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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六十四章 奇异世界


“你为何不怕?”

        回去路上,憋了许久的刘衡终是忍不住,幽幽传音问道。

        刘恒却是一挑眉,“我为何要怕?”

        这回答太过理所当然,却根本没有给出刘衡想要的答案,让刘衡只以为对方并不想回答他,可是下一刻,他就听到对方再度开口,“别忘了,我此刻不是谁家子嗣,而是朝廷册封的‘第一奉国将军’金来。”

        这平静的话语,让刘衡双目倏然睁大,他总算把握住了双方交锋的中心所在。

        原来刘恒所依仗的,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刘家子身份,而是他不曾重视的这个明面上的身份。

        是啊,谁敢在众目睽睽下让一位朝廷命官死于自家宅院?

        “你难道不怕刘家桃代李僵?”刘衡冷哼道。

        也就是秘而不宣,先把刘恒斩杀,然后换一个替身,那么同样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刘家想要的结果。这明明是一个极好的计策,所以刘衡越发搞不明白,为什么刘家到现在都没选择用?

        “那就要看刘家有没有能封锁消息的把握了。”刘恒淡笑回应。

        刘衡沉默了,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诚然,刘家隐匿的本事很强,数十年让人寻觅不到,可那更多是刘家权术争斗的本事,更多指的是刘家这数十年来一直没让对手找到攻奸的把柄,而非他们真的藏得有多好。要说诺大一个宅院无人知晓藏在何处,刘家自己都会觉得是个笑话。

        想来不只很多人知道刘家藏于何处,这宅院里更不知藏有多少各处派来的奸细……就像刘家对各方势力所做的那样。

        而刘恒入宅,这在各方看来都是一件十分关键的事情,想必明里暗里无数人正盯紧了此处,一旦刘家敢下手,就要承担走漏消息的风险。在太子之争即将开启的当口,走漏消息就意味着送给各方一个攻击刘家的最佳把柄,这是刘家绝不愿见到的结果。

        更简单的来说,为了一个十日城和万羽卫铤而走险,根本不值。

        “是没来之前就已经想清楚这些东西了吗?”刘衡心中喃喃,终是不得不承认,刘恒的确看得比他更远,可是……

        “在家里不好动手,可是路上呢?”

        他完全想不到,刘家开出的条件在他看来已经十分丰厚,刘恒为什么还要拒绝?又怎么敢拒绝?他难道没想过翻脸之后,即便能活着走出刘家,可怎么能活着回到十日城呢?

        “刘家给出的条件不是不丰厚,恰恰是太丰厚了,丰厚到我觉得太过反常,自然不能答应。”

        刘恒最想要的是什么,正是刘家给出的承诺,只要虚名不要实权,还有扩军之权。而他身处的局面刘家不可能不清楚,却直接给出他最想要的条件,要说这纯粹是因为同宗之谊而雪中送炭,刘恒自己都不敢如此奢望。这么一来只能说明,条件背后肯定藏着阴谋,而且是刘恒还没发现端倪的阴谋,让刘恒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至于路上,该来的躲不掉,这本就是刘家下手最好的机会。无论我答应与否,换做我是刘家,与其让一个面服心不服的外人掌握大权,哪里比得上掌握在亲信手里来得放心?”刘恒淡笑道,好像口中所言身处险境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刘衡倏然睁圆眼睛,“既然你什么都清楚,为何还要来?”

        什么都说得清楚,偏偏面对这么个看起来应该很好回答的质问,刘恒却罕见的沉默了。

        为何还要来?

        可能是因为总要走这么一趟,才好让各方确定他和刘家是真的谈崩了的事实,使得各方敢于伸手抛出橄榄枝。可能是总有一种念头,让他来刘家亲眼看看,也可能只是他还对刘家抱有一种不该有的期待。

        具体是什么原因,连刘恒自己都说不清,或许都有一点吧。

        “走这么一趟也好,至少看得更清楚,将来就能彻底斩断所有东西。”沉默许久,刘恒喃喃,不知说给刘衡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这个险,冒的值得。”

        “你就这么有自信回得去?”刘衡犹自怒问,他不是担心刘恒,而是担心自己。如今他被迫和刘恒绑在了一起,刘恒身死,他注定也要陪葬,所以刘恒要怎么作死他全然不管,可他怎能容忍这家伙要把他也送入死境?

