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脾气不好

宋彦对廖泉泉这个小姑子的了解和认知，仅限于凌陆焱求婚时她低调的现身和他们结婚时这个女孩子率欧家全家的出现。后来，就是听说这姑娘年纪小小未婚先孕，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还反复跟凌陆焱确认，欧家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欧家。

        至于像跟着凌陆焱一起埋头打游戏这种事情，她更是不觉得会在廖泉泉身上发生。凌陆焱好像也就两个表妹，一个是廖泉泉，一个是舅舅家的小妹妹。后者太小短时间内还没办法带出去一起玩或是谈人生聊理想，前者倒是大，虽然跟凌陆焱差了十岁，但至少是成年了，而且是异于常人的成熟，怎么也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她端着茶盏看着眼眸低垂眉眼乖顺地女孩儿熟稔地照料着两个孩子，这同她的认知不一样，跟凌陆焱口中那个并不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廖泉泉也不一样。还是说，当女孩儿成为女人，生了孩子，就会自然而然变得不同了？

        廖泉泉显然也注意到这个家里唯一的一位嫂子在注视着她，回过身来眼神与她对视了片刻，将两个孩子交给保姆照料，默不作声地率尔上了二楼。

        楼下的男人们依旧沉迷在游戏的世界中没有要把自己拔出来的打算，横竖今天无事，廖泉泉也不打算打断他们的好兴致。茶海旁的热水已经煮沸，她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下来，最终将茶水倒进了自己的杯盏中。

        宋彦前阵子一直想好好研究一下茶艺。一来听闻凌家的人都喜欢喝茶，所以觉得学学倒也没什么。这二来，不是说茶艺可以修养人的情操么？

        奈何她实在是太忙了，这茶艺说说便也就放下了。眼前比自己小了八岁的丫头竟然能完成得这么好，让她着实是有些惊讶。

        说起来，廖泉泉完全不像是个会把茶艺掌握的如此精通的人。旁的她不知道，至少廖泉泉的脾气可是人尽可知的并不友善。从平辈到长辈，一旦有人在她本来已定的流程上指手画脚，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直接开口驳回直到那人老实闭嘴为止。凌陆焱曾说过，跟廖泉泉，吃喝玩乐可以，不要触碰她的底线，不要违背她的原则。她的这个小姑子，显然是并不友善。

        “嫂子应该知道的，我脾气不是很好。”宋彦和自家小表哥结婚也差不多快有一年了，她很少插手别人家的家事，对两口子的事情也是毫不关心的。不过现在，既然是赶上了，凑一块儿聊聊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廖泉泉脾气不好，不禁欧家人知道凌家人知道，连小红楼在接连领教过两次之后都不敢再随意在她面前扑腾。宋彦对凌家的事情知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在凌陆焱眼里地位有多重，在两个家族中位置有多重。婚姻当中难解决的两个问题，一个是婆媳关系，另一个就是姑嫂矛盾。在她这里，小姑子显然是比婆婆还难相处的。

        坐在一旁的女子显然没打算去留意宋彦在想什么，话语未停：“小陆说，有些事情你没有必要知道，既然他是这么开口的，显然是不打算让你多烦恼什么。到我这里，我只有一句话。嫂子，欧家也好凌家也罢，这些男人们不缺可以门当户对的婚姻，我愿意相信他选择你是因为爱情。既然是为了爱情，就不要把一些杂的东西带进来。”这些话，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她就想说了。长辈们在乎的是配不配未来幸不幸福，而她站在一个家族掌门人的角度和一个妹妹的角度，她只希望凌陆焱的选择不会给他未来的人生产生不必要的麻烦。谁都有心眼，留个心眼不是什么坏事，可心眼用错了地方可就不好了。

        宋彦一愣。

        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廖泉泉的话意有所指，也明白自己因为是凌陆焱的妻子才能留在北市最好的眼科医院。她一路的幸运都是因为凌陆焱的存在，她有自知之明，凌陆焱的家人显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廖泉泉这话警告的意味甚浓，潜台词显然就是——我们帮你到这儿，接下来若是还想要别的，不要怪她不客气。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可以把一个百年家族，一个旁系家族还有一个父系家族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不论怎么说都是一种本事，一种不容任何人小觑的本事。没有足够的手腕的头脑，又怎么能让家族里那么多的长辈都听自己的？不要说长辈了，她可能连这几个哥哥都搞不定的吧？

