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话~海夜叉

一向热闹的镰仓码头，白天汽笛鸣响、夜晚渔火斑斓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前几天的溺亡事故让这里无人问津，即便那些死于非命的渔夫们后继有人，也不会再涉足这片海域，因为不只是事故的阴影笼罩着这里，这片水域中出产的鱼变得容易腐烂而又卖相极差使得当地其他的渔夫也背井离乡，只有夜晚的灯塔还散放出旋转的灯光，但这灯光已不是在指引渔船，而更像是指引那些无辜的亡魂前往另一个世界……

        在沉寂了两天之后，夜色下，码头处再次传来声音。那是一辆老旧皮卡的引擎声，车像驾驶着它的司机一样，看上去无精打采，在慢吞吞地停下来之后，奥田高志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从驾驶室走出来。

        黑色的袋子中呈现出球体一般的内容物，他右手提着袋子，却把头歪向左侧，他不敢看那个袋子，甚至也不敢因自己的走动而让袋子发出沙沙的声响。他觉得袋子的声响就像是尖锐的针在刺着自己的耳朵，而那沉重的手感又让自己不得不走得很慢，这样的折磨也就延长了更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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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所提的东西并不重，但是无论是谁，提着一只死人的头颅，感觉都像是提着千斤的重物吧。

        奥田顺着灯塔的电梯升入顶层的控制室。在电梯上的十几秒，对他来说就像过了十几年，甚至那种感觉不像是在上升，反而像是被手中所提之物坠着下落。

        “可恶，为什么我会摊上这种事！”奥田高志欲哭无泪，他脑中不断浮现着三天前晚上的情形，他因为赌气和委屈散步回来之后，看到原本在码头的海岸边吃着炖鱼、喝着烧酒的渔夫前辈们都不见了，更确切地说他们都不在原地里，当他开始四处寻望时，才发现海面上有几个黑幢幢的人影，那些渔夫就像是不受阻拦一样一起往大海深处淌去，当海水没过了他们的腰、胸口、脖子，他们依然没有要回来的迹象，就像是受到了大海的诅咒，也像是坚定地用海上男人的魂魄在拥抱大海。

        “快回来啊！”当时的奥田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不知是海风将他的声音顶了回来，还是那些渔夫不愿理睬，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陷越深、被海水吞没。

        电梯到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从电梯间出来，眼前就是灯塔的控制室。

        奥田咬着牙、握住控制室门把的手在不断用力，手背上的筋络暴露无遗。犹豫之后，他还是打开了控制室的门，里面有一个穿着维修服、灯塔工作人员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奥田，他从灯塔的窗户中望向远方的海面，不断啧着嘴。

        “啧啧，夜晚的海面真是太美了，月光和星光的倒影在海浪的涌动下被拉伸成一道道光带。你也这么认为吧，奥田君。”中年男子转过半张脸，用带着明显眼角纹的细小眼睛斜视着奥田高志。

        奥田高平不敢回答，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妖怪海夜叉，此时海夜叉化为人类的形象，以让自己这样的肉眼凡胎可以看到他，奥田不敢相信，一向在灯塔上做维修与管理工作的大叔竟然是妖怪；不敢相信，竟然是这只妖怪让这片海域中的鱼都染上了妖气，那些渔夫们吃掉了鱼之后，眼中看到了幻象，脑中听到了幻音，让他们看似自杀一般地去海中赴死；更不敢相信，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和祖上留下来的那艘破渔船作威胁，让自己去藤泽的白旗神社盗取源义经的头颅。虽然自己都照做了……

        “怎么样，把我的宝贝取来了吧？”虽然是以人类的模样示人，但妖怪的要种透出了足以将那双人类眼睛毁灭的灼热。

        奥田战战兢兢地将袋子放在了海夜叉的脚下。但是接下来的景象打消了他的恐惧，却又给他平添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与恶寒的恶心。只见海夜叉从袋子里小心地捧出源义经的头颅。这也是奥田可以仔细看一下源义经头颅的机会。

        那个已经沉睡近千年的俊美青年，依然神奇地保持着那时的容颜，他的皮肤虽然已经干裂、紧闭着的眼睛也已经凹陷下去，微微张开的嘴巴里，牙齿均已脱落，但是仍能从那高挺的鼻骨、瘦削的下巴、面临断头之刑却没有露出丝毫惊恐的表情中看出他的豪气与不羁。

        但令奥田作呕的是，这个一身肮脏修理服、满脸皱纹、头发蓬乱、还有些驼背的丑陋大叔竟然捧着源义经的头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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