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毒入骨髓

那天正赶上了五月立夏，回暖的天气还带着丝微寒。几乎全村子的人都聚集在了他的门口，要求他将顾慕瑶赶出村子。

        “顾七，你瞧啊，虽说老村长曾经给她下过封印。但是……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这一次大伙儿都损失惨重，而且有将近一半的村民伤亡……”

        “乖，小瑶儿，你先进屋里。”

        他用眼神示意顾白先暂停一会，然后让顾慕瑶先进屋子里。

        关上门后，他走到全村人面前嗓音沉重道：“是我顾七对不住村里人，我也知道小瑶儿给你们惹来了不少麻烦。可是她终究是我顾七的闺女儿啊，你们要是非得赶走她，不是要逼死我吗？”

        一个络腮胡子大汉走出人群大声道：“那你不赶走她，不是要逼死我们全村人吗。”

        “就是就是，怎么能这样啊。”

        “老七，你可别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全村人。”

        “……”

        一时间，众人的责备声如潮水般涌来。

        “扑通——”

        一声闷响，众人惊愕的看着顾七，情不自禁后退一步。顾白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扶起突然给大伙儿下跪的顾七道：“老七你这是干嘛？快起来快起来……”

        顾七推开村长的手看着村民们道：“大家伙儿们今年的肉食全由我顾七上山打，只求大伙儿留小瑶儿一个栖身之所。她还那么小，大伙儿于心何忍啊。”

        “我顾七在这，给大伙儿磕头谢罪了……”

        说完，就地磕了一个响头。都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铁骨铮铮却又满腔柔情的汉子居然当着全村的人下跪不说，还给大家磕了头。这一切，仅仅为了自己年幼的……养女。

        村民们见状，开始低声议论起来。但是那些家里死了人的却不依不饶的大声嚷嚷起来。

        “留下那个妖女，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吸引来一群妖兽。顾七，你是不是不看到整个顾家村被灭，你就不甘心啊？”

        “就是就是，顾七，很早以前我就想说，那妖女是不祥之人，瞧瞧，这村子都乱成什么样了？”

        “……”

        讨伐声接连响起，顾白左右为难的看着这一幕。而顾七也不再说话了，他只是一下又一下的给在场的村民磕头。

        不知磕了多少下，众人见他的额头都渗出一大片血了才作罢。

        而且话都说这份上了，再逼下去也着实太没人情味儿了些，于是乎，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上山打猎这种重任，便由顾七担了起来，而且不只要打一年，而是两年。

        “谢谢，谢谢大伙了。”

        顾七送走了所有村民后才松了口气，在他转身前的那一刻，本压着一条门缝的房门不着痕迹的关上了。

        顾慕瑶眼眶红红的强忍着眼泪不哭，才六岁的娃娃却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心疼。一种发自本能的心疼那个为了她，跪倒在地的男人。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大家伙每天都有肉吃，吃的好了，也没人再说什么。但是对顾慕瑶的态度却是丝毫未变，他们都厌恶她，或者说畏惧她。

