

        “哎，这位信者，请留步。”葛叶叫住了他。“请问您是从京城来的吗？有没有听说过一位叫安倍晴明的阴阳师和一个名叫玉藻前的女孩？”

        “他们……都在京城里好好的，好像……还是阿姨与外甥的关系，有亲人在身边，真好啊。”那人似乎有些哽咽地说着，没有回头，“啊，绘马挂上有那个叫玉藻前的女孩给这里的葛叶大人特制的药，听说一副药就能痊愈。我还要回去向朝廷复命，先告辞了。”

        葛叶看着这位来访者的背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是眼角却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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