        该死!

        “迟早有这么一遭。”刘恒却依旧淡然,“反正全凭本事说话了。”

        刘衡听了这话顿时重重一哼,冷笑道:“果然是江湖混多了,全是匹夫意气!”

        对于他的讥讽,刘恒只当没听到,犹自信步而行,还有闲情打量四周的美景,全然不理会刘衡了。

        本来听着女人的意思,早在本家后院给他备了自己的房间,可是谈崩之后,刘恒自然就无福享用那等房间了。对于这事,刘恒倒很有自觉,刘家再没提起,他同样没有问,又回到他进入刘家待的那间客房住下。

        一夜风平浪静,待到清晨,刘恒大清早略作收拾,带着一脸阴沉的刘衡朝宅院外走去。

        早就定下两日时间,该说的也都说了,刘恒当然不会再在这里多待。事实上要不是早说过两日之期,昨夜谈崩后他就该启程,之所以多待一夜不为别的,只为信守承诺罢了。

        有下人早早等候,再没言语,只是静静带着他们二人朝大门走去。

        半途又是只见到不少刘家人在角落、门窗后面影影绰绰的身影,并不露面,朝着刘恒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即便刘恒听不到,但从这些人的姿态和神色,也大概能猜到他们会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不知好歹、自寻死路一类,

        唯独刘乙匆匆赶来,像是根本不知道刘恒和刘家谈崩了的事情一样,“恒哥儿真是要走了?”

        刘恒笑笑,“早说过只有两日之期。”

        刘乙闻言就一脸遗憾,“恒哥儿果然是军伍将官,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竟是一点不带改变的。本来我还想着恒哥儿难得回来,若是能多待两天就好了,还有许多景致不曾待恒哥儿看过呢!”

        “说定的事,哪还有改变的可能?”刘乙这客套的话好像话中有话,于是刘恒也答得似乎意有所指。

        于是对答两句后,两人之间罕见的沉默下去。

        “其实真不必这么急的,永哥儿那边送走了友人,正在赶着回来,恒哥儿要不多等半日,必定能与永哥儿见上一面。”又走出一大段路,刘乙忍不住诚恳地劝道。

        刘恒一怔,“这是刘家的意思,还是刘家那位麒麟子的意思?”

        刘乙闻言就皱眉,听得出刘恒话中的刻意疏远,“毕竟是亲兄弟,恒哥儿怎么能这么称呼?”

        刘恒摇摇头,“抱歉,我没有等人的习惯。”

        “可是。”刘乙眸光微闪,“如果不在这里见面,下次相见,就肯定不会是在这里了。”

        刘恒挑眉,“那我就在十日城,恭迎大驾。不过算是我好心奉劝一句,要是昨天见到那些人陪着,真不一定踏得进我十日城的城门。”

        即便刘乙城府再好,听到这种话难免动气,“可那时候的恒哥儿,真还能在十日城么?”

        刘恒淡然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两人越说锋芒越盛,终是刘乙深吸一口气,率先按下怒火,“算了算了,好歹是送恒哥儿一程,说这些忒没意思。”

        说到这时,其实两人已经走到的大门口,刘乙在门下站定了,躬身作揖,“祝恒哥儿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刘恒忽然道:“其实可以送送的。”

        在刘乙惊愕瞪眼的当口,刘恒哈哈一笑,抱拳回礼,转身踏上了马车,“前路漫漫,乙三兄不必远送,若是来日有缘,且来十日城让我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言罢,马车就在刘乙的目送下滚滚远去。

        “乙三公子,怎么样?”刘乙身边悄然出现一个敦实身影,“是不是觉得很狂妄自负?”

        这人与刘乙并肩而立,赫然正是押送刘恒来的余无悔,和刘乙一样目送马车消失在山谷出口处,眸光闪动不定。

        “是自信。”对于余无悔的出现,刘乙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吃惊,略作思忖,“立刻换人,武师三重之下的人都不要派去了……不,请易佰先生亲自走一趟吧!”