        从某方面来说，顾慕瑶跟村里的很多人都有血仇，至少有很多村民是这样认为的，毕竟妖兽都是她招来的。

        她家附近的邻居都搬走了，这偏僻的角落如今只剩下她与顾七二人居住。

        她已经没了玩伴，那些以往的小伙伴们逐渐疏远她，因为被家里人影响或是教导，说她是妖女，他们都怕她，讨厌她。

        小白自从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一直在等他，他说过，他会回来的。

        她经常拿着那支华美的尾羽，尾羽末端那红色的眼状斑就像是小白的眼睛，她经常拿着它与一群小动物在小山坡上或者在家中院子里玩耍，就像小白陪在她身边一样。

        虽然很多时候都很孤单，但她已经很满足也很庆幸了，因为阿爹还活着，生活也不愁吃穿，虽然没有小伙伴，但她却从不缺少陪伴，那些没有心机的小动物们经常陪着她。

        阿爹告诉她，知足常乐，所以，她很快乐。

        这种清净孤独却也单纯快乐的时光，晃眼间，已经过了三年，今年，她九岁。或许上天见不得别人过的太过清闲自在，灾难，再次降临到顾慕瑶家里。

        三年前，他答应给村里的所有人打猎两年，那两年他运气极好，很少受伤，而且总是盆满钵满的回来。

        后来期限满后，他也偶尔会上山，许是没了精神压力，猎回来的猎物都不多，但够他一家人吃。这一天，他又上山打猎，却不想，被毒蛇咬了一口。

        按理说，被普通毒蛇咬了一口，他们这种修炼之人用灵力把毒排出来就行了啊。

        哪知这一口，却诱发了当年被妖蛇咬了后没及时清理干净的蛇毒。

        这么多年一直潜藏在顾七体内没发作是因为当初小白的灵药，如今却是轻易被普通蛇毒勾了出来。

        他拼命抑制毒素的发作，他还得回家给闺女儿做饭呢，怎么可以就此死在这大山里。然而虽然他死命支撑着，但在走到村口儿时终是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闻讯飞奔而来的顾慕瑶见状愣了一瞬，然后一下子扑倒在村子口，那里躺着一个青年男人，虽然处于昏迷，但是手里却还紧紧拽着一只山鸡。

        “阿爹，阿爹你怎么了啊？你醒醒——”

        顾慕瑶跪在顾七身边，摇着他已经不再结实的手臂，近几年，他真的太累了，或者说，是被体内暗藏的毒素侵蚀的太重了。

        “叔叔伯伯婶婶们，求你们救救阿爹，慕瑶求你们了，慕瑶给你们磕头了，求你们救救他呀——”

        怎么唤也唤不醒顾七的顾慕瑶一下子急了，她突然想起三年前，顾七被妖兽咬伤后昏迷不醒的模样。要不是小白，估计那时阿爹就离她而去了。

        可是现在小白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啊，难道她要眼睁睁的看着阿爹死去吗？不要，她不要……

        “求求你们，求你们了呜——”

        她一个劲的给周围围观的村民磕头，早晨被顾七精心挽就的双丫髻已经散乱不堪。由于村里的道路都是青石板铺的，她每一次磕头又都是发自肺腑尽了全力，不一会，稚嫩的额头就一片红肿，泛出了血迹。

        “呜呜，大家不喜欢我，也别迁怒阿爹啊。你们不喜欢我，救回阿爹我走便是，求求你们救救他呀——”

        一个老人终于看不过去了，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扶起了顾慕瑶。

        “好孩子，乖，别哭了啊，阿公帮你看看。”

        “谢谢，嗯，呵，谢谢阿公，谢谢阿公……”

        顾慕瑶被老人扶起后便跟在他后面，然后就看到老人开始为顾七把脉，良久后，只见他摇了摇头，毒入骨髓，回天……乏术。

        “阿公？”

        顾慕瑶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孩子，你阿爹中毒已久。阿公惭愧，只能给你药，帮你阿爹续命。至于解毒，却是无能为力啊。”

        “阿公已然尽力，慕瑶感激不尽，还望阿公告知哪些药可以替阿爹续命之。”

        顾慕瑶水眸含泪，眼眶通红，却倔强的不肯落下。她极为懂事的问，尚带着一丝糯糯的嗓音无端使人心疼。

        “但凡灵药对你爹都有好处，草药阿公那里有，你且随我去拿一些吧。毕竟你一个孩子，上山采药也不现实。”

        “谢谢阿公，谢谢阿公……”

        顾慕瑶泪眼朦胧的对着那个老人一个劲的鞠躬道谢。

        老人摆摆手，然后叫了自家的两个儿子帮忙将昏迷的顾七送回了家，顾慕瑶随了老人回家拿了草药后，便匆匆赶回去熬药了。

        一直到日落时分，顾七才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阿爹——”

        见顾七醒来，顾慕瑶惊喜的叫了一声，然后端起桌上的水喂顾七。

        “辛苦你了，小瑶儿。”

        喝了水。顾七拉着尚若水的手，嗓音嘶哑的说。

        “阿爹哪的话，小时候阿爹养我。现在小瑶儿长大了，养阿爹。”

        顾慕瑶笑的阳光而坚强，顾七见她如此，欣慰的点点头。

        从此，顾慕瑶独自担起了养家的重担。挑水砍柴，捕鱼打猎，煮饭熬药，照顾阿爹……从最初的笨拙道如今的熟练，天知道这中间的过程，她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和泪。

        别人家的孩子九岁可能还在父母怀里打滚撒娇，而顾慕瑶九岁，却已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只因她无人可依，无人可倚。

        可是她却从未抱怨半句，每天勤勤恳恳，唇边经常挂着笑容，虽然有些落寞，却也不乏开朗阳光。

        阿爹说过，爱笑的姑娘运气总不会太差，温暖的阳光会随着她的笑容照拂到她身边的人。她想把阳光的温暖带给阿爹，所以她才会将笑容常常挂在嘴角。

        一年后，几乎全村的人都被这个坚韧顽强却又开朗阳光的女孩感动，即将改变心存的偏见时，村里来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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