        宋彦清楚廖泉泉在凌陆焱面前是什么模样。

        一个永远看上去没长大，天真烂漫爱撒娇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想起一出是一出要这要那的小妹妹。会借着自己的专业知识嘲讽凌陆焱但不会过分，秉着点到即止的原则稍加提点。这样的小姑子当然是有资格在这里暗示她的，就算是明示了也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在凌陆焱口中所说的“廖泉泉的底线”，显然没料到她不仅护短而且还护哥哥吧？

        廖泉泉的要求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要求她不要借着婆家的能量做些不该做的事情而已。宋彦答应下来，说到底还是有些委屈的。一个知名医学院出来的医学博士，要被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指手画脚？然不住还是要怼回去：“你跟欧槿邪不结婚，是因为担心自己也搞不定跟那边的姑嫂关系吗？”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廖泉泉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少有的落寞：“就算是结婚，也没有婆媳关系姑嫂关系可以处理吧？若不是因为欧祁然，你觉得欧家会容欧槿邪？有些人，至少他们还有的可图，可是欧槿邪……我很担心如果我们结婚，他都不知道该在这样的家里图些什么。”

        人都是有所图的，为了自己的家庭或者自己的利益，图什么都是很正常的。廖泉泉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她也知道外公是什么样的心态。如果她跟欧槿邪结婚，欧家掌棋人是不可能不工作的，那欧槿邪就一定要留在家里坚守大后方。你可以有工作，但到那个时候男女角色颠倒，他会得到数不尽的资源，会得到欧家各种丰厚的条件，但到那时，他就彻底是北市欧家的人了，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别扣上欧家的标记，无论事实是什么样，也无论他是什么样。

        她知道欧槿邪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是有规划的，这规划里绝不会包括成为欧家的上门女婿。而她的计划里，也不希望未来的丈夫成为所谓的“上门女婿”“世家驸马爷”，这是一种对男人尊严的贬低。她尊崇女强主义，但这不是建立在一方压倒另一方的前提下。

        比起那些影视剧里的姑嫂之争，宋彦觉得庆幸。廖泉泉这么强大的身份摆在那里，至少也还是讲道理好相处的。

        “那你的儿子呢？你难道打算就一直这样下去？”欧家家庭成员结构复杂她是知道的，欧槿邪如今这样的身份也绝不是长久之计。再者说来，她也不相信廖泉泉会甘心如此。

        “这世间有的是比结婚证更让人有安全感的东西。如果我跟其他女人一样，需要男人以一张结婚证为承诺，为他以前所做的事情负责，那我还是直接去当舒舒服服的官二代富二代好了，家主这么劳心劳力的工作不适合我。”

        这个回答很廖泉泉。以至在时候很多年，宋彦回想起来都会为女孩子有这样的气魄感慨。是有多雄厚的支撑让她能有这样的底气说这样的话。约等于是在说——我的人生不需要男人负责，即使是有孩子我也可以自己一个人搞定。

        凌陆焱说，世界上最孤独的事情廖泉泉全都一个人做过，包括一个人在医院生孩子。那个时候，冥王还在，欧槿邪行踪未知。她瞒着家里众人怀上孩子，又扛住了许多压力把孩子生了下来。生产的那一天，她特意叮嘱，不许有任何人去探望。一来条件不允许，二来，用她的话讲，是“感觉一点儿都不酷”。可是凌陆焱偷偷地去了。搞定了自己在医院的关系，还搞定了邵灿之后，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为一个下落不明的人生孩子。他的这个妹妹是他从小抱着长大的，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固执和坚持。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欧槿邪一天不回来，她就会带着孩子等一天跟老爷子对着干一天，如果那个男人一辈子不回来……没准脱离家族这种事她也是可以干出来的。

        一个脾气并不好的小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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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彦的理解悄然发生了些变化。或许她并不是脾气不好，只是因为对自己坚持的事情执念太深，才会给人这样的错觉而已。忽然觉得，这个小姑子有那么一些些可爱了。有些事情，她跟凌陆焱还真是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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