        余无悔闻言一怔,“他战力顶多三重武师的样子,需要请动易佰先生亲自出马?”

        “说不清为什么,亲身接触下来,我越发觉得此子不简单,而且离开时太过自信了。”刘乙摇摇头,“总之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毕竟涉及永哥儿大事,还是万无一失的好。”

        余无悔本来是觉得他太过小题大做,可是转念一想,又自点头道:“的确,敢孤身涉险,是值得珍而重之,那我这就去请易佰先生。”

        刘乙点点头,转而问道:“永哥儿那边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余无悔面上就露出笑容,“全亏了公子的封侯之名,已有十数位秘境天才心向公子,更有两大军镇已经归附,景从者甚众。”

        这让刘乙神情也放松了许多,感慨道:“永哥儿这封侯大名,果然便是皇子也无法攀比的大优势,如此开局,总算不逊色于诸皇子太多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两人都心知,刘永与诸皇子之间,依旧有极大差距。那毕竟是正统的皇子,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单凭名分就足以让无数英杰为之心动,更何况皇子得登大宝的成算历来都是最大的。其余各方再怎么努力,都难以抹除名分带来的巨大差别,刘永这等开局已经是极其惊艳的了,其余各方推举出来的竞争者,大多还远不如刘永。

        然而归根结底,这并非什么比赛,还能排出个一二三四来,独有一人是胜者,余下皆败。所以刘永这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局面,其实并不容乐观,诸皇子的优势太大,给他们的压力自然也小不了。

        “我刘家失败过太多次,这次众志成城,是决不允许再失败一次的了!身为刘家子,怎能不明白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这等浅显的道理,到这等时候还和家里怄气,岂非取死之道?”刘乙眸光复杂,渐渐转为冷厉,“十日城这座军镇,实力在众军镇里都是排名靠前的,况且还有这等关系,所以必须掌握在手!倘若连十日城都拿不下来,各方如何看我刘家,如何看永哥儿?是以此事,绝不容有一丝差错!”

        “余某明白。”余无悔抱拳领命,“可就怕公子和家里……”

        他意有所指,用眼神示意大宅深处,难掩担忧之色。

        “这就是家里的意思。”刘乙沉声回应,让余无悔立刻放下了一半的心,却听刘乙犹疑片刻,“唯独永哥儿,一直没有表明心意吗?”

        “是!”

        余无悔苦笑道:“乙三公子也知道,此子算得上公子唯一的亲兄弟,以公子的宅心仁厚,怕是很难下狠心。许多人在这事上旁敲侧击,都没能让公子给个明白的回复,属下们拿捏不准,这才请乙三公子代为决断。”

        宅心仁厚么?

        刘乙闻言,神情意味难明,随后不悦道:“永哥儿宅心仁厚,是碍着这层关系,他是做大事的人,岂能为无端抹上这等污名?本来要是此子知晓好歹,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谁晓得此子竟恃宠而骄,一点不晓得大义,那就是他的错了。”

        余无悔连连应是,随后试探着道:“那此事……”

        刘乙目光骤然锐利,死死盯住余无悔,余无悔垂首抱拳,却是再无声息。诡异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刘乙转身走入大宅,“就说是我的主意吧。”

        说不清为何,他语气竟有一丝萧索。

        余无悔肃然应是,匆匆跑去安排事宜了。

        “好个奸人。”

        入了宅院的刘乙一想到刚才余无悔的样子,心情就糟糕至极。要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的身份,太过敏感,身为要争大位的刘永唯一亲兄弟,最后死在刘家人手中。将来这事情要是被揭发,最后下令之人必然摊上大事,甚至很可能被当做替罪羊,所以刘乙很清楚他刚才究竟接下了多大的担子,也就知道这余无悔有多么奸滑与令人厌恶了。

        “算了,总有人要行在暗处,接下这些不能让永哥儿沾手的事情……只盼永哥儿大事昌顺,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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